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兵馬大元帥張九誠,手持寶劍,一把抓住吳王張士誠的腰帶,就要往下砍,他那大兒子張大勇急忙過來把他給攔住了:「爹爹息怒,您先等一等。」「怎麼,你要攔我不成?」「爹,我大爺的歲數大了,這幾天有點糊塗,最好是讓他休息幾天,你先代替他處理蘇州的公務,等他休息好了再說。你們都是親兄弟,又這麼大年紀了,鬧什麼呢?」「嗯,有道理。大哥,你是上歲數了,也糊塗了,你就先休養幾天,我替你辦幾天事。張大剛、張大強!」「在!」「把你大爺送到後宮去。」「是!」
他兩個兒子答應一聲,架起張士誠的胳膊,又帶了四個親兵,像拖死狗一樣,把張士誠架走了。一開始張士誠還掙扎,喊叫:「來人哪!張九誠造反了,來人哪!」喊了半天一個人也沒有。他也沒勁兒了,氣沖哽嗓,背過氣去了。那麼說張士誠這麼喊,就沒有一個救駕的嗎?還真沒有。為什麼呢,第一,王宮裡的警衛,都是張九誠派來的人,你別看他只帶著八名親兵,實質上他的人多的是;第二,老虎駕車,誰敢去救。
書中代言,這些年來張九誠早存下不臣之心,老打算取代張士誠,但是找不到借口。他私下裡豢養了不少打手,成立什麼招賢館、聚英樓,把一些江洋大盜、綠林飛賊、殺人魔王、亡命之徒,招集到自己的門下,供他們吃喝,待機發動政變,今天他帶來的這八名親兵,就屬於上述一類的人物。張九誠的不臣之心早已鋒芒畢露、路人皆知,可是誰也不敢告訴張士誠,常言說疏不間親嗎,人家是親兄弟,假若把這個事情告訴了張士誠,有朝一日他把你給抖露出來,那還活得成嗎?因此張士誠始終被蒙在鼓裡。
今天張九誠藉機把張士誠軟禁起來,他算掌握了蘇州的大權。本來蘇州的軍隊就歸他調動,現在他一聲令下,發兵三千,風馳電掣一般直朝金亭館驛撲去。他想,我呀,抓住了朱棣以後也不殺他,拿他當做人質,跟朝廷,跟田再鏢交換條件,誰給我的地盤大,我就把朱棣交給誰。等到我的軍隊多了,再和朱氏王朝爭鬥一番。
再說朱棣和徐方。他們倆在金亭館驛休息得不錯,這裡條件太好了,比起軍中生活那簡直是到了天堂了。徐方身為保鏢,不敢大意呀,他為防備萬一,僅僅把外邊披的披風脫下,是和衣而臥,鑌鐵雙棒放在身邊,棗核鏢也擱在手底下。燕王住在裡間,他住在外間,各自想著心事。
他們正在迷迷糊糊,突然聽到有人叩門:咚咚咚!「王駕千歲,您醒一醒。」燕王一聽,有人敲門,他翻身就坐起來了,徐方急忙蹦到門口:「我去看看。」他們誰也沒想到會有意外。
徐方開門一看,門口站著個人,約有四十歲上下,像個郎中的打扮:「請問您是徐將軍嗎?」「是我呀,什麼事?」「我們老師連燈老先生求見。」「噢,老先生來了,快快請進。」燕王聽說是連燈來了,也急忙說道:「快請進吧!」
燕王話音剛落,老連燈就進屋了,他腳沒落地,就說了一聲:「哎呀千歲,大事不好,大禍臨頭了。」就這一句話,可把燕王和徐方嚇壞了。燕王急忙扶著他坐下,就問:「老先生,出了什麼事了?」「現在蘇州發生了政變,大帥張九誠把吳王軟禁在後宮,他自己掌握了大權,已經在校軍場點兵三千,來這裡捉拿你了,你快跑吧,遲走一步可就活不成了。」
朱棣大驚失色,看看徐方,徐方看看連燈,見他那老臉上的汗珠子都下來了:「老先生,此話當真?」「千真萬確呀!因為宮中有人生病,我徒弟在宮中看病時,親眼看到了事變的經過,我們師徒這才冒死給你們送信兒來了。」
朱棣一想,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但是自己是為請連燈而來,要走了,這個事怎麼辦呢?他抓住連燈的手就問:「老先生,那麼您怎麼辦呢?能不能給我們幫幫忙,辛苦一趟?」「千歲,張九誠這個人非常暴烈,我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你了,這事要傳到他的耳朵裡,我還能活得了嗎?乾脆,你上哪兒,我都跟著。」
燕王吩咐徐方快點備馬。連燈是坐車來的,還帶著兩個得意門徒,背著藥箱,一個車老闆,共是四個人。這輛車金頂華蓋,寬敞舒服,白馬駕轅,青騾子拉長套,兩邊還有四匹馬拉邊套。這樣的車在當時可稱第一流的,那還是吳王張士誠賞賜給連燈的呢。
連燈和兩個徒弟上了車,徐方仍有點擔心:「老先生,如今城門已經關閉,咱們出得去嗎?」「不要緊,張九誠還沒有傳令戒嚴,再說我身上還帶有吳王的旨意,咱們現在就走還能混得出去。」「那就快走吧。」他們一行六人,趕奔北門而去。
看守北門的軍官也姓連,是連燈本家的一個孫子。他見車馬來到近前,上前問道:「老爺爺,天正在午夜,您不在家休息,這是上哪兒去呀?」「孩子你聽說了沒有,燕王千歲來請我到兩軍陣去,咱們王爺已經答應了。」「這事我也聽說了。不是說明天才走嗎?」「咳!病人危急,我也放心不下呀,這才連夜起程。你看看,這是吳王的旨意。」軍官接過去一看,上面蓋著張士誠的大印呢!去就去唄,一聲令下,打開城門,放下吊橋,燕王他們就都出了城了。
這個軍官剛要關閉城門,張九誠領兵就到了:「截住,別放他們出城。」軍官就是一愣。這是怎麼回事?他立馬在這等著,張九誠就到了城門這兒了,一看城門開了,吊橋也放下了,不由得厲聲喝道:「誰讓你開的城?」「回大帥,連老先生拿的有吳王的旨意。」「嘿,張士誠已經被我軟禁起來了,你他媽的瞎了眼睛,竟敢放走了連燈和朱棣,等我回來再找你算賬。」
張九誠照那個軍官狠狠地抽了一鞭:「弟兄們,追!」他挑選了五百騎精兵,閃電一般向北追去。一出蘇州城,道路也寬了,張九誠一馬當先,四個兒子緊緊跟隨,五百匹戰馬跑開,像刮起一股狂風,眨眼之間就隱隱約約看到了前邊道上在飛奔著的車馬。
要說燕王騎的馬是一匹寶馬,日走一千夜走八百,疾如閃電快似流星,真要放量騎,張九誠是追不上的。徐方騎的也是一匹快馬,要想追上也挺費勁。倒霉就倒到連燈這車上了。車子再快也沒有馬快呀,儘管車老闆拚命地抽打馬匹,把鞭子都快要打折了,車轱轆都快要跑掉了,和後邊的距離還是越來越小。老連燈坐在車裡頭跟個球似地來回亂滾,腦袋碰得光光直響。兩個徒弟用力扶住他,也擋不住他在車箱裡翻觔斗。藥箱也翻了個兒了,連燈頭上也長了包了:「完了,我老頭子一片好心沒得好報,不被這車給晃蕩死,也得被張九誠殺死。」
燕王回頭一看,張九誠攆上來了,怎麼辦呢?徐方忙說:「王爺,你保護車輛先行,我來抵擋一陣。」「你一個人能行?」「事到如今講說不起了,能頂一會兒是一會兒,你們快走!」燕王掂花槍保護車輛繼續前進。徐方因為是個步下將官,他打仗騎馬不方便,勒住絲韁,跳下坐騎,把馬拴到一棵樹上,擺雙棒往路中央一站,等候著追兵。
眨眼之間張九誠就到了。他一看是徐方,把掌中的蛇矛槍一晃:「哇呀呀,矬賊,哪裡走,著槍!」分心就刺。徐方跟張九誠多次交手,可知道這小子的厲害,他不敢碰人家的蛇矛槍,往旁邊一閃,用雙棒壓蛇矛槍的槍桿,接著使了個鳳凰單展翅,奔張九誠面門便打。張九誠急忙把大槍拽回來,使了個橫擔鐵門拴的架式往外一開,鏘啷啷,鐵棒碰在槍桿上,把徐方震得膀臂發麻,身子往後倒退了六七步,「哎呀我的媽呀,今天可是夠戧啊。」徐方咬緊牙關大戰張九誠,一個馬上一個步下,打了三十幾個回合沒分出輸贏。
張大勇、張大猛、張大剛、張大強一看他爹抵住了徐方,便上前請令:「爹爹,是不是您戰住這個矬賊,讓我們繼續追趕朱棣?」「好孩子,咱們分兵兩路,你們追趕朱棣,我收拾徐方。」「得令。」
張大勇一招手,帶二百名軍兵往前追去了。徐方聽得明白,心說這可毀了,我被人家纏在這兒,又不會分身法,燕王和連燈會打仗嗎?乾脆束手被擒哪,這一趟我們算是白來了,放下徐方暫且不說。
再說張氏四弟兄。他們帶著二百名軍兵,如潑風閃電一般,一會兒便又追上了燕王。
原來這裡的道路不平還窄,夜裡又看不清,由於車跑得太快,顛簸得十分厲害,突然喀吧一聲,車軸顛折了,車轱轆也掉了,車子失去平衡,整個翻倒了,把車裡的老連燈也甩出來了、七十多歲的人了,這一摔出來還受得了嗎,老頭子哏兒一聲,當時就背過氣去了。燕王急忙從馬上跳下來,把他扶坐起來,捶打前心摩挲後背,好半天也沒能把他弄醒。還是那兩個徒弟禁摔,腦袋上雖說也起了個包,但是沒有大事。他們看了看連燈說:「沒關係,我們帶著藥箱呢,讓我老師吃點藥就好了。」他拿出來一粒起死回生丹,塞到了連燈嘴裡,時間不大,老頭兒這才醒過來。車是沒法用了,趕緊把前邊的騾子馬卸下來,騎馬跑吧。可是連燈歲數太大,連馬也上不去。
燕王他們正在這裡忙亂,後邊就追上來了,張大勇一看這個狀況,他就樂了:「哈哈哈,朱棣,我看你還往哪裡跑。包圍!」二百軍兵往上一圈,把這五個人圍在了垓心。連燈老先生本來就已經年邁體弱,再摔了那麼一下,坐在地下直喘氣,站都站不起來。車老闆嚇得渾身哆嗦,那兩個徒弟也是面色蒼白。這時候要講究最大的英雄,就得數燕王朱棣了。常言說人怕逼,馬怕騎,這是一點不假,人要到了這個時候,也就把一切都豁出去了。
燕王翻身上馬,把掌中的五鉤神飛亮銀槍晃三晃搖三搖,擋住了張家弟兄:「呔!本王在此,你們要幹什麼?」
張大勇聞聽哈哈大笑:「朱棣呀,看看你那個德性,你充什麼好漢,耍哪門子威風,死到臨頭還不知道。朱棣,我告訴你啊,你也是個明白人,常言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你睜眼看看是我們的對手嗎?乾脆你也不用動手,乖乖地跟我們回去就得了。其實呢,我們並沒有殺害你的意思,只是請你回去商量點事。你放心,還叫你住在金亭館驛,還是好吃好喝好招待,你要覺著煩悶,還可以給你幾個美女侍奉你。你要是不聽我的良言相勸,把你家太爺惹急了,嘿嘿,我一槍就把你給扎死,就是連燈這老頭子和那幾個人一個也別想活。何去何從,你說個痛快。」
朱棣一聽,他們是要綁架自己,叫我當人質呀,這決沒有安好心,就是戰死也不能那麼幹。他雙手捻槍分心就刺:「好狂徒,著槍!」張大勇橫大槍往外招架,跟朱棣戰在一處。朱棣這武藝雖然不怎麼好,可是也會兩下子,大概是今天被逼的了,他是玩兒上命了,再加上張大勇傲氣十足,根本沒把朱棣放在眼裡,結果打了五個回合,朱棣把亮銀槍一抖,叭叭叭,噗!他給張大勇那腿上來了個眼兒,鮮血當時就冒出來了。這一下可把張大勇的鼻子都氣歪了,心說這回去以後有多丟人哪!他像瘋狗似地往上一衝,二馬一錯鐙,燕王一槍扎空了,張大勇把槍交到左手,輕舒猿臂,伸右手把燕王的絆甲絛給抓住了,沒費吹灰之力就把燕王走馬活擒。往地下一扔:「捆,把那老連燈和他的徒弟、車老闆都給我捆上。」親兵從馬上跳下來,把燕王等五人捆了個結結實實。
燕王一看,不禁一陣心酸,這些人都受了我的連累了。連燈這老頭兒人品多好啊,寧願拋棄這裡的舒適生活,跟我趕奔高郵前敵,沒想到今日遭了大難,身逢絕地,這可怎麼辦呢!燕王往四下看了看,雖然有那麼一點點月光,還是看不了多遠。他一琢磨,我呀,就喊叫呼救吧,萬一要是有人從這兒路過,能給幫忙,這事不是就好辦了嗎?想到這他扯開嗓子就喊開了:「我朱棣遭了人的陷害了,哪位英雄前來救我呀!我是燕王朱棣,救命啊!」
夜闌人靜,萬籟俱寂,這一嗓子能聽出二里地去。張大勇急了:「你這個王爺還會這一套,快把他的嘴堵上。」親兵們剛要去堵燕王的嘴巴,哪知道剛才喊那兩聲還真起了作用了,突然間有人大喊了一聲:「呔!千歲不要擔驚,休要害怕,某家到了!」
這一嗓子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緊跟著馬掛鑾鈴的聲響,像一股狂風,就衝到了燕王的馬前。燕王一看,見來者人高馬大,面似藍靛,短鬍子茬,大環眼。這是誰呀?正是藍面瘟神於皋。
於皋這是從哪裡來呀?說來也真巧,他從杭州來。原來自從他和常茂、花茂、丁世英在北平分手以後,他就回了湖北老家於橋鎮,打算種種莊稼,打打魚,過一輩子算了。他回到家裡以後,因為沒有親人,過著有點乏味,再說他是戎馬生涯的人,種莊稼也不習慣,所以只住了半年就住不下去了。他想起跟隨朱元璋多少年,出生入死,打下了江山,如今卻落到這般地步,心中就十分懊惱。又一想,我有滿身武藝,難道說就老死林下不成?不保你朱元璋就沒有出路了嗎?天下之大哪兒不能去。於皋是個好動不好靜的人,他就離開了家鄉到處遊蕩。這一天他來到了杭州,無意之中遇見了一個叫張順的人。這個張順也是習武出身,跟於皋的表大爺丁普朗是莫逆之交,張順早就認識於皋,更知道於皋武藝高強。當他知道於皋棄官不做,現在沒有一定的職業的時候,可把張順樂壞了。因為他開了一個天順鏢局,正缺少武藝高強的人。張順就對他說:「不當官也有不當官的好處,看來當官也真沒意思,你何必保那無道的昏君呢!你要不嫌棄的話,就先在我這鏢局裡委屈一下,哪也甭去了,我決不會虧待你的。」於皋沒有落腳的地方啊,他也就答應了。從此他就在杭州天順鏢局當了保鏢。
要論於皋的能耐,叫他保鏢是綽綽有餘。自從他到了鏢局之後,保了幾次漂亮的鏢,為鏢局掙了一大堆銀子,張順簡直拿他當了財神爺,全鏢局上上下下一百多人,都把於皋看成了救命星,誰都恭維他,抬舉他。但是他自己心裡不痛快。自己這麼高的身份,受封過侯爺,卻為人當了打手,他覺著實在委屈。前些日子,他覺著心中煩悶,跟張順請了一個月的假,打算到蘇州散散心,張順也同意了。所以於皋穿著便裝,騎著馬,帶著刀,背著弓箭,就到了蘇州。今天白天他到城北去訪一個朋友,沒有見著,趕夜路往城裡走,你說這事有多巧吧,正好在這遇上了燕王。
燕王這麼一喊叫,於皋聽明白了。有心不管吧,又不忍心見死不救。他也聽人家說過,燕王朱棣正興義師討伐韓馬奸黨,為屈死的功臣報仇雪恨,他還聽說有不少的開國功臣現在都保了燕王了,具體都有誰,他不知道。現在燕王遇難,我應該幫他一把。想到這他才把大刀端起來,大喊一聲,衝入軍陣。
燕王認識於皋,小時候沒少跟他見面。現在一見,簡直高興得不得了,他知道這是位大將軍,連忙呼叫:「於將軍快來救我!」「千歲放心,把他們交給我了。」
於皋催馬晃鋸齒飛鐮大砍刀就把張大勇給攔住了。這可把張氏弟兄給氣壞了,心說這小子是誰呀,這不是仨鼻子眼兒多出一口氣嗎!一看這人的外表,把他們嚇了一跳,這傢伙怎麼這麼大個兒,這股凶勁就甭提了,在眼前一站,真好像凶神惡煞一般。這刀怎麼這麼大,這有多大份量!他們仗著離蘇州不遠,身後又有二百名軍兵,膽子又壯上來了。張大勇把腦袋一晃:「呔,對面來的這個醜鬼,你是何人,報名再戰!」「哈哈哈,無名的小輩,連我都不認識,你家爺爺姓于名皋,人送綽號藍面瘟神!」
這一報名,可把張氏弟兄嚇傻了。他們可沒少聽他爹說,這於皋武藝十分高強,怎麼就碰上他了呢?張大剛、張大強直往後退。
於皋把大刀一晃:「小輩,聽某家良言相勸,把燕王千歲和他帶的人都給我留下,你們趕緊收兵撤隊,滾回蘇州,咱們一筆勾銷無有話說。如若不聽,爾等來看!」他一晃大砍刀,上面那十八個銅環子一碰,嘩楞楞亂響:「我叫爾等在刀下做鬼!」
張大勇一想,我們已經把朱棣抓住了,還能輕易交給你嗎?不行,我得跟你試一試。他跟張大猛、張大剛、張大強說:「兄弟,你們在這給我觀敵-陣,我把他給收拾了。」「大哥,這於皋不好對付,咱乾脆扔下朱棣跑了得了。」「不行,到嘴的肥肉能白白送人嗎?看我的。」他催戰馬擰長槍分心就刺。於皋一不慌二不忙,等著長矛離前心不遠了,他才使了個懷中抱琵琶,往外一彈,「開!」「鏘啷啷!」正碰到矛頭上。嗖!張大勇的長矛就飛了,出手有五六丈高,把張大勇震得兩臂發麻,扯回手來一看,虎口都裂了。這小子一看不好,撥馬就走。於皋能讓他走嗎,仗著他馬快刀急,把大刀往空中一舉,惡狠狠摟頭便砍,「噗」的一聲,把張大勇劈為兩半,屍體栽於馬下。
張大猛一看就哭開了:「哥哥,你死得太慘了,我一定給你報仇。」說罷雙手擺矛奔於皋就刺。他們兩個的能耐懸殊太大了。沒有出三個回合,於皋使了一招叫攔腰鎖玉帶,把他腰斷兩截,死屍栽於馬下。
張大剛、張大強見勢不妙抱鞍而逃。當兵的一看,主將死的死逃的逃,乾脆咱們撒鴨子跑啊!他們誰也不管燕王和連燈了,亞賽風-殘雲一般,就敗下去了。於皋追殺了一陣,砍倒了七八個,一琢磨,我別追了,燕王還在後邊呢,先辦大事吧。他撥轉馬頭來見燕王。
燕王早就在這等著他呢。燕王一看於皋這威風不減當年,心裡高興啊,暗想,說什麼我也不能放他走,要能把於皋收下,我可又多了一條左膀右臂呀。
於皋回來給燕王解開綁繩,給連燈也解開綁繩,車老闆和那兩個徒弟全都得了救。老少五個人對於皋感恩戴德,高興的眼淚都下來了。燕王抓住於皋的手說:「於將軍,你這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怎麼這麼巧啊,你要遲來一步,我們的命就都保不住了。」「這事就這麼巧,正好我趕上了。你們這是從哪兒來呀?」
燕王口打咳聲,就把兩軍陣前的事,以及來蘇州請連燈遇上麻煩的事,簡單地說了一遍。於皋這才清楚:「徐方也來了,他現在何處?」「還在前邊打著呢!於將軍,你得想法把他救回來,現在他怎麼樣我還不清楚。」
於皋一想,這怎麼辦呢,我要離開燕王去救徐方,他們這兒出了事怎麼辦?要在這兒不去,徐方出了事怎麼辦?真是左右為難。燕王看出了於皋的心事,對他說:「你放心,看現在這形勢,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再來追兵,你就放心大膽地去救徐方,我們在這兒等著。」於皋一想不行,這兒是大道,你知道還會不會有人路過,我們得找個保險的地方。他四外轉了轉,一邊看一邊往前走,發現離道邊不遠的地方有座破廟,到近前一看,好像是山神廟,已經破舊不堪,知道裡邊也不會有人,便把燕王他們領到了廟前:「王爺,您屈尊大駕,還有這幾位,都在這個小廟裡等著我,我去把徐將軍救回來,咱們不見不散。」
到了這個時候,燕王還有什麼挑揀的,覺著這地方還真不錯,周圍是樹,中間是廟,別看院牆倒了,擋人還是能擋得住。人從大道上路過還真發現不了我們。連燈老頭兒更慘,他這會兒都散了架了,光顧喘氣,巴不得有個地方躺一會兒。於皋把廟裡的殿門推開,吹了吹供桌上面的灰,把連燈架進大殿,讓他躺在供桌上休息。燕王把馬鞍子卸下來當凳子,靠牆坐著,兩個徒弟和車把式也各自找了地方。於皋一再告訴燕王,你們把殿門關上,哪裡也別去,一會兒我就回來。燕王點頭。
於皋在山門外飛身上馬,綽起鋸齒飛鐮大砍刀,奔蘇州的方向就下去了。他也為徐方著急呀。緊點馬鐙,其快如飛,約摸出來有八九里地光景,聞得前面一片喊殺之聲。於皋心裡說話,多長時間了,徐方還在頂著打,他可真有能耐呀,要換個別人恐怕早被抓住了。他大喊一聲,揮大刀殺入重圍,來到裡邊一看,正是小矬子徐方。
徐方就像喝醉了酒似的,晃晃悠悠,眼看支持不了啦。徐方心想,這才叫身逢絕地呀。我連個幫手也沒有,難道說今日非戰死這裡不成?他正在勉強對付,忽然見敵軍一陣大亂,一人一馬闖進了重圍。徐方用眼角一瞟:「呦,是你呀!於皋,快點救我!」「師叔不必擔驚,我來助你一臂之力。」他們還論爺兒倆呢。因為徐方跟於皋的爹爹於錦標是磕頭的把兄弟。於皋這一來,徐方的精神也抖起來了。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他把雙棒一擺,又打起來了。
張大勇、張大猛被人砍死的事,張九誠已經聽張大剛給他說了,他恨不能抓住徐方碎屍萬段,給兩個兒子報仇。正這時候於皋也來了,這是殺害兒子的兇手,張九誠能不恨於皋嗎?他是恨不能一槍給於皋來個大透膛啊。但是他知道於皋不是好惹的,因為他們當年沒少打交道。於皋呢,也知道張九誠不是省油燈,二人見面更不答話,各伸兵刃戰在了一處。雖然是夜間,也互不相讓。張九誠畢竟是年邁了,眼睛不如於皋好使,打著打著他一個沒注意,被於皋喀嚓一刀,把他的頭盔給削掉了,張九誠嚇得一縮脖子,撥馬回歸本隊,指揮軍兵把於皋和徐方包圍起來。咱們說過,張九誠收羅了不少江洋大盜、綠林飛賊,這些人要拼起命來,可夠於皋和徐方招架的。
正在這時候,一匹快馬從蘇州而來:「大帥,不好了,您快回去吧!」「什麼事如此驚慌?」「城內失火,王宮和帥府都著起來了。」張九誠一想,壞了,不用問,這肯定是張士誠的餘黨干的。一定是我把張士誠軟禁起來了,他們心中不滿,趁著我出城在外,放起了大火,我不能光顧抓徐方和於皋把家給丟了。他把手中的馬鞭一揮:「收兵!」就這樣,張九誠帶領人馬返回了蘇州。可以這麼說吧,是蘇州城內這一把火把於皋和徐方給救了。要不然他倆還真危險呢!
徐方一看張九誠的人馬走光了,他也洩了勁了,撲通一聲坐在地下,喘著粗氣:「於皋,沒想到咱們還能見面哪,我是到閻王那裡去走了一遭啊,這可真應了那兩句話了:呼吸間傾生喪命,轉瞬時兩世為人,橫批是:好險好險。」於皋一看,他還是這麼詼諧,也不敢笑。
徐方就問:「你從哪來呀?」「我從杭州天順鏢局來,我現在保了鏢了。」「我沒問你這個,你是從東西南北哪邊來?」「我從北邊來。」「看著燕王沒有?」「看著了,你放心,是這麼回事。」於皋說了一遍。「哎呀,那就妥了。」「他們還在廟裡等著咱們哩,趕快走吧!」
兩個人一邊走著一邊談,於皋就把分別這些年的經過講了一遍,徐方也把二次出世的原因給他說了。說著說著,來到破山神廟前。於皋用手一指:「就在這兒,你看有多保險。」說著話他沖廟裡就喊:「千歲,我們回來了。」
兩個人下了馬,把馬匹拴好,邁步往裡就走。只見殿門開著,於皋又喊了一聲:「王爺,我們回來了!」還是沒人答應。他三步並作兩步邁進殿內,看了一遍,一個人影也沒有。於皋當時就把眼睛瞪大了。心說是我認錯地方了?這附近還有這樣的破廟?他又出來轉了一圈,不錯,是這個地方呀,這下於皋可急了:「王爺,你去哪裡了?」徐方忙說:「別著急,是不是你走以後,他們覺著這兒不保險,到後山坡躲起來了?我看看去。」徐方腿快,到後山坡迅速轉了兩圈,沒有。
這回兩個人可急了。徐方一晃腦袋,埋怨於皋:「於皋,你幹的什麼事,亂七八糟的,你把燕王放到這兒保險嗎?」「燕王說這兒不錯呀,我這才樂意的。我們兩個人約會好了,在這兒不見不散,你說這人怎麼不聽話,又到哪兒去了呢。」
徐方想了想,說道:「壞了壞了,一定是又出了事了。你到前邊去救我的時候,很可能這兒又來了人。」一句話把於皋也給點醒了。他以拳擊頭,打自己的大藍腦袋,明明幹件好事,還弄砸了,「誰要把燕王他們劫持去,我非得跟他拼了!」於皋這個氣呀!他站到神廟的台階上,兩手掐腰,扯著大嗓子喊開了:「王爺,您在哪?我於皋來了。誰把我們王爺給劫走了,你敢不敢吭一聲,有種的出來見見面!」
此正是:
好事多磨,淒風苦雨受不盡;
險情迭起,難料主公死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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