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森安子的屍體是在離立川市不遠的山林中被發現的。住在附近的小孩子們到林中抓鳥時,看見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的屍體,驚慌失措地飛奔到最近的派出所報案。
從被害者的遺留物中,立刻查出了被害者的姓名、住址。
立川警署成立搜查本部,開始調查。
神岡薰坐在客廳沙發上,邊享受白蘭地邊看著正在報道這個事件的電視新聞。他之所以如此悠然自若,彷彿在看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命案報道,是因為太有自信了。
行兇後,他一再檢查四周。不讓任何自已的東西遺留在現場。
一切都無跡可尋。跟她一起喝酒(應該說騙她喝酒)的那間酒吧是間有名的大型酒吧,客人非常多,酒保不可能對某位客人留有印象。而且他為了萬無一失,事前曾化裝過,因此即使有人看到自己和她在一起,也扯不到自己頭上。
總之,自己與富森安子之間,沒有任何關係。再怎麼精明幹練的刑警,也不會找到我這兒來。
神岡邊品嚐著白蘭地,邊陶醉在一種勝利的快感中。
「這世上少了一個愛管閒事的老小姐,也沒什麼,反正日本現在人口過剩。那些妨害有能者存在的無能者愈少愈好。」
神岡在空了的酒杯中,再次注入琥珀色的液體。
這時,門鈴響了。
「咦?今天應該沒約什麼人才對呀!」
神岡雖然愣了一下,卻立刻起身。今天他有一種想要見人的慾望,想要找個對象誇示一下心中的勝利感。打開門一看,外面站著兩位陌生男子,兩人都穿著平常的西服,一副平凡的模樣兒,其中一人戴著眼鏡。
戴眼鏡的男人先開口了:
「你是神岡薰先生嗎?」
聽口氣,似乎不是音樂圈的人。
「是的,我就是神岡。」
他有點兒不愉快。他不希望這麼好的氣氛被陌生人的來訪糟蹋了。
「我們是刑警,想請問你一些問題。」
神岡多少有些心理準備,因此對兩人的身份並不特別感到震驚。自己畢竟殺了兩個人,雖然盡量不留下任何線索,但是仍無法保證和她們在一起時不被人看見。
尤其是知佐子,由於交往的時間較長,可能性更大。知佐子私生活隨便,異性關係複雜。大概是警方正在一個個調查與她有過接觸的男性,而查到這兒來的。
但是還沒有聽到新聞報道中發現知佐子屍體的消息。而且她的屍體埋在奧多摩深山中,那兒人跡罕至,應該不會那麼容易被發現。難道只是失蹤調查?如果是的話,就沒什麼好怕的。
縱然如此,也不是件偷快的事。
「是警察?有什麼事嗎?」
神岡盡量擺出一副普通百姓突然被刑警訪問時,所「應有」的反應——既不過分驚嚇,也不十分冷靜。
「首先要問的是,你最近是否開自己的車到立川市附近去過?」
對方似乎已經查到神岡有汽車了。這一點頗令神岡不安,但他還是回答「沒有」。否認最近去過立川市附近,可能比較不會出批漏。
從對方問的問題,神岡明白他們是為富森安子而來。他覺得既放心又不安。
放心的是,如果問的是富森安子的事。他有相當把握;不安的是,自認為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刑警怎麼會找上門來?
不出所料,刑警又問:
「那麼,你認識富森安子嗎?」
「富森安子?那是誰?」
「你不會不認識吧?」
戴眼鏡的刑警有點捉弄似地說。
「不認識就是不認識,這個名字聽都沒聽過。」
神岡的語氣變得有點強硬。他並非認為強硬點較為有利,而是被刑警的態度弄得有點焦躁。
「這就奇怪啦!」
「奇怪?」
「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富森小姐跟你打了好多次電話哩!」
「跟我打電話?」
「至少打了三次。401-l677,這是府上的電話號碼沒錯吧!第一次是在深夜l點左右,第二次是在隔天的傍晚6點左右。這個時候,你在電話中說『喂,我是神岡』。第二次的電話講了一半,便被人打斷。第三次的電話是在第二次的電話後不久打的。第二次與第三次通話的時候,你與富森小姐交談了不少,而且談話的內容不太尋常。」
「沒那回事!你胡說!」
神岡明知道這個時候必須冷靜應付,卻身不由己地亢奮起來。他的表情僵硬,聲音發抖。
他實在想不通,除了當事者外,旁人不可能知道通電話那件事,但他們為何曉得?而且從語氣看來,他們似乎連通話內容都一清二楚。
難道被裝了竊聽器?不,不可能。那個時候,誰也無法預知神岡處在非除掉富森安子不可的立場,何況富森之所以打三次電話給他,根本就是因撥錯號碼而起的。
只是現在警察追上門來,神岡的自信己開始動搖。
「不是胡說,要不要看看證據?」
「不可能有證據。」
「從你們通話的內容看來,似乎你家發生了殺人事件。那時你雖一口否認,但從不久富森小姐便被殺看來,當時通話的內容顯然不是空穴來風。」
「你知道富森小姐懷疑你,為了滅口,你……」
「請回去!我沒空聽你們胡扯!」
「先別那麼激動,聽我們講完再說。為確保通話內容的真假,我們將你的事徹底地調查了一番,結果發現,自從富森小姐打電話給你的那天晚上之後,有一個名叫田村知佐子的女孩子失蹤了。我們去她的故鄉。也找不到。因此變將調查重點擺在你與田村知佐子的關係上,最後發現你與她果真有關係。」
神岡感覺對方似乎愈講愈得意,說不定他們真的找到了自己帶知佐子去的那家賓館。
「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什麼田村知佐子。」
「那麼,你剛才為什麼裝作不認識富森安子呢?」
「她?我也不認識。」
神岡在拚命掙扎。
對方在套我,干萬別中計。
神岡在心裡不斷地提醒自己,可是又覺得對方的手裡似乎還握有一張王牌。這種恐怖感使他的心臟愈跳愈快。
「既然如此,我們想請你和一個人見面對質,那個人聽到了你與富森安子通話的內容。」
「聽到通話?」
「富森小姐那棟公寓的電話是一對電話線分往兩個房間的共用電話。當一方在通話時,隔壁的電話便無法使用。而且雙方的電話都裝有秘話裝置,一方在通話時,另一方即使拿起電話聽,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既然這樣的話,又怎麼聽得到呢?」
「然而,即使裝有秘話裝置,共有電話的一方在通話時,另一方只要用手指按住電話上的掛鉤開關,將電話聽講器貼在耳旁,便可聽到通話——雖然聲音比較小。舊式的秘話裝置有這種缺點,這個,我也試過,錯不了。」
神岡愈聽愈覺得絕望。但是,共用電話的一方又如何知道隔璧什麼時候開始通話呢?
不可能一天24小時時時刻刻將電話聽講器放在耳旁監聽吧?
好像要回答神岡心中疑惑似的,刑警接著說:
「共用電話的一方在撥電話時,隔壁的電話會發出。吱吱,的聲音。還有,外面打進來時,在電話鈴聲正式響起前,會有較小、較短的鈴聲,這個聲音,另一方的電話也會有。」
「究竟是誰在偷聽呢?」
神岡明知問這個就表示他已經承認與富森岸子通話的事。但事到如今,他已不想再作無謂的抵抗。
「富森小姐的隔壁房間,住著一位暗戀她的大學重考生。他將電話擺在書桌上,每當隔壁的姐姐打電話時,便興奮地拿起電話偷聽。
「待會兒就請你和他見面。還有,為了慎重起見,想先聽聽你是否有不在場的證呀。富森小姐的死亡推定時間,當時你在哪兒?做什麼?還有,她第一次打電話的夜晚1點左右,你是否有不在家的證據?
「啊!對了!我們剛剛還從你的車子的輪胎上拿了一些泥土。富森小姐的屍體被發現的地方,那一帶的泥土是一種特殊的軟土,叫做立川滬姆土。你不是說最近沒開車到那邊嗎?化驗後就知道了。」
聽刑警這麼一說,神岡想起來了,那天下著雨。而且回來到現在,自己還沒洗車子。他只拚命注意不要留下自己的東西,卻從現場帶回來了不能帶的東西。
這時,一直在旁保持沉默的另一位刑警起身說:
「跟我們去警察局吧!」
神岡雖聽到刑警的聲音,卻覺得很遙遠。他恍然大悟:真正的電話魔是在富森安子的隔壁房間。
富森安子被孤獨感折磨得死去活來,只好借電話遊戲發洩苦悶,卻不曉得有一位極為仰慕她的男子,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