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
縱然被喊,珠美並沒有馬上止步。因她不認為是喊自己,況且在從學校回家的路上,總得小心「各種的誘惑」。
「佐佐本珠美。」
咦?似曾聽過的聲音。
珠美轉過身來。
「喲,叔叔。」她說。「又來拐帶我了?」
「哎哎,這話不太好聽啊。」沼本苦笑。「有事拜託你。我在等你。」
「等我?」
「對呀。若是方便,請你吃東西。甜品也行。」
請吃!珠美不會漏掉這一句話。當然,若是陌生男人說請吃的話,珠美不至於傻乎乎地跟去,但她認識沼本,而且印象中覺得他不如外表那麼「壞」。
「怎樣?」
「好哇。」珠美說。「但我要先回公寓再出來,如何?」
「好的,送你回去好嗎?」
「不好。送人的狼是可怕的。」珠美笑道。「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回來。」
珠美言出必行,一回寓所就馬上更衣出來,出來之前,沒忘記在錄音電話裡留話說跟沼本出去了。
這一方面,她是冷酷的。無論怎麼信任對方都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過,這種情形不要緊。
反而沼本顯得可憐兮兮,在全是女孩的可愛水果室內,被周圍女孩目不轉睹地盯著看他和珠美,使他窘得滿頭大汗。
「唉,好熱,」沼本叫了咖啡。
「我們年輕嘛。」珠美冷冷地說。「說吧,有什麼事?」
「其實嘛——」沼本假咳一聲。「你知道小姐失蹤的事嗎?」
「嗯。」
「假如是她自己離家的話,我想理由畢竟在於小西榮一的事。」
「應該是吧!」
「呃——即是說,我嘛,希望設法找到殺小西的兇手。只要我親手捉拿到的話,小姐也會對我重新估計吧!」
「早苗對叔叔重新佑計,又會怎佯?」珠美問。
「這個——」沼本環顧左右,壓低聲音。「這是秘密哦。」
「我最喜歡聽秘密!」
「我想在最近的將來——向夫人求婚。」
「嘎?」珠美睜大了眼。
「別露出古怪的臉嘛。夫人也答應了。」
「呵……好意外。」
「可能不太匹配就是了。」
「沒有的事。不是有『美女與野獸』的電影版本麼?」珠美的話似乎不太能安慰人。「嘿,好好玩的組合!」
「就是這樣。假如小姐不喜歡的話,我和夫人的婚事不會進行順利的。」
「原來如此。」珠美點點頭。
「還有,殺小西榮一的兇手,最好讓我捉到。你瞭解嗎?」
「瞭解!」
「因此跟你商量。你家的二姐是業餘偵探,對嗎?」
「嗯哼。不過,大姐和我都有那種天分就是了。」
「我聽聞了。怎樣?假如你們找到兇手的,可否當作是我找到的呢?」
「原來這樣……」珠美領悟得很快。「即是出讓功勞。」
「說坦白點,是的。」沼本點點頭。「論腕力,我有自信不輸給大部分人,可是我最不擅於像推理小說裡尋找兇手。」「我們並非從事營利的偵探業。」珠美捅著吃到一半的芭菲說。「不過,姐姐們和我都做了不少豁命的危險事,因而花了不少錢。交通費、電話費、喬裝的道具……」
珠美順口胡謅一番。
「我很瞭解,當然沒說是免費的出讓。」
珠美立刻坐直身體。
「那麼,你肯以酬謝的形式付錢羅?」
「嘿。我在吉尺公館服務了三十年,儲蓄也不少。我之跟夫人結婚,不希望你們以為目的是為了財產。」
「很細心嘛。」珠美奉承一句。「那你可以付多少?」「嗯……不知有沒有行情?」
「這我也不清楚。」珠美聳聳肩。「不過,假如你因此而順利地跟吉汲君代女士結了婚,即使慷慨一點也沒損失吧!」
「你很懂得做買賣嘛。」沼本笑了。「那……一百萬怎麼樣?」
「一百……」
一百萬!不是一百元!
可是,珠美不是那種在這種時候喜形於色的神經質人士。仔細一想,此事有喪命的危險,一百萬絕不算多。
「代價是不錯了。」珠美側側頭。「可不可以額外加一些?一百萬的話,三個人不能分得均勻。」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
「好吧。一個人五十萬,一百五十萬,如何?」
一下子加了五成。不錯不錯。
「就這樣吧!」
如果表現太貪心,搞不好血本無歸。珠美的吝嗇個性,在這方面一覽無遺。
「不過,我一個人不能做決定,回去跟姐姐們商量看看。」
「拜託了。這個電話號碼,直接接到我的房間。若是知道兇手是誰,可以通知我嗎?」
沼本把便條紙交給珠美。
「知道。實際的逮捕工作,只要交給叔叔就行了吧!」
「正是如此。多多拜託啦。」
珠美站起來,問。「這一餐,是不是開公帳?」
颶、颶、颶,跳繩的繩子劃過空中,打在地板上。
「好累!」大聲喊的是原知子。
「已經要躺下了嗎?」走過來的是綾子。「好吧。那就休息一下好了。」
「是!」
聽到休息的宣佈,當然所有學生都好好服從。
綾子環顧周圍。
「這附近還有誰?」
「不曉得……我們是逃避而來的。」知子說。
「噢,為什麼?」
「因為我們根本不行嘛。」
「沒有的事,不是在加油了麼?比我跳得好多了。」
不是奉承,綾子所說的話,句句都是由衷之言。連跳繩也跳不好的體育教師並不多見。
當然,現在是上體育課。
是今天最後的一堂課,而且只剩下十五分鐘。
綾子的「跳繩鍛煉體力」論,受到學生的認同。綾子叫全體學生自備繩子回校,開始上課。可是,四十個學生在體育館一齊開始跳繩的話,一會弄花地板、二會塵埃滿天飛揚。
因此綾子宣佈,「只要在學校範圍內,任何地方都可以。」
然後是兩三人成一小姐,互相監視對方跳繩的次數。這個做法獲得一致好評,於是感情要好的各成一組,在大堂、樓梯下、露台之類地點跳繩。
綾子也在上課期間,在學校中跑來跑去,看望學生們的情形。
跳繩像是小孩的遊戲,實際上運動量頗大,乃是很吃力的一種運動。如果連續跳一小時的話,肯定連健壯的女孩也會累倒。
原知子和班上的松山裕子兩個人,在體育館後面鋪水泥的突出地方跳繩。
她們兩個的身型很相似,之所以避開其他同學,不是不能瞭解的。
總之,兩個都胖墩墩的,當然很怕跳繩。
跳了幾下,立刻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不要勉強。」綾子說。「休息一下的好。」
由於她自己也跳不好,對於不會跳的學生也更表同情。換作普通的體育老師,大概只會說「努力就做得到」吧!」也許是的,可是綾子對那句話不服氣,努力的方式也因人而異啊。
「你們休息十五分鐘才跳好了。」綾子說。「懂嗎?只十五分鐘哦。」
「是。」知子上氣不接下氣地答。
「那我侍會兒再來。」綾子吧搭吧搭地走了幾步,又撓著頭跑回來。「糟糕!又搞錯方向了。」
「老師,可別迷路羅。」松山裕子說。
不是開玩笑,在這間範圍不大的女校,綾子曾經迷路三次,需要學生們到處找她。
「沒問題的。總之,若是不懂路就出到校園,然後尋找校舍方向,就曉得應該往哪兒走了——再見啦。」
綾子得意洋洋地說明自己發現的「不迷路新法」後就離去。這樣下去,在沒學好「不迷路法」之前,想不迷路都困難了。
「她真好玩。」知子說。
「喂,知子。」裕子吃吃笑著捅一捅知子。
「幹什麼?肚臍又跑出來了?」
「不是啦。看看時鐘!她說休息十五分鐘,可是還有十五分鐘就下課啦。」
「嘎?——噢,真的。」
「那教師真是失策!我們賺到啦!這樣子今天不必太累就結束啦。」松山裕子咚地癱坐在水泥地上。「累死了!回去時,我想吃五碗紅豆湯!」
知子彷彿在想東西。
「知子!怎麼啦?」
「不,我想不是這樣。」知子搖搖頭說。
「什麼不是這樣?」
「教師曉得的。曉得還剩下十五分鐘的事。」
「是嗎?」
「因此她嘮叨地說只休息十五分鐘。一定是的。」
「有什麼關係?不必跳就好了嘛。」
「對。所以……」知子看看繩子。「哎,休息十分鐘再跳一回吧!」
「喔?為什麼?」
「老師交給我們處理呀。可以休息十分鐘,也可以習跳多一會兒。讓我們選擇。」
「是嗎?」裕子一臉狐疑。
那位老師不是有這種特點麼?她讓學生自己選擇。對綾子〔也許不是正式教師的關係,所以教得輕鬆〕是個集體學生的「稀種」教師。其他教師認為「一不注意時,不知道學生在搞什麼」,但她不同,她認為「若是不去看住的話,學生不曉得自己能夠做什麼」。
綾子並非從一開始就期待學生完全百分之百去做自己交代的事,因她懂得設身處地。
成年人想偷懶怠工的多的是,若要小孩子完滿地實行的話,反而有點可怕。
知子對於綾子所想的事——其實綾子沒那種「想法」—開始感受到了。也許是因那椿「營養劑」事件而把她們兩人拉近吧。
「裕子,隨你喜歡好了。」知子說。「我休息十分鐘,跳五分鐘。」
「好啦好啦。」裕子嘟起嘴巴。「陪你跳不就是了。」
「一直休息會發冷的呀。又冒汗了,哎,我去洗手間一下。」
「嗯。我拿繩子。」
「好熱。」還在哈哈聲喘氣的她脫下運動棉衣。「替我拿住。」她把棉衣交給裕子。
「嗯。」
知子走開後,坐在水泥地上的裕子把知子交她保管的棉衣披在肩膀上掛著。
胖人容易流汗,同時又怕冷。
「好累!」裕子把臉埋在抱膝的地方,閉起眼睛。
知子最近變得很認真。
其實裕子和知子的感情不是很好。只是大家都很怕上體育課,於是跑在一起……
啊,屁股痛……為何世上會有體育課?
不妨看看成年人吧!不是所有人都有運動,一到中年就開始發胖,然而還是照樣喝酒,打通宵麻將……縱使打高爾夫球,肚子還是收不回去。
然後囉唆地叫孩子跑呀、游泳呀、跳呀的。真想叫他們自己去做!
不過——只要忍耐幾年,就能不顧一切地大吃大喝……
吃就是她的生存意義罷了。
傳來腳步聲。知子回來了嗎?
裕子不想抬起頭來,以這個姿勢開始打瞌睡了。
還是不跳的好。整整休息十分鐘有何不可?我動五分鐘,等於瘦的人運動三十分鐘那麼辛苦。
隨知子喜歡好了,我會替她看住……
不是知子。因她發覺腳步聲不是上體育課時穿的膠底鞋聲。
那聲音是……
當裕子想抬起臉時,那個人撿起放置一邊的繩子,大力捆在裕子的脖頸上。
當她想發出聲音時,繩子一下子拉緊,深深吃入裕子的脖子裡。
裕子的身體失去氣力,往前撲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裕子甚至感覺不到它的寒冷。
腳步聲急急遠去不久,知子回來了。
「裕子,去那邊再跳一會好嗎?裕子,你在那裡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