抱著購物袋的江籐俱子走上樓。
「嗨?」弓江打招呼道。
「弓江……。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俱子問道。
「我想見你。」
弓江說道,「買東西啊!買這麼多。」
「嗯,呃──」
「如果你覺得我打擾到你的話,我回頭再來好了。」
弓江說的不是「回去」,而是「再來」。這一點俱子似乎也注意到了。
「算了。不過,裡面很亂,稍等一下。」俱子說道。
「當然可以。──我可以在這裡等嗎?」
「嗯。」
俱子打開公寓的門,走了進去。
弓江倚在走廊的牆壁上等著。
過了約莫五分鐘,俱子開門讓弓江進去。
「請進!」
弓江進了俱子的公寓,在沙發上坐下來。
俱子立刻端上紅茶。
「──俱子的房門一直都收拾得很乾淨嘛!從前就這樣子啦!」
過了一會兒,弓江說道,「有什麼是剛剛才收拾的嗎?」
俱子看著弓江,說:
「你為什麼到這裡來?你以前不知道我住在這裡的呀?」
「你別忘了我是刑警。」
「弓江……。你是以刑警的身份到這裡來的?」
「以刑警的身份,也是以朋友的身份。──或者,應該說兩者兼而有之吧!」
「我不知道……」
弓江猶豫了一下,說:
「我到過你上班的地方,聽你的上司談起過你的事倩。而且午休的時候也問過幾個跟你共事過的女職員,我所聽到的話完全不同。」
「然後呢?」
「我聽說了。──你跟山仲處長的事。」
弓江說道。
俱子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這件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也可以這麼說啦!俱子從以前就是一個凡事都很認真的人。我知道,這件事一定是那個山仲不好。」
「我跟他已經分手了。」
「我知道,你把他給你的支票撕得粉碎,對不對!」弓江說道。
俱子瞠目結舌地望著弓江。
「──謠言真是可怕,再怎麼細微的事都逃不過好事者的眼睛。」
說著,弓江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後接著又說,「俱子,你應該把山仲那個傢伙忘掉,恨他反而會傷害你自己。」
俱子渾身無力地笑著說道:
「我真是嚇了一大跳,你已經變成一個專業的刑警了。」
「哪裡。逮捕殺人犯是我們搜查一課的工作。」
「然後呢?」
「我並不想逮捕俱子你。」
弓江開門見山地說道.俱子定定地盯著弓江,然後搖搖頭,說:
「是不是山仲告訴過你關於我的事情?」
「沒有。」
「那,你為什麼要特地跑到我這裡來──」
「俱子你不是去過「幸福之館」?」
俱子倒抽了一口冷氣,已經無法隱瞞了。
「那又怎樣!」
俱子故作鎮靜地說道。
「他教你了。對不對?教你對山仲下咒的方法。」弓江說道。
俱子縱聲笑了起來。一種故意裝出來的笑聲。
「弓江你真是愛說笑!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身為一名刑警,歎道你會相信符咒」這種事情嗎?」
「我當然不信。」
弓江搖搖頭道,「如果真有這種事,那也許幹我們這一行的工作可以輕鬆一點。即使俱子你想用符咒殺死山仲,則在法律上罪名也不成立。但是,很可惜,我不相信符咒這種事情。因此,我才擔心你。」
說著,弓江把身體湊近俱子,接著又說:
「俱子,如果山仲真的死了,而且又是他殺的話,那麼,俱子,也許你會變成涉嫌人也說不定。」
就在這時候,弓江的身體突然搖晃了一下,連忙用手支住桌面。
「俱子……」
說著,弓江感到眼前一陣昏花,天旋地轉的。
地震……。得趕快逃才行。──俱子,快逃──。
弓江就像眼前的窗廉突然被拉起來似地,眼前一片黑,然後便跌躺在地上。
俱子戰戰兢兢地走近倒在地上的弓江。
「弓江……你要不要緊!」
說著,俱子又湊近審視著弓江,「弓江──」
「藥效發作了。」
沙奇、巖從裡面的房間走了出來。
「大師……。弓江好像死了耶!」
「沒死,只是睡著了。」
沙奇把弓江翻過來仰躺著。
「她真的沒關係嗎?」
「不用擔心。──你到外面去一下。」
「唔?」
「我要給這女孩一些暗示。這樣,她就會忘了到這裡來的目的。這對你們倆都好,你說是不是?」
「嗯,那……。那,我到外面等。」
「不需要多少時間的,大約十分鐘過後就可以回來了。」沙奇說道。
「好的。」
說著,俱子走下玄關。
「真會調。──確實是一位能幹的刑警。」
「弓江真的──沒關係吧?她是我的好朋友。」
「放心好了。只是,為了達成你的心願,必須讓這位女刑警的記憶消失才行,你懂嗎?」
──沙奇的話頗具說服力。
「好的,那,我這就出去。」
說著俱子打開門走了出來。
沙奇確定俱子的腳步聲走遠後,便讓弓江仰躺著,並打開她的前襟。
「來。──你聽仔細了。」
沙奇把手放在弓江裸露的胸口上,繼續說:
「你絕對不可以忘了我下面所講的話……」
弓江的呼吸開始變得有點急促,頭並微微地左右搖晃。
「你聽到了嗎?」
弓江的頭微微地上下點頭。
「很好。」
沙奇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你聽好,你心裡憎恨著某一個人……」
沙奇的聲音就像是無意識中所聽到的音樂似地灌進弓江的耳朵。
「──你在幹什麼?」
大谷走進家裡的客廳,嚇了一跳。
弓江正躺在沙發上睡覺。
「你什麼時侯進來的!」大谷搖搖弓江的身子問道:
「小月──小月!」
大谷喚道。
弓江睜開眼睛,迷惑地看著大谷。
「──組長。」
「你怎麼啦?臉色好像不太好。」大谷問道。
弓江坐了起來,按著頭,皺緊眉頭。
「你頭痛嗎?」
「不……線覺得心裡有點怪怪的。」
「怪怪?」
「好像有個聲音一實在我腦海裡嗡嗡響。」
「聲音?」
「沒什麼──我已經沒關係了。抱歉。」
弓江噓了一口氣道:「這裡……是你家,不是嗎?我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弓江迷惑地說道。
「你太累了,別放在心上。」
「對不起……。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到這裡來的……可是,我是自己跑進來的嗎?」
「大概是我媽忘了鎖門。」
大谷說道,「你可以起來了嗎?」
「嗯。──如果你肯吻我一下,大概就會完全好起來,我想。」
大谷微笑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吻著弓江。
當兩個人的唇輕輕接觸的那一剎那──突然,兩個人同時感覺到後面似乎有人正在看著他們!
兩個人趕緊分開。
「媽咪,您一直默默地看著我們嗎?」
「那還用說嗎!情人是不容許別人打擾的,不是嗎?」
大谷的母親冷冷地說道。
「對不起,伯母。」弓江急忙致歉道。
「不敢,你是故意要讓我知道,我是這個家裡最礙手礙腳的人,不是嗎?」
「我不是──」
「媽咪,小月她累壞了,因為她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休息了。」
「你總是護著她,你也不想想我含辛茹苦地養你這麼大──」
「伯母,我該回去了。」
弓江急急說道。
「可以啊!──只是你可別到處跟人家說我吝嗇得連晚餐都沒留你吃啊!」
「我不……」
「吃過晚餐再走吧。──放心好了,我不會下毒的。」
大谷的母親說道。
弓江突然感到一陣心悸。這突如其來的心悸今弓江感到駑異。
大谷努的母親的做法跟平常一樣。但是最後總讓弓江感到很窩心「這麼說雖然有點諂媚」地接待自己。
「小月,你今天不是說要到什麼地方去嗎?結果怎樣?」
「這……」
弓江慚傀地說道:「我也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到哪裡去過。這種情形──」
「哦,不,這件事不用放在心上啦!」──,大谷摟著弓江的肩膀安慰道,「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不,我沒關係。──除非這件案子有個了結,否則我一定不休息。」
說著弓江坐正身體,伸了伸背脊。」對了,組長,佃旬子的死因查出來了嗎?」
「嗯……」
大谷心情沉重地答道,「在上吊之前就已遭殺害。」
「果然不出我所料?」
弓江點點頭道,「無論如何也要把兇手繩之以法!」
「是的。但是,我命令你休假一天。」
「組長──」
「這是命令。忘記所有的一切,好好休息一天,知道嗎?」
大谷的話充滿了溫馨的關懷。
「我知道了。」弓江說道。
只是……總覽得好像吞進了什麼尖銳的東西似的,胸口覺得好悶。
「這樣啊,對不起打擾您了。──不,不用了,再見!」
倉林良子掛斷電話。
歎了一口氣,在沙發上坐下來。
「媽媽到底到哪裡去了嘛……!」
母親文代昨天晚上參加過宴會之後並沒有回家。
良子自己也很晚才回來。在沙奇的女兒美雪的帶領下,良子到「會員制」的高級沙龍去,然後又到迪斯可跳舞,玩得非常高果。
對良子而言,這也算是長久以來的一種發洩。
美雪非常悉心地關照對這些還不太習慣的良子,連回家的時候都送她到大樓門口。
已經近午夜兩點了,良子戰戰兢兢地進了大門──。
可是,媽媽竟然還沒回來?
事實上,母親的晚歸著實讓良子鬆了一口氣。良子趕緊洗過澡,鑽進被窩,打算趁著母親還沒有回來以前快快就寢,假裝很早就回來了。
然後──今天是星期天。
近中午才睜開眼睛的良子仍然不見母親的蹤影。
知道母親昨天晚上徹夜未歸之後,良子開始擔心起來。
由於母親獨力在外面工作,因此晚歸是稀鬆平常的事。
只是,「徹夜未歸」這倒是頭一遭!
良子回想起昨晚母親在宴會上喝得酩酊大醉,萬一出了什麼事就槽了,良子愈想愈不安。
良子打了好幾通電話到母親認識的朋友家中,但都說沒有接到母親的電話。
「──到底怎麼了嘛!」
良子喃喃自語道。
然後──聽到車子停在門口的聲音。
有一部車停在大樓門口,良子跑到窗邊,打開窗廉,住下探望。
好像是一部紅色的進口車,雖然從上面看不清楚駕駛座上的人,但從靠在窗口的胳臂看來,知道那是一個男人。
車子開走了。──母親目送著車子好一會兒。
「媽媽她!──」
母親走進大樓。
良子走到門口等母親搭電梯上來,腳步聲接近門邊的時候,良子打開房門。
「哎呀,你已經起床啦?」
文代手還放在皮包裡,抬頭問道。
「我想你大概還在睡,所以就沒按門鈴。」
「回來啦!」良子說道。
文代略碩紅潤的臉龐散發出亮眼的光采。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晚上很晚。」
走進客廳,良子說道。
「媽媽!」
「良子。」
文代褪去外套,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抱歉,害你擔心了。」
「嗯。」
「我──跟一個熟人……」
「不要再說了!」
「良子。」
文代望著良子,「媽媽有時候也會感到很寂寞,很想跟某個人在一起。」
「我就不能這樣,對不?」良子笑道。
「良子……」
文代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你不生媽媽的氣嗎?」
「我是媽媽的女兒,又不是情人。」
良子促狹地說道,「不過,媽媽,你今天好漂亮哦?」
「真的!」
文代羞紅了臉。「我一直都很漂亮,不是嗎?」
良子和文代同時縱聲笑了起來。
當然,良子的心中有許多複雜的情緒。母親跟男人在外面過夜。
但是,母親一直獨立奮鬥至今。良子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母親如此生氣蓬勃的樣子了。
是的我是我,母親是母親,我們有彼此不能干涉對方的範圍……。
「媽媽。」
「什麼事!」
「下次要在外面過夜的時候得跟我打個電話哦!」
良子說了母親一句:「不良婦人。」
「看你這孩子!」
文代欣喜地瞪了女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