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女人 康沃爾謎案
    「彭傑利夫人來訪。」女房東通報完就謹慎地退開了。

    往常曾有很多看上去不太可能來向波洛咨詢的人來向波洛咨詢,但在我看來,這位緊張地站在門裡邊,撥弄著她那羽毛領圈的女人是最不可能的了。她是這樣普通—一個瘦削、憔悴的女人,大約五十歲。穿著鑲邊的外衣和裙子,頸子上戴著一些金質飾物,灰白的頭髮上面壓著一個特別不協調的帽子。在一個鄉村小鎮上每天在路邊你可能碰到一百個這樣的彭傑利夫人。

    看得出她很尷尬。波洛走上前去。和藹可親地同她打招呼。

    「夫人!請坐,請坐。他是我的同事。黑斯廷斯中尉。」那位女士坐了下來。不確信地喃喃道:「你是波洛先生,偵探波洛?」「請吩咐,夫人。」但我們的客人還是說不出話來。她歎了一口氣,擰著手指,臉變得越來越紅.「我能為您做點什麼。是嗎,夫人?」「嗯,我想—就是—你知道—」「說吧,夫人,請說吧。」受到如此鼓勵。彭傑利夫人有些鎮定了.「是這樣的,波洛先生—我不想和警察有什麼關係。不。我絕對不會找警察的!但儘管這樣。我因一些事倩而非常苦惱。但我不知道我是否應該—」她突然停了下來。

    「我,我和警察沒有關係。我的調查是絕對保密的。」彭傑利夫人抓住了這個詞。

    「保密—那正是我需要的。我不想聽閒言碎語。不需要大驚小怪,或者在報紙上大肆宣揚。他們報道這種事情的方式很惡毒,一直到全家再也抬不起頭來他們才罷休。而且這事我也不是很肯定—這只是我的一個可怕的想法,我想不去想它。但做不到。」她停下來吸了口氣,「也許我一直在冤枉可憐的愛德華。妻子有這樣的想法真是可怕。但現在你能讀到這種可怕的事情。」「請原諒—你是在說你丈夫嗎?」.「是的。」「你懷疑他—什麼?」「我甚至不想說。波洛先生。但你的確也在報紙上讀到這樣的事情在發生—而可憐的人兒什麼也不懷疑。」我開始對這位女士會不會講到要點感到絕望了,但波洛的耐心卻恰如其分。

    「夫人,說吧,不用害怕。想一想如果我們能證明您的懷疑是沒有根據的。那將會給您帶來多少快樂啊!」「那沒錯—一切總比這樣猜疑要強。噢,波洛先生。我非常害怕有人給我下毒。」

    「你為什麼這樣想呢?」彭傑利夫人不再沉默寡言了,她開始了詳細的列舉,好像在向一位醫生敘述病情.「吃完飯之後感到疼痛和噁心。是不是?」波洛若有所思地說,「您看了醫生,夫人,是不是?他怎麼說?」「他說是急性胃炎,波洛先生。但我看得出來他也很困惑不安。而且他一直在換藥。但總不見好。」

    「你有沒有跟他談過你的擔心?」「沒有,的確沒有,波洛先生。會在鎮上傳開的。也許真的是胃炎。但是很奇怪。每次愛德華週末不在,我就好了。甚至弗雷達也注意到了—她是我丈夫的外甥女,波洛先生。然後還有那瓶除草劑,花匠說從來沒用過,但只剩半瓶了。」她懇切地望著波洛。他對她笑了笑,以示安慰。並伸手去拿鉛筆和筆記本。

    「讓我們公事公辦,夫人。嘿,您和您丈夫住在—哪裡?」「波爾加威瑟。康沃爾郡的一個小集鎮。」「你們在那兒住了很長時間了嗎?」「十四年了。」

    「你們家有你和你丈夫。有小孩嗎?」「沒有。」「但有個外甥女。我想你剛才說過,是不是?」「是弗雷達。斯坦頓。她是我丈夫惟一的妹妹的孩子。過去的八年裡,她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直到一星期之前。」「噢,一星期之前發生什麼事了?」「一段時間以來,一切都不是很愉快;我不知道弗雷達怎麼了。她十分粗魯無禮,她的脾氣有時候很嚇人,最後一周前她突然發起火來出走了,在鎮上租了房子自己住。從那以後,我就沒見過她。最好等她平靜下來。拉德納先生這麼說。」「拉德納先生是誰?」彭傑利夫人又露出了一點尷尬。

    「噢,他是—他只是一個朋友。一個非常不錯的年輕人。」「他和您的外甥女之間有什麼嗎?」「絕對沒有。」彭傑利夫人強調說.波洛改變了立場。

    「你和你丈夫,我想,很富有。是嗎?」「是的。挺富足的。」

    「錢是你的,還是你丈夫的?」「噢,全是愛德華的,我一無所有。」

    「你明白,夫人,要公事公辦,就得面對嚴峻事實。我們得找到作案動機。你丈夫不會僅僅為了打發時間而給你下毒!你知道有什麼原因他希望你不要礙事嗎?」「有一個為他工作的黃頭髮蕩婦,」彭傑利夫人的火氣突然上來了,「我丈夫是個牙醫,波洛先生,正如他所說,他就是需要一個漂亮的女孩。剪著短髮、穿著白色工作服的女孩替他與病人預約並且替他配製補牙的材料。有些風言風語說他們行為不軌,當然他向我發誓什麼都沒有。」「那瓶除草劑,夫人,是誰買的?」「我丈夫—大約是一年前。」

    「你的外甥女,現在,她自己有沒有錢?」「一年大約五十英鎊。要是我離開愛德華的話,我想她會很高興回來替他照看屋子。」

    「這麼說你考慮過要離開他?」「我不想讓他為所欲為。婦女再也不是舊時受壓迫的奴隸了,波洛先生。」「我祝賀你的獨立精神,夫人;但讓我們現實一點。你今天回波爾加威瑟嗎?」「是的,我是出來遠足的。早上六點乘火車出發,今天下午五點乘火車回去。」「好!我手頭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可以全力以赴解決你這件事。明天我就去波爾加威瑟。我們可不可以說這兒的黑斯廷斯是你的一個遠房親戚,你二表妹的兒子?我呢,是他的古怪的外國朋友。同時。只吃你自己準備的,或是你眼皮底下的東西。你有一個你信任的女傭,是嗎?」「傑西是個好女孩,這我肯定。」

    「明天見,夫人,拿出點勇氣來。」

    波洛鞠著躬把這位女士送出去。若有所思地回到了他的椅子上。然而他不是很專注,他看見了女士不安的手指扯下來的羽毛圍巾上的兩小片。他仔細地把它們揀起來,放進了廢紙簍。

    「黑斯廷斯,這個案子你怎麼看?」「照我說,很難辦。」「是的。如果這位女士的懷疑是真的話。但真的是嗎?現在是不是買了一瓶除草劑的丈夫都要倒霉?如果他的妻子有胃病,或者性格上有些歇斯底里,事情就搞糟了。」

    「你認為就是這樣的嗎?」「噢,我不知道。黑斯廷斯。但我對這個案子有興趣—非常有興趣。你知道它確實沒有什麼新的特徵,因此我才有歇斯底里的理論。但照我看彭傑利夫人不是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是的,如果我沒有搞錯的話,這是一個非常痛苦的人間活劇。告訴我,黑斯廷斯,你認為彭傑利夫人對她丈夫的感情怎樣?」「忠誠但夾雜著害怕。」我說。

    「但,一般來說,一名婦女會指控世界上任何一個人—而不會指控她的丈夫。在任何情況下,她都會相信他的。」「另外的那個女人使事情變得複雜了。」「是的,在忌妒的刺激下,愛會變成恨。但是恨會使她去找警察—而不是來找我。她需要喧嚷—一個醜聞。不,不,讓我們動動腦子。她為什麼來找我?是想證明她的懷疑是錯誤的?或者—是想證明她的懷疑是正確的?啊,這裡我不明白—一個未知數。我們的彭傑利夫人,她是個超級演員嗎?不,她是真實的,我敢發誓她是真實的,所以我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我請你查一查去波爾加威瑟的火車班次。」我們乘那天最適合的班次,一點五十分從帕丁頓出發,七點剛過就到了波爾加威瑟,旅途無事,我一路舒適地小睡,到站時。我醒來下了火車。踏上了這個荒涼小站的站台。我們帶看行李到了公國飯店。稍稍吃了一點東西,波洛建議出去轉轉去拜訪一個我們所謂的表親。

    彭傑利的房子離大路有一段距離。屋前有一個老式的農家園子。晚風中飄蕩著紫羅蘭和木犀的香味。將暴力和這傳統的風光聯繫在一起好像是不可能的。波洛按了門鈴井且敲了門。由於沒人答應。他繼續按門鈴。這次,稍停了一會兒,一個衣冠不整的傭人開了門。她的眼睛紅紅的,並在使勁擤鼻子.「我們想見彭傑利夫人。」波洛解釋道。「我們可以進去嗎?」女傭盯著他們。非同尋常地、直截了當地答道:「那麼,你們沒聽說嗎?她死了。今天晚上死的一大約半小時之前。」我們站在那兒盯著她,懵了.「她死於什麼?」最後我問道.「有些人可以告訴你。」她很快地朝後看了一眼,「要不是得有人呆在屋裡陪著夫人。我今晚就打包走了。但我不會讓她死在那兒沒人在邊上看著。我不應該說什麼,我也不會說什麼一但大家都知道。全鎮都傳開了。如果拉德納先生不給內政大臣寫信的話,別人也會寫的。醫生可以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但我今晚難道不是親眼看見主人從架子上拿下除草劑的嗎?當他轉過身來,看見我在看他時,他不是嚇了一跳嗎?夫人的粥不是在桌上,已經準備好給她拿去了嗎?我呆在這個屋子裡的時候,我再也不會碰一點點食物了!要不然我也會死掉的。」「給你的女主人看病的醫生住在哪裡?」「亞當斯大夫。他住在海伊街街角附近,第二幢屋子。」

    波洛很快轉過身去,他臉色煞白。

    「笨蛋,罪孽深重的笨蛋,我就是這樣的人,黑斯廷斯。我一直吹噓我的腦子有多靈,而現在我丟了一條人命。她找到我。我本可以救她的。我做夢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會發生。天啦。請饒恕我,但我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她的故事好像不是真的。醫生家到了,我們看看他能告訴我們什麼。」亞當斯醫生是小說中典型的那種友好的,臉色紅紅的鄉村醫生。他很禮貌地接待了我們。但剛提到我們此行的目的時,他臉上的紅色變成了紫色.「全是廢話,全是廢話,我難道不是看這個病的醫生嗎?胃炎—胃炎,純粹而且簡單。這個鎮是閒言碎語的溫床—很多散佈醜聞的老婦聚在一塊兒。就不知道會說出些什麼了。他們從報紙上讀些污言穢語,然後就想在他們鎮上也有人會被下毒。他們在架子上看見了一瓶除草劑—於是—他們的想像力就沒有限制了。我瞭解愛德華。彭傑利—他連他祖母的狗都不會毒死的。他為什麼要毒死他的妻子?有道理嗎?」「大夫先生,有一件事您也許不知道。」於是波洛非常簡短扼要地講述了彭傑利夫人對他的拜訪。誰也不會比亞當斯醫生更驚訝了,他的眼睛幾乎都要瞪出來了。

    「天哪!」他喊道,「可憐的女人一定是瘋了。她為什麼不跟我說?那才是正理。」「讓她的擔心受到嘲弄?」「不,不。我想我胸襟還是開闊的。」

    波洛看著他,微笑著。很明顯,醫生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很是心緒不寧。當我們離開屋子的時候,波洛突然笑起來.「他跟豬一樣固執。他說過是胃炎,因此就是胃炎!儘管這樣,他還是心裡很不安。」「我們下一步做什麼?」「回到飯店,然後在你的英國鄉鎮的床上過一個恐怖之夜。我的朋友。應該珍借,廉價的英國床鋪!」「那明天呢?」「什麼也不做。我們得回鎮上,等待事情的發展。」「那很乏味。」我失望地說,「要是事情沒有發展呢?」「會有的!我向你保證。我們的老大夫想給多少證明就給多少證明。他不能阻止好幾百個人議論紛紛。我可以告訴你,他們的議論會有一些結果的!」開往小鎮的火車是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去車站之前,波洛說想去看看弗雷達。斯坦頓小姐,死者向我們提起的丈夫的外甥女。我們很容易地找到了她的住處。和她在一塊兒的有一位個子高高、皮膚淺黑的年輕男子,她有些慌亂地向我們介紹說他是雅各布。拉德納先生.弗雷達。斯坦頓小姐是舊式康沃爾郡那種相當漂亮的女孩子—黑頭髮,黑眼睛。臉色紅潤。在黑眼睛裡,有種目光讓人感到她的脾氣最好是不要惹。

    「可憐的舅媽。」當波洛自我介紹並且說明來意之後她說道,「真是慘。今天早上我一直在希望我要是對她更好一點,更耐心一點就好了。」「你也受了不少苦,弗雷達。」拉德納打斷她。

    「是的,雅各布,但我的脾氣很急。我知道。不管怎麼說。還是舅媽太傻了。我本該笑一笑,不在乎這一切的。當然,她覺得舅舅要毒死她,那是無稽之談。在他給她食物之後,她的確感到更糟。但我肯定這只是由於她的心理作用。她一心覺得她會更糟。然後。她自然覺得是這樣了。」「你們分歧的主要原因是什麼,小姐?」斯坦頓小姐遲疑了一下。看著拉德納。那位年輕男士很快領會了.「我得走了,弗雷達。晚上見。再見,先生們。我想,你們是不是要去火車站?」波洛回答說是的,拉德納就走了。

    「你們訂婚了,是嗎?」波洛問道,臉上帶著狡黯的笑.弗雷達。斯坦頓的臉紅了並且承認了。

    「那才是舅媽真正的癥結所在。」「她不同意你們結婚?」「噢,不很準確。但你明白。她—」女孩停了下來.「怎麼樣?」波洛輕聲鼓勵道.「這樣說她真難以啟齒—她現在已經死了。但我不告訴你的話。你永遠也不會明白。舅媽迷上了雅各布。」

    「真的嗎?」「是的。這不很荒唐嗎?她已經五十多了,而他還不到三十!但就是這樣,她被他搞得暈頭轉向!最後我只得告訴她他是在追我—而她還在可怕地繼續。她根本一個字也不相信,很粗魯並且侮辱我。於是我發了脾氣。我把這事和雅各布仔細談了,我們都同意最好是我搬出來住一陣兒。等到她清醒過來。可憐的舅媽一我想她一直完全處在這種奇怪的狀態裡。」

    「的確像是這樣的。謝謝你。小姐。你把事情給我講得很清楚。」

    讓我感到有點驚訝的是,雅各布在街上等著我們。

    「我可以猜出弗雷達跟你們講了些什麼,」他說道。「發生這件事很不幸。正如你所想像的那樣。對我來說也很是尷尬。我不必說這一點也不關我的事。一開始,我挺滿意。因為我想這位老婦會對我和弗雷達的事有幫助。整個事情都很荒唐—但又特別令人不快。」

    「你和斯坦頓小姐什麼時候結婚?」「我想很快了。嗯,波洛先生,跟你說實話,我比弗雷達知道的更多一點。她相信他的舅舅是無辜的。我不這麼看。但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我知道的不會說的,我不會多事的。我不想讓我妻子的舅舅受到審判然後因謀殺罪絞死。」「你為什麼跟我說這個?」「因為我聽說過你,並且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很有可能你會查清案子,抓住他的。但我向你呼籲—那樣有什麼好處呢?可憐的女人是救不了的,而且她是最不願意鬧出醜聞的人—嗯,要是這樣。她在九泉之下也閉不上眼的。」「也許你這點是對的。那麼你希望我別聲張,是不是?」「那是我的想法。我坦白地向你承認,在這點上我很自私。我自己也得闖一闖—我正逐步讓自己的服裝生意興隆起來。」「大多數人都是自私的,拉德納先生。不是大家都會很坦率地承認的。我會照你說的去做-但我坦率地跟你講。這件事情要想不聲張是不可能的。」「為什麼不可能呢?」波洛豎起一個手指。今天是個集市日。而我們正在通過一個集市—從裡面傳出的聲音很是繁忙、喧鬧。

    「大家的聲音—那就是為什麼,拉德納先生……啊,我們得快點了,要不然我們就會誤了火車。」「非常有意思,是不是。黑斯廷斯?」當火車駛出車站時。波洛說道。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小梳子。還有一面小鏡子,正在仔細地整理他的八字鬍。由於跑得很快,鬍子己經不那麼對稱了。

    「!你好像是這麼看的,」我回答道,「對我來講,這一切都很卑劣,很討厭。沒什麼神秘可言。」

    「我同意你的說法,沒有什麼神秘可言。」「我想我們可以相信那個女孩有關她舅媽神魂顛倒的很不尋常的說法,是不是?對我來說,那是惟一可疑的地方。她是一位很不錯、很值得尊敬的女人。」

    「那沒什麼奇怪的—這很正常。如果你仔細讀報的話,你會發現經常會有一個很不錯、很值得尊敬的那麼大年紀的女人會離開與她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丈夫—有時候,還會離開一家的孩子—就是為了將她的生活和比她小許多的一個年輕男子的生活聯繫起來。你崇拜女人,黑斯廷斯;你會拜倒在所有的漂亮的並且會衝你微笑的女人面前;但從心裡講,你並不瞭解她們。在一個婦女生命的秋天裡,總會有一段渴望浪漫、渴望冒險的瘋狂時刻—要不然就會太晚了。然而一個女人肯定會有這種時候,因為她是一個鄉村小鎮值得尊敬的牙醫的妻子。」

    「你是說—」「一個聰明的男人利用了這樣一個時刻。」

    「我不認為彭傑利很聰明,」我自言自語道,「他抓住了全鎮人的耳朵。然而我覺得你是對的。兩個惟一可能知道內情的男人,拉德納和那個醫生。都想不聲張這件事。不管怎麼說,他成功了。我們要是見過那傢伙怎麼做的就好了。」「你可以盡情想像。我們下一趟火車回去,假裝臼齒疼。」我很感興趣地看著他.「我希望找知道這個案子你認為有意思的地方。」

    「用你的一句話就可以非常貼切地概括我的興趣。黑斯廷斯。在和那個女傭談過話之後,你注意到她說她什麼也不說的,結果她說了許多。」

    「噢!」我疑惑地說道,然後我又回到了我以前對他的批評上:「我想知道。你為什麼不想去見見彭傑利?」「我的朋友。我只給他三個月時間。然後我只要想看他就可以看他一在受審的時候。」

    這一次我想事實會證明波洛的預言是錯的。時光流逝。我們的這個康沃爾疑案沒有進展。我們忙於其他一些事務,我幾乎把彭傑利夫人的慘案給忘了。而報紙上一則簡短的消息,又突然讓我想起了這件事。報上說從內務大臣那裡得到命令。要掘出彭傑利夫人的屍體.幾天之後。各家報紙的頭版頭條都是「康沃爾謎案」。好像一直傳言不斷。當鰥夫要和他的秘書馬克斯小姐訂婚的消息宣佈之後。風言風語比以往更多了。最後向內務大臣請願,將屍體掘了出來,在屍體裡發現了大量的砷,彭傑利先生被捕並被指控謀殺妻子.波洛和我參加了初步的訴訟。證據都是意料之中的。亞當斯醫生承認說砷中毒的症狀很容易被誤認為胃病症狀。內務部的專家也出示了他的證據,女傭傑西滔滔不絕地倒出了很多信息,其中大部分都被駁回了,但這些信息都對囚犯不利。弗雷達。斯坦頓小姐作證說每次舅媽吃了舅舅準備的食物之後。都會變得更糟。雅各布。拉德納講了在彭傑利夫人被害那天,他是如何不期而至。發現彭傑利將除草劑的瓶子放回餐具室的架子上,而那時彭傑利夫人的粥正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後,馬克斯小姐,那位金髮秘書被傳喚。她流著淚,歇斯底里,並且承認她和她的老闆之間有些曖昧,他答應她若是他妻子有何不測的話,他就娶她。彭傑利暫時未作辯護,於是命令對他進行審判。

    雅各布。拉德納跟我們一起走到了我們的住處。

    「你知道。拉德納先生。」波洛說道,「我是對的。大家的聲音是壓不住的—而且很清楚,這個案子不聲張是不行的。」

    「您是對的,」拉德納歎了口氣,「他有沒有不受懲罰的機會?」「嗯。他暫時未作辯護。正像你們英國人所說,也許他有什麼錦囊妙計。請進來吧!」拉德納接受了邀請。我要了兩杯威士忌,兩杯蘇打水和一杯巧克力。點巧克力的時候引起了驚恐。我很懷疑它會不會露面。

    「當然,」波洛繼續說道,「這方面我有很多經驗。我看我們的朋友只有一個逃脫的機會。」

    「是什麼呢?」「你在這張紙上簽上你的名字。」

    他突然變戲法似地掏出了一張寫滿字的紙。

    「這是什麼?」「你謀殺彭傑利夫人的坦白書。」

    沉默了一陣之後,拉德納笑了.「你一定是瘋了!」「不,不,我的朋友。我沒瘋。你來到這裡;你開始做一點小生意;你缺錢,彭傑利先生很有錢。你遇到了他的外甥女;她對你有好感。但她結婚的時候彭傑利可能會給她的一筆錢對你來說是不夠的。你得除掉舅舅和舅母;然後錢就會是她的,因為她是他們的惟一親戚。你做得真聰明!你向那位相貌平常的中年婦女求愛,直至她成了你的奴隸。你循循善誘,讓她懷疑她的丈夫。她先是發現丈夫在欺騙她—然後在你的指導下,她發現他在試圖毒死她。你經常在屋裡,你有機會把砷放進她的食物裡。但你很小心,當她丈夫不在的時候,你從不這麼做。因為是個女人,她沒有把她的懷疑放在心裡不說。她和她的外甥女談,毫無疑問她也和她的其他女朋友談。你的惟一難題就是怎樣分別和這兩個女人保持關係。就是這個也不像看上去的那樣誰。你對舅媽解釋說,為了消除她丈夫的懷疑。你得假裝向外甥女求愛。而你不需要說服那位年輕的女士—她從不相信她的舅媽會成為她的情敵。「但後來彭傑利夫人下定了決心,沒告訴你就來咨詢了我;如果她可以確信她的丈夫試圖要毒死她,她就有理由離開他,井且將她的生活與你的聯繫起來—她以為你希望她這麼做。但這一點也不合你的意。你不想讓一個偵探在一旁刺探。一個有利的時機出現了,當彭傑利先生正在為她的妻子準備稀粥的時候。你正在屋裡。於是你放進了致命的劑量。其餘的就很容易了。表面上你很希望不聲張這件事,你卻悄悄地煽動人們的情緒。但你考慮的時候忘掉了赫爾克裡。波洛,我聰明的年輕朋友。」

    拉德納臉色慘白,但他還想努力橫蠻地將事情應付過去.「很有趣也很巧妙,但你為什麼跟我說這些?」「因為,先生,我代表的—不是法律。而是彭傑利夫人。因為她。我給你一個逃脫的機會。在這張紙上簽上名字,然後你就可以有二十四小時的時間-二十四小時後。我會將它交給警察的。」拉德納猶豫了一下。

    「你什麼也證明不了。」「是嗎?我是赫爾克裡。波洛。看看窗外。先生。街上有兩個人。他們已經接到命令監視你。」

    拉德納走到窗邊,將百葉窗拉開,罵了一聲退了回來.「看見了嗎,先生?簽吧—這是你最好的機會。」「我能得到什麼保證?」「我說話算數。赫爾克裡。波洛是說話算數的。你會簽名的,是嗎?好的,黑斯廷斯,請將左手的百葉窗拉上一半。那是拉德納先生可以順利離開的信號。」拉德納從屋裡匆匆跑了,他的臉色煞白,邊走邊罵。波洛輕輕地點點頭.「一個懦夫!我早就知道。」

    「在我看來,波洛,你犯罪了。」我憤怒地嚷道,「你總宣揚不要感情用事。而現在將-個危險的罪犯放跑了純粹是感情用事。」

    「這不是感情用事—這是正事,」波洛回答說,「你不明白嗎?我的朋友,我們一點證據也沒有?我應該站起來對著十二位執拗的康沃爾人講。我。赫爾克裡。波洛知道嗎?他們會嘲笑我的。惟一的機會就是嚇嚇他,那樣讓他坦白。我看到的外面那兩個游手好閒的人正好非常有用。把百葉窗拉下來吧,黑斯廷斯。沒有什麼理由要把它拉上去的。這是我演出的一部分。「好的,好的,我們得遵守諾言。我是不是說了二十四小時?對可伶的彭傑利先生來說要長得多—這是他應該得的。我提醒你。他欺騙了他的妻子。你知道,在家庭生活方面。我是一貫非常注重道德的。啊,好了,二十四小時—然後呢?我對蘇格蘭場有絕對的信心。他們會逮住他的,我的朋友,他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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