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難軍大元帥田再鏢,在德州鐵臂山向山王借道,遭到拒絕,田再鏢冷笑兩聲:「朋友,你不要自討無趣。本帥向你說了這些好話,你還不給一點情面,那好吧,我就陪你走幾趟,未動手以前,我先給你說明白,叫你有個準備,今天我扎你兩槍,頭一槍,我扎你的左肩頭,二一槍扎你的右腿根,深度都是半寸。為啥只扎半寸深呢?因為我不想傷你,只要你讓開道就行了。扎完了你回去用尺子量一量,深了算我經師不到,淺了算我學藝不高。」「哇呀呀,氣死某家了。你休要誇口賣狂,著打!」
山王氣急敗壞,不由分說,蹦起來就是一棍。田再鏢橫花槍往上一架,就聽鏘啷啷一聲響亮,把山王的大棍顛起四尺多高,幾乎撒手,身子一栽歪,登登登退出一丈多遠,用棍子一拄地,身子一晃悠:「好小子,你好大的勁呢!」田再鏢一笑:「勁在後頭呢,來吧!」「著棍!」二一棍打他的馬腿。田再鏢使了個沖天一炷香,槍尖朝下,槍桿朝上,護住馬的雙腿。第三棍他使了個蘇秦背劍,打田再鏢的後背,田再鏢一撥馬躲開了,就這樣,一個馬上,一個步下,戰在了一處。
十幾個回合過去,田再鏢一看,這人也就這兩下子,做到心中有數,打著打著,口裡說話:「朋友,你可要注意,我要紮了啊。」山王一聽,頭髮根都有點發。人家都是冷不丁下手,他倒先告訴我,那我就得注點意,這第一槍是左肩頭,他盡量用大棍護定左肩。那也不行啊,田再鏢先使了個蓋頂三槍,接著又是連刺幾槍,直扎西門。這幾槍猶如雨打梨花相似,眼前都成了槍尖和槍纓,山王眼花鏡亂,難辨真假,擺動大棍,胡打亂掄,手忙腳亂,招數就亂了套了,正在他應接不暇的時候,就覺著左肩頭上麻酥酥的,叫槍尖給點了一下:「哎約」,他身子剛一栽歪,噗,右大腿根又一下。田再鏢左腳一踹鐙,右腳一端馬的前胛膀,戰馬滴溜一轉圈,跳出圈外,抬靴子底把槍尖上的血擦了擦,微微一陣冷笑:「無能之輩,不是某家的對手,逃命去吧!」
山王心中一愣,用手捂著傷口,鮮血仍然濕滿前襟。他承認田再鏢真是個英雄。但他又不甘心服輸,手指田再鏢說道:「小子,有膽子你別走,我搬我們老寨主去。」田再鏢笑了笑:「本帥在此恭候。不過你可要快去快回,如果遲慢,我可要過去了。」「你在這等著吧,有人來收拾你。」山王說完,倒拖大棍,領著嘍囉兵,敗回了鐵臂山。
燕王對剛才發生的事情看得非常真切,他非常滿意,常衡對田再鏢的能耐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田再鏢來到燕王馬前:「主公,這鐵臂山可有氣候啊,那山王說他們還有老寨主呢,他回去搬老寨主去了。」燕王也說:「是啊,但不知這老寨主又是何等樣人物。」
二人正在議論,忽聽得鐵臂山上炮響三聲,田再鏢心想,這山王架子可不小哇,未曾下山先放大炮,今天我倒要開開眼,看這山王是何許人物。炮聲剛過,山上貫出來一彪人馬,別看都是嘍囉兵的打扮,服裝卻是格外地整齊鮮麗。來到山腳之下,二龍出水式擺開隊形,正中央豎起一桿大旗,上繡著八個金色大字:「鐵臂山總轄大寨主」,正中央是一個斗大的「胡」字。看這種陣勢,決非一般山寇可比,真是訓練有素,雜而不亂,與國家正式的軍隊相差無幾。再看正中央旗角之下,闖出一匹高頭大馬,馬鞍鞒上端坐一人,草包大肚子腆起多高,見此人四方大臉,鬢髮皆白,頭戴王冠,身穿蟒袍,手拿打馬御鞭,馬前馬後有十幾員大將相隨,-!這哪裡是山王草寇,簡直比朝廷的顯官還要威風十倍呢!
這個總轄大寨主剛剛來到兩軍陣前,田再鏢一眼就認出來了,此人正是越國公胡大海。「哎喲,您老人家怎麼在這兒?」田再鏢撒手扔槍,滾鞍下馬,分-尾撩戰裙,用磕膝蓋當腳走,來到老胡的馬前,一邊喊一邊磕頭:「老人家,您一向可好,田再鏢禮過去了。」
燕王朱棣也認出胡大海了。他急忙來到老胡的馬前,跳下戰馬,抱腕秉手:「二伯父一向可好?小侄朱棣給您施禮了。」
燕王營中眾將無不滾鞍下馬,把老胡圍在正中。
哪位要問,胡大海怎麼跑到這兒占山來了?這真是小孩兒沒娘,說來話長啊。大明朝建國之後,老胡以為這下天下太平,可該過幾年安穩日子了,沒想到朱元璋無事生非,連徐達、劉伯溫、郭英都遭到他的陷害,或賜死,或殺頭,或罵走,老胡可就灰了心了。他一想,我這個人說話不看臉,說不定你朱元璋早就畫上我這一道了,乾脆,也不用你來殺我,我走了得了。於是他帶著自己的家眷,偷偷地逃出南京。離開南京上哪去呀,漫無目標地走,後來路過這個鐵臂山,被一個山王截住了。胡大海上前一看,呵,認識,這山王是誰呀?原來是北俠唐雲的祖孫、紫面天王唐文豹之子,人稱鐵棍將唐順。唐文豹也被韓馬奸黨所害,唐順逃出南京流落到了這裡。唐順一見胡大海,可把他樂壞了,急忙把老胡一家接上山去。者胡一看,呵,這地方滿不錯呀,乾脆咱哪也不用去了,就在這兒住下來吧。唐順十分地高興,就讓胡大海做了總轄大寨主,唐順和老胡的兩個兒子胡強、胡得記負責各處山口。這座山方圓百里,都跟著老胡沾了光。胡大海已經操練了一萬多人馬,就等著看韓金虎他們能落個什麼下場。
現在老胡已經是一大家子人家了,胡強、胡得記都有一個兒子,胡大海平日逗著孫子玩玩,倒也可以享受一點天倫之樂。但是他一想起來那些被殺害的功臣良將,他的那些好朋友,心裡就十分難受,幾十歲的人了還常常抱頭痛哭,他恨不能抓住韓金虎、馬蘭,把他們碎屍萬段。
他正在山上罵韓金虎呢,唐順帶著傷敗上山來,說是來了明朝的官軍,在山下打仗,胡大海一聽可來了勁了,他馬上點鼓聚將,告訴兒子胡強和胡得記,如果是韓金虎來了,你們可一定要把他活捉過來,我要剮他一刀問他一句,非活活把他剮死不可。老胡點兵五千,來到了鐵臂山下。
胡大海列開旗門,等待廝殺。待到他定睛一看,鬧了半天不是韓金虎,而是田再鏢和朱棣。朱棣掛孝出征的消息,老胡早就聽說了,沒想到今天從這路過,可把老胡樂壞了,他「哎喲」一聲,從馬上就掉下去了,好像倒了一座小山。眾人急忙一擁而上,把老胡扶起來,老胡是先笑三聲,又大哭起來,眾人無不落淚。哭罷多時,胡大海拉住燕王和田再鏢的手說:「眾位,不管怎麼說,你們都是我的晚輩,咱們到山上談談吧!」
眾人說說笑笑來到山寨。在聚義大廳,胡大海命人擺上了酒宴。酒席宴前,雙方各道了這幾年的情況。胡大海把大肚子一腆,高興地說:「燕王千歲,你們這次起兵我早就聽說了,我老胡活了這麼大歲數還不死,就是盼著這一天哪!沒想到你們會從鐵臂山路過,這下可好了。我這裡有一萬多軍隊,你都帶去,狠狠地揍馬蘭和韓金虎那些小子,給死去的功臣報仇。我呢,再賣賣老,也跟著你們一塊兒去。別看我不能上陣廝殺,可是我能給你出點子。」燕王眾人無不高興。他們都知道胡大海雖說能耐不大,可是主意特別多,很多人都叫他福將,說是只要有他在,準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有這麼個老寶貝,誰不高興啊。
老胡和燕王商議,別來個棋勝不顧家,他留下兒子胡強、鐵棍將唐順鎮守山寨,還留下一千名嘍兵,兩個媳婦和兩個孫子也留在這,其餘的人馬都改換服裝旗號,隨燕王出征。
燕王的人馬聲勢更大了。浩浩蕩蕩,過了老黃河,來到濟南,魯王朱檀和齊王朱-,因為和燕王比較親近,都被廢為庶人,現在駐守濟南的大將盛庸、鐵鉉無力抵敵,早已撤走了。燕王來到濟南,想起當年的情景,不禁潸然淚下。
燕王的大軍一路上勢如破竹,這一天就來到了淮河北岸的沭陽城。由於當時的黃河是從徐州東南走向流入淮河以後東入大海的,所以淮河就成了一道比較大的屏障,而在淮河北岸的沭陽城,就是燕王大軍南進的主要障礙。駐守在沐陽的是一位老將軍,八馬將軍鐵戟賽典韋丘彥臣。這個丘彥臣現在究竟倒向哪一邊,誰也說不清楚,反正那麼多功臣遭到韓馬奸黨的陷害,可他倒沒有事。
大軍來到沭陽城下,胡大海對燕王說道:「丘彥臣和我的關係不錯,最好我們把他也收降了,因為這一路上我們要打的仗還多著呢。」燕王點頭:「我也有此意,只怕此人不聽我們的。」「這事你放心,包在我老胡身上了。」
到了次日天明,胡大海漱洗已畢,飽餐戰飯,帶了五百名軍兵,來到沐陽城的護城河邊。老胡把大肚子一腆,朝城頭喝喊:「呀——呔!城頭上的軍兵聽真,速速去報告你家主將丘彥臣,就說他的好朋友胡大海來了。」
時間不大,就聽見沭陽城內炮響三聲,城門開放,八馬將丘彥臣率領三千鐵騎,在關前一字擺開。胡大海一看,丘彥臣也是鬚髮皆白,皺紋堆壘,老態龍鍾,年事已高啊!仍然是精神矍鑠,龍行虎步,真是老當益壯,威風不減當年。就見丘彥臣滿身披掛,鐵戟在手,馬往前催,與胡大海馬打對面。
丘彥臣把雙朝一分,上下打量了半天,認出來確實是胡大海。老頭子頻頻點頭:「對面可是越國公胡大海胡老英雄嗎?」
胡大海是個熱心腸的人,他最重於感情。老胡和丘彥臣雖然沒有什麼深交,畢竟在一塊兒同甘苦、共患難,滾爬多年,今天見面,想起往事,心中也不是滋味,眼圈一紅,顫聲說道:「不錯,正是俺老胡啊。老丘,你好啊?」「托福托福,我還可以。老國公,聽說你已經離開南京多年,下落不明,今天,朱棣領兵來到城下,你我卻能在此相遇,難道說咱們是在夢中不成?」「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有做夢之理,這是真事呀。你要問我從哪兒來,這可是一言難盡哪。沒事等我進了城,咱老哥倆把酒擺上,我再好好給你說說。老丘,今天我是求你來了。」「不知有何事見教?」「沒有別的事。現在燕王興義兵要掃除韓馬奸黨,我老胡已經保了燕王了。燕王自興兵以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如今大兵來到沭陽城下,燕王準備借路而行。老丘啊,我不說你也明白,韓金虎、馬蘭結成死黨,與太皇太后狼狽為奸,害死了許多忠臣良將,他們是滅絕人性,令人髮指,所犯罪行,罄竹難書啊!希望你秉著忠義二字,給點情面,讓我們過去,將來把韓馬奸黨肅清,你也大有功於社稷呀!再者說,燕王數十萬大軍兵臨城下,將至壕邊,以你小小沭陽彈丸之地,怎能擋住大軍的進程?這也是燕王重你的為人,我老胡念往日的交情,這才來找你,老丘,你能不能賞給我個面子?」
「這個——」丘彥臣躊躇半天,沒說出話來。老胡一看,你還猶豫呀?「老丘,你還覺得為難嗎?」「老國公,我是一員武將,只知道跨馬征殺,朝廷之事,雖然也有耳聞,但是誰是誰非,我很難判斷。我呢,奉有聖上的明詔,大帥的令箭,帶三萬人馬在此鎮守。老國公,你也得為我想一想,我丘彥臣也是兒孫滿堂,一家十九口人哪,如果沒有聖上的旨准,我就放你們過去,這不是背叛朝廷嗎?我就犯下滅門之罪呀,將來怎麼收場呢?你們要想從此經過倒也不難,一得有皇王聖旨,二得有大帥令箭,二者缺一,我是不敢送你這個人情啊。」
胡大海一聽就不高興了:「老丘,看你說到哪裡去了。你想想,我們這次起兵是為了清君側,這兩樣東西他會給我們嗎?就是給我們也不會要呀,就是沒有這兩樣東西,我老胡才來見你,你挺聰明的人,怎麼跟我裝糊塗啊?我今天找你,這是私人的交情,就是燕王千歲也會感激你的。老丘,把面子賞下來吧,你我都已恁大年紀,不要再傷了和氣。」
不管胡大海怎麼說好話,丘彥臣就是不答應,三說兩說兩個人翻臉了,胡大海氣得怒火上撞,他剛想要賣賣老,跟丘彥臣動手,就聽背後一馬飛出,快似閃電,來到老胡馬前:「二爺爺,您少給他磨牙,把這老匹夫交給我吧。」胡大海一看,是小太歲常衡。
剛才老胡跟丘彥臣交涉,常衡立馬橫矛,在隊前聽得逼真。他一聽丘彥臣擀面杖吹火一竅不通,他這火當時就上來了,忍無可忍,便來到陣前。胡大海一看不動手不行了,又瞅了丘彥臣一眼,口打咳聲,撥馬回歸本隊。
常衡把掌中蛇矛槍顫三顫搖三搖:「呔,老匹夫,可知道小太歲常衡的厲害?」
丘彥臣心裡也不是滋味,可是他沒有辦法呀,一看上來個小將,自己報名叫常衡,丘彥臣又是一陣難過。為啥呢?他知道常衡是老常家的後人,而且他對常遇春還特別的尊敬,有心不伸手,上命難違呀,事到如今,我也顧不了許多了,也管不了交情不交情啦。他把掌中鐵戟一晃:「小娃娃,在老夫面前耍什麼威風,休走著打!」說著話馬往前催,雙戟並舉,朝常衡打來,常衡急忙舉矛招架,二馬-翻,戰在了一處。
常衡有點輕敵,一者他覺得自己不含糊,二者欺負丘彥臣年邁,心想我只用三個兩個回合,就能把他贏了。哪知道一伸上手,常衡是大吃一驚,別看丘彥臣年逾花甲,但是鐵戟掄開上下翻飛,威風不減當年,無論從氣力,從招數,常衡都比不上人家。六七個回合過去,常衡就有點吃緊,打到十幾個回合,常衡就覺著眼花繚亂,吁吁直喘,眼看就要敗下陣來。
常衡戰丘彥臣不下,而且險象環生,燕王就有點擔憂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田再鏢一看,急忙說道:「主公無憂。丘彥臣雖比常衡英勇,但我看他手下還留著情呢。這個人並非韓馬的死黨,只不過膽小怕事,待我親自會鬥與他。」「愛卿多加小心。」「知道了。」
田再鏢吩咐一聲:「鳴金!」鑼聲一響,常衡不敢戀戰,虛晃一矛,跳出圈外:「老匹夫,算你撿著便宜了,待小爺問清楚怎麼回事再來戰你。」他還不服氣呢。丘彥臣笑了笑,也沒理會他。常衡回到隊前,田再鏢向他說明了情況,常衡點頭,在這休息不提。
花槍太保田再鏢催戰馬來到兩軍陣前,抱拳說道:「丘老將軍一向可好?晚輩田再鏢甲冑在身,不能全禮,望您恕罪。」
丘彥臣一看是田再鏢,心裡熱乎乎的,都是老熟人了。他知道田再鏢又有本領,人緣又好,趕緊戟交單手:「哎呀是再嫖啊,老朽還能粗安。再鏢,難道說你也要跟我動手不成?」
田再鏢心想,還是先禮而後兵:「老將軍,我不是跟你動手,不過有幾句話要跟你講。」「有話請講當面,老朽願聞高論。」「老將軍,我希望你能認清大局,不要執迷不悟。你想一想,那韓金虎是什麼人?鼠肚狗腸,陰險狡詐,手段毒辣,他辦那些事你哪一樣不清楚?徐達那麼大的功勞,被他們用蒸鵝肉給毒死,劉伯溫那麼大的能耐,被他們指桑罵槐逐走,朱棣貴為皇子,也難逃他的暗算,至於其他的元勳宿將死了多少,更難一一例舉。這些是非曲直,難道說你真不明白?我希望你識達時務,懸崖勒馬,不要再一意孤行,助紂為虐。從現在起,跟我們兵合一處,將打一家,興師問罪,共掃逆黨,為國、為家、為民,都有好處。你若固執己見,我們雙方變了臉,既為外人恥笑,對你也是純害無益。我田再鏢拙嘴笨腮,只不過講幾句實情話,望老將軍三思。」「這個——再鏢啊,不是我頑固,也不是我不明白事體,只因為我是朝廷命官,吃國家的俸祿,哪能一仗不見,就倒戈投降呢!你不要再說了,放馬過來一戰,只要把我的雙戟贏了,你們怎麼處置我都行。如果不然,恕老朽不能遵命。」
話到如今,不動手是不行了。田再鏢摘下花槍:「老將軍,既然如此,恕小輩無禮了!」「你就動手吧!」兩個人各拽兵刃,抖動絲韁,戰在了一處。
別看丘彥臣是八馬將,他就十六馬將也不是田再鏢的對手。馬打盤桓,戰到十五六個回合,就有點受不了啦,丘彥臣一想,我呀,再打下去非吃虧不可,乾脆三十六計走為上,我不打了,收兵回城,緊閉城門,堅守不出,然後告急進京,你韓金虎愛怎麼辦怎麼辦,與我毫無關係。想到這他虛晃一戟,撥馬便走。
丘彥臣的心思,早被田再鏢猜透了,你想要滑頭,閉門不戰,那哪行啊,說什麼我也不能放你走了。田再鏢用槍桿一點馬的後胯,這匹馬疼痛難忍,「灰兒灰兒」一聲長嘯,內電一般就追下來了。
丘彥臣聽得身後鑾鈴聲響,他扭項回頭一看,田再鏢緊追不捨,把他嚇了一跳。他急忙掛上雙戟,走獸壺懸天袋中抽弓搭箭,他扭頸回身,觀得親切,一抿朱紅,搭上弦扣,嘎吱一聲,對準田再鏢面門就是一箭。田再鏢久經大敵,早有防備,見丘彥臣雙臂一晃,一點寒光撲奔面門,田再鏢急忙一甩臉,這支狼牙箭順著鼻子尖就過去了。田再鏢剛坐穩身形,嘎吱,第二支箭又到了,撲奔前胸。田再鏢使個鐙裡藏身,又給躲過去了。丘彥臣一見兩箭射空,心中著急,搭上第三支箭,兩臂一用力,嘎吱吱,喀吧!壞了,弓弦被他拉折了。
丘彥臣滿心懊惱,把破弓擲於地下,催馬到了城邊,只要一過吊橋,就算安全到了家了。哪知道這時候田再鏢就追上來了,追了個馬頭接馬尾。田再鏢一伸手抓住了他的絆甲絛,往懷裡一拽,就要拖丘彥臣下馬。丘彥臣情知不妙,兩隻手緊抓鐵過梁,身子往馬上一趴,搭了死扣,不管田再鏢怎麼用力,也拽他不動。後來把花槍太保氣急了,雙腳一點飛虎-,腿往前伸,身子往後仰,用盡全身之力:「你給我過來!」只聽「喀吧」一聲,把丘彥臣的戰帶絆甲絛全給拽斷了,兩個人都坐不穩馬鞍,田再鏢從馬屁股後頭滾落地下,丘彥臣也從馬脖子上落到塵埃。兩邊的軍兵往上一闖,各自救回了主將、牽回了戰馬。丘彥臣一進城門洞便連聲高叫:「快扯吊橋,落千斤閘!」
田再鏢這個後悔勁就別提了。實質上他要想取丘彥臣的命,八個也早死了,就為了抓個活的,解開這個冤仇,沒想到卻讓他走掉了。回到大營他是追悔莫及。
胡大海急忙勸道:「再鏢哇,別著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寺,對付這種人我有辦法。今夜晚間咱只須如此這般,略施小計,便能把他活捉。」常衡一聽,把嘴一撇:「這主意怕不行吧!」「小毛孩子家,胎毛未退,乳臭未乾,你懂個屁。退在一旁。」常衡不言語了。燕王和田再鏢對老胡的主意都欣然接受,當下傳令,兵退十里安營下寨。
當天下午,田再鏢傳令,做好了一切準備。到了晚間,月明風清。老胡保著燕王,帶了八名來兵,一行十騎,來到沭陽城下。離著北門不遠了,抬頭一看,城頭上人影晃動,燈光閃閃,丘彥臣加強了戒備。燕王和老胡來到離城兩箭之地,城頭上說話隱約可辨,但是射箭射不到這裡,他們勒住坐騎,查看地形。老胡一邊看,一邊指指點點,嘴裡還不住嘟嘟囔囔,讓城上人看著他們好像在計劃如何攻城。
再說賽典韋丘彥臣敗回沐陽,緊閉城門,拿定主意,只等朝廷派兵,我是不出戰了。後來他接著稟報,說是燕王的大軍退下去了,丘彥臣心中納悶兒,吃過晚飯他親自巡城,告訴軍兵加強巡邏。等他來到北城這往下一看,呵,這不是朱棣和胡大海嗎?哎呀胡大海你可好大的膽子呀,就帶這麼幾個人就敢來偷看我的城防,我如果要聽之任之,不予理睬,將來叫韓金虎知道了,非治我的罪不可。那韓金虎心狠手黑,還能有我的好嗎?不行,我得下去把他們捉住,反正胡大海是個大草包,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他們人又不多,我把朱棣捉住之後,也不殺他,就把他解到南京,交給朝廷處理,你們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對,就是這般主意。他正要下令,忽然又一轉念,不對呀,那胡大海詭計多端,他怎麼會這樣放心大膽地來偷看我的城池呢?再說田再鏢又沒打敗仗,為什麼兵退十里,自動解圍呢?難道說這裡邊真有詭計不成?哎呀我可別上他們的當,還是抱定我的宗旨,閉門不戰,視而不見為妙。這丘彥臣就在城頭上琢磨開了,怎麼也拿不定主意。後來他藉著月光往遠處一看,確認沒有其他將官跟隨,他把心一橫,又下了決心:我偷偷開城,出其不意衝到面前,把朱棣捉住。然後我就回來。假如被他們發現,朱棣跑了,那我也不追,對,就這麼辦。他想到這,輕聲命令部下,悄悄做好準備。丘彥臣提戟上馬,門軍輕輕放下了吊橋,城門開放,丘彥臣帶著一百名精壯的馬隊,如離弦的弓箭,飛出了沭陽城。
胡大海雖然陪著燕王假意查看城池,他那眼睛可沒離開城門,吊橋一落他就看見了,他輕聲告訴燕王:「來了啊,你別著急,到近前看我的眼色行事,有我呢。」燕王點頭。朱棣沒有跟胡大海共過事,只知道他經多識廣,主意也多,可是今天有沒有把握,他心中無數。眼看人家出城來捉拿自己,還得假裝著不知道,可是燕王那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城裡的兵馬越來越近,從身影可以判斷出,跑在最前邊的正是賽典韋丘彥臣。胡大海心想,行了,你丘彥臣只要出來,可就別想再回去了。他一直等到丘彥臣離他們不到一箭地,胡大海這才假裝發現,大喊一聲:「主公,不好了,快跑啊!」喊著話他撥馬先跑。燕王心裡這個氣呀,你是來保駕的,也不等等我,你倒先跑了,也只好跟著胡大海跑。
丘彥臣一看胡大海先跑了,他可高興了,這一下我只要追上,朱棣就別想回去了。可是這陣離朱棣還有半箭多地,還拿不住呢。丘彥臣貪功心切,雙腳點鐙,緊催戰馬,連一句話也不說,就追下來了。朱棣騎的是一匹黃驃馬,這匹馬腳力挺快,如疾風閃電一般,老胡騎的也是一匹寶騎良駒,四蹄蹬開如騰雲駕霧相似,那八名親兵所乘坐的戰馬,也是經過挑選的上等良馬,所以眨眼之間就跑出三里多路。
丘彥臣想一下子就把朱棣捉住,結果沒能夠攆上,勒馬回城吧,看看相距又不甚遠,他還有點不甘心,待到他追了三里路以後,他的心裡就犯嘀咕了,我不能追得太遠,以防中了奸計,反正我已經追過你們,就是韓金虎知道了我也能交差。他這麼一猶豫,馬就放慢了。
胡大海一看,丘彥臣要溜,這不行啊,還沒到埋伏圈呢,咋能讓他回去?胡大海一撥馬又回來了:「丘彥臣,老匹夫,你小子原來也是個膽小如鼠之輩,貪生怕死之徒啊!真是狗熊一隻。從今天起把你那八馬將軍賽典韋的綽號去掉吧!怎麼樣,看見我老胡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要回沭陽城,我就知道你不敢追我。別看我老胡上幾歲年紀了,我是不想跟你打,要想打你呀,不上三個回合我就能把你生擒活捉,怎麼樣,你敢應戰嗎?」
別看丘彥臣上了年紀了,畢竟是個武將,火性子也挺暴躁,他哪能受這個氣呀!讓老胡這麼一激,丘彥臣是沖沖大怒:「胡大海,草包!你休要大話唬人,我丘彥臣豈能怕你,你就是有十面埋伏,某也不懼,上天趕你靈霄殿,入海趕你水晶宮,爾往哪裡走!」催戰馬舞雙戟緊追不捨。
此正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明知是龍潭,偏向龍潭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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