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友驀地睜開眼睛,嚇了一跳。
房內幾乎漆黑一片。我熟睡了多久?國友從床上坐起來,扭傷的腳也幾乎不痛了。
國友甩甩頭,站起來,走走看,腳已沒事了。
他開了燈,看看表,已經晚上七點鐘了。
「哎……」
這種時候,竟然呼呼大睡。夕裡子在哪兒呢?
出到走廊外面。直覺上,他知道這裡有古怪。山莊太安靜了,根本沒有人的氣息。
國友覺得不安,打開夕裡子她們的房門。
沒有人在。他急急下到一樓去。休息室、餐廳都找遍了。不見任何人的影子。
「夕裡子!珠美——喂,沒人在嗎?」國友大聲喊。「怎麼回事?」
他的臉都白了。呼呼大睡期間,人一個一個不見了。
國友急忙回到二樓,穿上厚大衣再下來。出到後院看看,因著雪的反照,四周相當明亮。
氣溫異常寒冷,假如夕裡子她們被困雪中,說不定凍死掉了。
國友在那一帶胡亂跑來跑去,可是,到處找不到人影。
國友筋疲力竭地回到山莊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國友用力地敲牆壁。然後——那道牆壁突然倒塌下來。
國友慌忙閃開,木板牆壁發出砰的一聲倒了下來。
有人緊緊的貼在牆壁上……
國友屏住呼吸。
他是金田吾郎!
一眼看出,他已死去了。胸前全是血。
「怎會這樣……」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國友拚命保持冷靜。必須沉著下來,回到刑警的立湯,應對這種事態。
首先從徹底調查這個山莊開始。
就在這時,有聲音在玄關處響起:「有人嗎?」
國友奔上前去。
那人是水谷。
「國友先生!好極了!」
水谷因寒冷而蒼白著臉。他背著什麼人?
「水谷老師,她是誰?」
「片瀨敦子。她半個人被埋在雪地裡,必須趕快替她暖和身體才行……」
「那就立刻到浴室去吧!」
國友跑進浴室,在浴缸裡放熱水。
「到底大家跑到哪兒去了?」
水谷把敦子背過來,歎息著問。
「我也剛剛睡醒。」國友搖搖頭。「醒來一看,一個人也不在,正覺束手無策。老實說,現在才鬆一口氣。」
「發生意想不到的怪事。」水谷歎道。「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你在哪兒找到她的?」國友問。
「山的背後,馬路的另一邊不是高起來嗎?我在對面發現她的。再遲一點的話,大概凍死啦!」
「如果她恢復意識,也許知道什麼——替她脫掉衣服吧。」
儘管是為了救命,然而把敦子弄得赤裸裸的,多多少少覺得內咎。可是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
「彼此做證人吧!」水谷說。「不以怪異的眼光看她。」
「好。」
國友和水谷一起把赤裸的敦子放進浴缸。
「難道這個山莊是鬼屋?」國友抹掉額頭的汗。
「也許猜對了。」水谷搖搖頭。「不過幾小時以前,石垣母子、三姊妹,以及我的學生們……總共十個人在這裡哦。」
「如果石垣先生在的話,才是十個人。」國友說。「只是已經有一個……很遺憾,不活了。」
「你說什麼?〞水谷立時臉都白了。
「剛才在走廊發現的。那叫金田的學生,很明顯,他是被殺的。」
「金田死了?真的?」
水谷抱頭。
身為教師,知道學生的死汛,一定大受打擊!國友也很瞭解。
「那麼,其他學生也……」
「不會的。」國友彷彿也在告訴自己似的。「假如她們遭遇什麼不測,我一定知道。」
「但——」
水谷說了一半就不再說話。總之說一半就不再說話。
「總之,光是擔心也無濟於事。」國友鎮定地說。「暫時把這女孩放到床上,然後到處搜查這個山莊。既然她找到了。其他的……」
「不錯。」水谷也在鼓舞國友。
夕裡子輕微動一動身,覺得有點痛。
啊,我還活著。她這樣想。
奇妙的,夕裡子知道自己失去意識的事,也記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我從二樓的房間奪窗而出。
大概會被國友取笑吧,夕裡子想。
但是,一心以為撞進雪堆裡了,幹嘛現在躺著?
還有,這兒是……
夕裡子緩緩睜開眼睛。
隨著劈劈啪啪的迸裂聲,有火在燃燒。無數的枯枝聚在一堆,火焰上升。
夕裡子感到火堆的溫暖。
我獲救了!
夕裡子稍微坐起身子。
「好痛……」
全身疼痛,當然是因整個人撞進雪中的緣故,不過似乎沒有折到骨頭。
夕裡子輕輕站起來,歎一口氣,這才有閒暇去環視周圍。
「這裡是——」她禁不住脫口而出。
那是一個巖穴似的大洞窟。
令人意外的是,裡面十分寬敞。
可是,為何自己在這種地方睡覺?不是自己跑進來的,肯定是被什麼人搬來的。
那是自然形成的洞窟吧!到處滲出地下水,因寒冷而變成冰柱下垂著。
總而言之,自己撿回性命了。
夕裡子伸出雙手烤火,溫熱凍僵了的指尖。
這裡離開那個山莊有多遠?此外,是誰把自己搬來這兒呢?時間過了多久?心情平服下來時,覺得肚子餓了。
洞窟曲曲折折的伸展著。呼呼的冷風從一個方向傳來,看樣子那邊就是出口了。
夕裡子站起來,嘗試踏踏腳。沒問題,可以走了。
撞破玻璃窗而沒受傷,大概是窗簾布質料夠厚的緣故。
對,一不小心的話,現在旱已傷到自己的「美貌」了!
夕裡子慢慢走向洞口。
一離開火堆,整個人立刻變得異常冰凍。外面不時傳來呼呼的風聲。
夕裡子遲疑著舉足向前,最後決定向外窺望一下。難道有暴風雪?出口的地方捲起白色的漩渦。
這樣子出去的話,肯定凍死無疑。
夕裡子甩甩頭。
這時,風勢收斂,白色的雪煙消散了。
當然很快又再吹來,只是暫時止住而已。
夕裡子走出去,探出脖子。
月光照射進來。這樣看來,剛才不是暴風雨,而是大風把積雪吹舞而已。
但在她未來得及細想之前,驀地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瞠目結舌。前面空無一物,夕裡子見到腳下是幾十米的斷崖筆直峭立,不由咯搭咯搭的膝蓋打顫。
她軟癱癱地坐在原地。
夕裡子並非有特別的懼高症。可是,一想到萬一現在又吹起暴風雪時,她就不得不停下腳步……
說不定就這樣踏空掉下山去。又不是拍電影,在空中漫步時,發現下面空無一物,這才慌忙跑回來。
從二樓窗口掉下來,跟從這裡跳下去完全不同。首先肯定沒命了。
想到這裡,夕裡子不寒而慄,因此禁不住坐在原地。
就在這時,背後有聲音說:
「原來你在這裡呀!」
這回嚇得夕裡子哇然驚叫。
「嚇到你嗎?抱歉。」
笑著走過來的是——
「你——」夕裡子懷疑自己的眼睛。
來者是白雪公主——不,川西綠。
「那邊太冷啦!」川西綠說。「回到火邊去,我把食物帶來了。」
「食物?」
雖然不願意,但真的很餓了,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
夕裡子的膝蓋突然不抖了,跟著小綠回到洞窟深處。
火堆前,有個瘦削的男人坐著。頭髮有點發白了,穿著厚毛衣和長褲,看起來四十多歲。
夕裡子注視他一會,然後說:
「你是石恆先生吧!」
男人笑了一下。
「不愧是名探。一眼就知道一切。」他說。「來,坐在火邊。吃點什麼?」
「老實說,我餓壞了。」
「只有罐頭而已。」
「只要能吃就可以了。」
夕裡子難得如此坦白。
罐頭並不難吃。石垣拿出一些即食的罐頭食品,把蓋子打開,用火溫熱。
當夕裡子開始吃熱騰騰的牛肉湯時,終於有重活過來的感覺。
「這個味道跟山莊的太太拿給我們吃的一樣。」夕裡子察覺到了。
「說得對。」石垣點點頭。「園子幾乎不懂烹飪,她通常使用罐頭。」
「難怪她不讓別人進廚房。」夕裡子恍然大悟。
把半數罐頭吃清後,夕裡子的速度才放慢下來。
「好驚人的食慾。」小綠笑了。
「失禮了。」夕裡子有點臉紅。「我真的太肚餓了。」
「看來你沒受重傷,好極了。什麼地方痛?」
「全身都痛,不過不礙事。」夕裡子說。「救我的是——」
「石垣先生,還有我。」小綠說。「你差一點凍死了。」
「可是,你從車子被拉上來後,躲到哪兒去了?」
「我爬到對面的斜坡,然後躲在突出的岩石背後。」
「為什麼?你被救了哦!」
小綠搖搖頭。
「我的第六靈感告訴我,那個山莊不能靠近。」
「呵。」
一般的名探,不會有這種洞察能力。
「於是我在那邊等到夜深人靜,才跑到山莊的後院去看看。不幸腳下一滑,從懸崖掉下去……」
「她掛在這山洞上面的突出部分,失去知覺了。」石垣說。
「嚷?那麼,這洞窟是在後院的——」
「對。在斷崖的中間部分。洞窟的上面被岩石突出的地住,所以看不見。」
「這是——自然形成的?」
「嗯哼。大概是水分侵蝕的作用吧!現在地下水涸干了,變成洞窟留下來,洞窟很深,一直延伸到裡頭哦!」
夕裡子先把罐頭一一吃光,她要問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多謝款待。」夕裡子歎一口氣。
「活過來啦!」石垣微笑。「不過,你們也真是災難重重哪。」
「我完全不明白……」夕裡子說。
「當然了。只是現在一—我不能把一切告訴你。」石垣的神情有點悲哀。「現在我能說的是,你們必須盡早離開那個山莊。」
「有什麼危險嗎?」
「對,很大的危險。」石垣點頭。「對了,我聽這位小綠小姐說,你和一位刑警在一起。」
「嘿,不過不是為了工作。他——是我的男朋友。」
「根據我的直覺,你們的面相生得很好。」小綠說。
「謝謝。國友先生怎洋了?」
「不……其實有個年輕女孩,二十歲左右,她可能遇到了什麼事,有沒有聽說過?我說得不清楚,對不起?」石垣說。
「二十歲左右的女孩?」
會不會是國友被嚇暈過去的那一宗?
「來這裡之前,聽說警方恰好發現一名年輕女性的屍體。二十歲左右,還末查到身份。」
石垣的臉突然僵住了。
「是嗎?她是被殺的嗎?」
「詳情我沒聽說,好像是被勒死的,手和脖子有被繩子綁過的痕跡——」
石垣立時蒼白了臉。
「繩子的痕跡……原來這樣。」聲音變得細不可聞。
「你認識的人吧!」夕裡子問。
過了一會,石垣緩緩地點頭。
「恐怕是的……原來沒有用啊!」
「她是誰?」
石垣沒有作答。
「進去裡頭休息吧!」石垣站起來,「你睡一會比較好。太冷了,睡到天亮好了。」
「嗯……」
走進洞窟的深處時,石垣拿了毛毯過來。
「用這個吧!只要火不熄滅,這裡頭是很暖和的。」
「對不起。」夕裡子目送石恆走進裡頭以後,說:「被殺的女孩是他的愛人嗎?」
「多半是的。」小綠點點頭。
「從這裡到山莊去,有路嗎?」夕裡子問。
「好像沒有。所以只能攀上外面那個懸崖。」
「哦……」
「現在不可能,天亮以後再想辦法吧!」
夕裡子點點頭。
「我擔心我姐姐和妹妹的事。」
「我瞭解的。」
「你說過——我的臉上有『死相』。」
「嘿,不過現在沒出現。我不太清楚。」小綠搖搖頭。
「搞不好——」
「搞不好什麼?」「也許是你一個非常親近的人的『死相』反照在你臉上也說不定。」
「不是太好的宣佈。」夕裡子苦笑。「總之,那個山莊是不尋常的。」
「對,充滿『死亡味道』。」小綠說。
「死亡味道?」夕裡子喃喃地說。
綾子姐姐沒事吧。若是珠美的話,一個人也可以保護自己。
雖然夕裡子很擔心姐姐和妹妹的事,但她心底卻有安心的感覺。
綾子和珠美都很「幸運」。這是夕裡子從多次經驗中得來的結論……
「明天一起去調查吧!」小綠看著夕裡子說。「睡一下比較好。」
「嗯……」
夕裡子並不睏,但她把毛毯攤在岩石的平坦處,躺下來。雖然比不上一流酒店,但一想到外邊的寒意時,這裡太舒適了。
「你呢?」夕裡對小綠說。
「我今天白天一直在睡。」小綠微笑。「我去看火,不能讓火熄了。沒關係。」
「可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閉閉眼睛也是好的。」
夕裡子呼一口氣,閉起眼睛。了無睏意。夕裡子擔心綾子和珠美的事,怎麼也睡不著。
可是,過了一會兒,夕裡子就沉入深深的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