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對怕老畏衰的人是很殘酷的,可是對於豆寇年華的少女卻從不吝惜恩澤。
真晨的十八歲生日在高二暑假時來臨,一年的「情婦」生涯的並沒有讓她吃苦,反而讓她像朵受到呵護的白玫瑰般娉婷盛開,小女孩的稚氣與額頰上的圓潤都蛻去了影跡,出落的更為動人。
依然年輕、不夠世故,可是當她穿上極富女人味的名牌洋裝、薄施脂粉後,再也不會讓何明秋在背地譏諷她像小女娃偷穿媽媽的衣服了。
十八歲生日,她從他手中得到了一項美麗精緻的生日禮物——一串顆顆都在十厘米標準以上的粉紅色天然珍珠項鏈,和一對相稱的耳環。
最讓她高興的是:耿曙天第一次帶她出門用餐,為她慶祝,彷彿她已經和他站在平等的地位上,完全把她當一位淑女對待。
「恭喜!生日快樂!」他舉杯祝賀。
「謝謝。」她微笑啜飲香甜的葡萄酒,心情飄然。
「終於,」他有點戲試地玩笑道:「我可以不用擔心被人指控『誘拐未成年少女』……」
「你好討人厭!」真晨惱怒嬌嗔道。
她偷偷環顧周圍的用餐賓客,確定沒人聽見才放下心來。
他低聲而笑,對豢養的「寵物」產生情感也是人之常情吧?耿曙天暗忖。
昏暗的燭光下,加上淺色鏡片遮掩使他左眼的疤痕不太明顯,他並不曉得,在別人眼中,正值黃金年齡的他和她看起來像是一對情侶。
他只是看著她,以生動活潑、表情豐富的語言、手勢訴說著學校生活點滴,一些愉快、瑣碎,不具傷害力與攻擊性的平凡小事。
在某些方面來說:真晨仍然保留著清澈、純淨的本質,沒有被物慾所污染。
當她在收到昂貴的禮物時,清澄的雙眸中看不到貪婪的慾望,偶爾有些禮物能讓她真心喜愛而脫口讚歎外,大多數時候他得到的只是極為禮貌、客氣的道謝。
他發現:打動真晨的禮物並不是以昂貴價值為考量,而是她的品味,對珠寶,她有高雅的鑒賞力,對於穿著打扮,她也有合宜的審美觀;不論是盛妝、素服,她總能恰如其分地表現出最得體的儀容,不是那種奪目搶眼、張牙舞爪似的美艷逼人,而是饒富深韻、令人忍不住多望幾眼不捨調離視線的清麗雅致。
耿曙天不得不承認:這一年來,他有意地以金錢、物質來試探真晨的本性,想要看看她是否會貪婪、縱慾、驕傲、自私……種種女人的卑鄙缺點而改變,失去了本身擁有的寶石光輝,看來似乎是失敗了!
如果她真的變得俗不可耐、滿心貪婪,即使再年輕貌美,他也無法忍受,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她丟棄。
人心實在矛盾,漫不經心喝下一大口紅酒的耿曙天想。
吃完了主菜牛小排,真晨凝眸望著景觀天窗外的天空,突然冒了冒出了一句:「沒有星星。」
「什麼?」他微感詫異蹙眉問。
「霓虹燈的光線太強了,看不見半顆星子。」她回過神來笑著掩飾自己的失態,「我好像有點兒醉了……」
小女孩才有的多愁善感。他不以為然地想,卻開口決定:「今晚別回去了!我們去山上洗溫泉,保證看得到星星!」
難得他這麼有心,真晨的臉亮了起來,雙頰因酒意而染上薄暈,「可是……」
他的個性是那種說一不二、決策專斷的大男子主義,望一眼腕表,他輕描淡寫著道:「時間雖晚了點,洗用品、貼身衣物都可以在便利商店買得到。」
「嗯……」她害羞地低下頭,「我……我今晚還沒有吃藥。」
她的回答讓他花了點思考才瞭解意思,一向把自己的方便與感覺放在首位考量的他幾乎都忘了「安全措施」這檔事,一年來都是真晨溫馴、無異議的自動服用避孕藥。
既然他是花錢的大爺,當然有權利自私,這不算卑鄙!耿曙天自忖:比起那些口口聲聲愛家愛老婆,卻把避孕責任推給女人,甚至從外頭染了病再傳給妻子的男人們;他認為自己已經夠忠實了!
「沒關係。」他以施恩般的口吻道:「我會處理。」
☆ ☆ ☆
翌日。
清晨八點二十分,心血來潮的「溫泉之旅」結束了。
沒有事先預做規劃,使得這一夜的「冒險過程」不夠完美、浪漫,甚至還有令人尷尬的突發小狀況。
可是,她覺得很美妙,而且還很好笑。
真的很好笑!嘻!
真晨急忙以雙手摀住鼻嘴忍俊不住的叱笑聲,避開他似惱似笑的瞪視,這很不容易,因為只要她一瞄到那些引她發笑的「可疑物品」,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
她從一沒有想過:一向自信滿滿的他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為了買保險套居然迂迴曲折地買了一大堆不需要的零食、礦泉水,偏偏又碰上了一個熱心的「新新人類」工讀生,不經意的一句:「這樣夠了嗎?」結果是讓他「發憤圖強」買了一大堆五花八門、花樣百出的保險套。
坦白說,當時她真的窘得想裝作不認識他!
俗諺說:「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既然他們突發奇想的「溫泉之旅」有這麼「獨特」的開始,那麼接下來發生的各種趣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差點在陽明山迷路、誤闖土雞城又不點餐惹得挨人白眼,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供住宿的私人園地,房間雖然比不上五星級飯店,不過遊樂設施倒不少,一大群放暑假的學子們在外頭露營區尖叫、大笑、說鬼故事、唱卡拉OK『盛況空前」!
星星不亮、溫泉太燙、房間也不夠乾淨……這絕對是一趟到道地「荒腔走板」的溫泉之旅,但他們卻異常的快樂。
就連早餐時,那半溫不熱、粘糊糊的清粥小菜也沒破壞他們自得其樂的好心情——直到付帳時,人家告訴他「不收任何信用卡」……
手上拿著金卡的耿曙天假好眼,而真晨卻再也忍不住地彎腰抱著肚子笑出聲來。
她一笑不可收拾,連他也感染了她的愉悅,微彎嘴角對主人說:「既然如此,我只有把她留下來幫忙洗碗,抵帳好了!」
不待真晨抗議,老闆娘已經陪著笑臉,慇勤指點近的提款機,還不忘生意人本色的奉承:「這麼『水』的小姐,那捨得留下來洗碗,先生真是愛說笑!」
好不容易,付完帳打道回府,真晨仍然笑不可抑,她百分之百確定:他沒有當花花公子的素質!
像分享了一件秘密的小孩子們,四目相對的兩人眼中充滿笑意。
真晨的好心情持續到回家之後才劃下休止符。
☆ ☆ ☆
一身紅衣黑窄裙配紅鞋的何明秋簡直像只要噴火的母惡龍。
敏感的真晨立刻斂去了笑意,有些驚惶地囁嚅:「糟糕!我忘了……」
莫名其妙的耿曙天尚未開口,已經被何明秋稍嫌尖銳的嗓音奪去注意力,「玩得愉快嗎?沒想到耿大哥會連公事都忘了處理,電話也不接!」
十點半了。何明秋強忍怒氣,他居然讓月會開天窗,放了一大群高層主管的鴿子!只為了陪這個小丫頭玩!
瞧瞧兩人衣衫又皺又亂的模樣,做了什麼好事不問可知。
「什麼電話?」他正色詢問。
「我找了你一夜,冷小姐沒告訴你嗎?」何明秋傲然陳述。
她打行動電話給耿曙天,當時他仍在溫泉區,電話是真晨接到的,等到她稍後再撥時,行動電話已關機了。
心思狡詐的小婊子!何明秋心底浸了一大缸醋,氣得恨恨暗咒。
真晨白著臉解釋:「我忘了。何小姐她跟我說……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我以為她還會再打電話來……」
她一語提醒了耿曙天,笑著對何明秋說:「我也忘了!是我後來關機,到現在還沒開哩!有事嗎?」
「本來有,」何明秋環臂抱胸冷冷說道:「現在沒有了。」
知道她指的是月會,秋曙天不以為意地揮手:「由銘之主持就夠了,不用我『事必躬親』吧!」
她覺得:耿曙天簡直像歷史上寵愛妖姬而亡國的昏君!何明秋目射寒光。
「會議報告,我放在你的書房桌上。」她保持冷靜,告辭離去。
她的敵意一日比一日加深……真晨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一切都落在耿曙天眼裡,他只是口是心非地安慰:「別介意,明秋只是性子急躁了點……」
真晨溫馴點頭附合:「我知道。」
耿曙天心有旁騖地思索:他要如何讓明秋「公私分明」,別干涉他的私生活呢?
☆ ☆ ☆
如果說:連「寵物」和「主人」之間也有所謂的「蜜月期」的話,那麼真晨和他之間的「蜜月期」就是從第二年開始。
所有的人都看得她正受寵,就算是對真晨深具敵意的何明秋也不敢跟她正面衝突,只有不經意似地冷諷兩句,通常真晨都裝做沒聽見或聽不懂而保持沉默。
不過,落在下人眼中,私底下議論、打抱不平的聲浪可不少。
「……登門踏戶來欺負人,她以為她是誰呀?不過是『頭家』公司的職員,也跟我們差不多啦!真招搖!」
「對嘛!來這裡指揮人做這做那,誰有空理她?!」
「哎!伊是看小姐年紀輕、性情溫柔好欺負啦!一狀告到『頭家』那裡去,讓伊沒飯碗!」
順勢而為是人之常情,這一、兩年來,沉默親切的真晨早以她不卑不亢的修養與禮貌降服了一班新、舊傭人。
宅邸裡的大小瑣事、開支用度等等,耿曙天是不耐煩去理睬的,時間一久,真晨更是逐步掌握了宅邸裡的經濟大權,儼然是沒有正式名分的女主人。
何明秋不是蠢人,只是按捺不住酸意才會犯下了在真晨的勢力範圍中逞強出頭的兵家大忌;尚未正式交鋒,人心的向背已經很明顯了……
對於真晨而言,何明秋有意無意的譏刺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她的心目中自有一份輕重緩急的評估目標。
真睿的人格發展、她的求學生活、耿曙天的情緒、爺爺的健康、宅邸的人事運作……相較之下,何明秋不過是偶爾出現的噪音罷了。
升上了高三,真晨馬上面對是否升大學的兩難問題。
如果她的成績不佳也就算了,她可以甘心放棄升學沒人會關切,可是成績優異的她被導師視為提高學校升學率的利器,當然不可能容許真晨當聯考的逃兵。
注意到她課業壓力遽然升高的耿曙天不禁追究原因。
「老師希望我能參加大學聯考……」真晨如此對他解釋:「不答應的話,會有忍親會、家庭訪問……很麻煩的,我想:考就考吧!我盡力而為,就算考上了也不一定就得去讀,當作是一次經驗……」
耿曙天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瞧:「你不想讀大學嗎?」
真晨有剎那遲疑,「沒那個必要!」
「是嗎?」他帶笑逗弄道:「好可惜,我本來想說可以幫你出大學學費的……」
「你……」真晨瞪大了一雙不敢置信的明眸,「你……肯讓我讀大學?」
「先決條件是你得考上學校。」耿曙天淡然開口:「不過,填志願時別忘了,我絕不可能答應你住宿,選近一點的學府通勤,還有一項:離那些『學長』、校園男孩公子哥兒們遠一點。」
真晨一聲歡呼,忘形地攀住他的脖子,讓他有點困難地說出句尾,「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聽見了!」在他懷裡又笑又跳的真晨連聲說道。「謝謝你!」
他一手攬住了她的纖腰,一手支起了她的下巴,目光深邃沉聲警告:「把注意力放在書本上;你沒有本錢可以跟小男生玩戀愛遊戲,知道嗎?」
他的警告並沒有冷卻真晨的喜悅,她一臉篤定地微笑回答:「知道!」
☆ ☆ ☆
數個月後。
真晨收到了一張由美國寄來的聖誕卡,耿淑眉語氣親切地向她問好,提起了東岸端雪紛飛的耶誕盛況,還轉述了耿媽媽對真晨的問候之意。
有些詫異和「受寵若驚」的感覺,真晨把賀卡、信紙拿給耿曙天過目。
「哼!」他不悅皺眉,不予置評。
冰雪聰明的真晨立刻了悟,「你沒請耿媽媽她們回家過年是不是?」
賓果!
「一家子人,想回來就回來,還用得著人請嗎?」耿曙天沒好聲氣,』『我打電話去不曉得幾次了!她就是不肯跟我講話,非得淑眉居中傳話,哪!你看吧!寄耶誕卡竟然沒有提起我!」
「要賀卡,你也得主動呀!」真晨溫言解說:「老人家孩子氣,你就多順著她一點嘛!去吧!打電話請耿媽媽她們回來過年……」順便幫我道謝。
經不起她的催促,也正需要有人推他一把好找下台階的耿曙天,終於撥下一長串牢記在腦中的越洋電話號碼,聽到了淑眉熟悉的招呼語,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了大哥的威嚴,邀請母親和妹妹回台團圓。
「好啊!我馬上去訂飛機票!幸好今年的農曆年比較晚,正好避開了洋人新年返鄉的熱潮。」淑眉愉悅地說。
「噢!對了!真晨說謝謝你寄來的賀卡。」耿曙天酸酸地問:「我想給寄我的賀卡大概在飛機上塞機吧?」
「哎呀!自家人馬上就團聚了,幹嘛寄賀卡呢?」淑眉「四兩撥千金」地搪塞,發出咯咯笑聲。
停頓了一下,她饒富深意地對兄長說:「代我向真晨道謝。拜拜!暴君大哥!」
她迅速收線,令耿曙天又好氣又發了笑。
「怎麼了?」真晨在他身旁好奇詢問:「要喝茶還是咖啡?」
「咖啡。」他答,隨即補充,「淑眉向你說謝謝。」
正要準備倒咖啡的真晨轉身對他笑,口氣有絲不解,「謝我什麼呢?」
他的眼中有一抹一閃即逝的溫柔,聳肩推托:「我也不知道。」
☆ ☆ ☆
即使事先早已約法三章,當耿媽媽第一次見到了真晨時,還是忍不住失態。
她拿著手絹頻頻拭淚,嘴裡一直叼著陳舊的往事,「……那時你還小,不過這麼一丁點大……我還幫你換過尿布……餵過奶……」
淑眉在旁翻白眼,「媽媽!」
耿曙天怒目瞪視,而隔岸觀火的長風則冽著嘴笑。
「誰知道今天長得這麼大,又標緻,笑起來好像老夫人……」耿媽媽說著說著又掉淚,她所說的老夫人指的是真晨的祖母。
「媽,您去休息吧!有話留著明天再說。」淑眉一看見老大橫眉豎眼的模樣,急忙拉開母親,「您不是對時差適應不良嗎?早點睡,別累著了。」
半哄半拖地安頓好母親後,淑眉吁了一口氣。
再惹火老大,後果可是不堪設想。既然「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還能怎樣?順其自然羅!何苦跟老大過不去?
而且……淑眉瞟了一眼端坐在沙發上的真晨,心裡暗忖:她看起來很好嘛!好得令明秋姊猛吃飛醋,老是打長途電話向她抱怨真晨的狐媚功夫令大哥怠忽公務。
依她大哥的鐵石心腸、冷酷無情?淑眉半信半疑。
反正真晨和她並沒有利害關係,明秋姊的怨言也不過是白搭,真奇怪!為什麼明秋姊不肯看破?如果她和大哥有緣分的話,早些年不就「送作堆」了?幹嘛這樣執迷不悟?好傻!淑眉搖頭暗忖。
一年多前見到的真晨就已經是個美少女了,現在的真晨更是讓人「驚為天人」……明秋姊今年幾歲了?二十八、九了吧?怎麼爭呢?她想。
耿長風見到真晨次數稍多,即是如此了也是忍不住私底下調侃大哥:「如果我是你的話,一定打造個金屋、玉籠把她鎖起來,不讓她見人,太危險了!」
他得到的是老大嚇死人的白眼。
☆ ☆ ☆
只要不踩到「地雷」,耿家大小的團圓夜是極其和樂融融的。
淑眉以冷靜旁觀的態度觀察,發覺何明秋對真晨的忌憚低謗不是沒有原因的。
一個虛歲還沒滿二十的女孩子能有這種表現簡直令人刮目相看,不可小覷。治家理財、待人、接物……心思細膩的真晨比大人還周到,更難得的是「她能掌握住適當的分寸不強出風頭、不仗勢壓人,甚至於在裁奪家務時不忘請教耿媽媽和淑眉,避免「喧賓奪主」的嫌疑。
老人家很高興受人重視、請教的感覺,不過淑眉可沒那麼閒功夫,忙著跟男朋友李晉城約會、踏青去了。
同樣在美攻讀博士學位的李晉誠家世不錯,在桃園當地也算頗有名望的大家族,和淑眉譜了三年多的異鄉戀情,感情已經穩定,預定在一、兩年內步上紅毯,成家再立業。
對於未來的大舅子金屋藏嬌一事早有耳聞,李晉誠對真晨的印象僅是驚鴻一瞥,但也不由得玩笑讚歎,對女友道:「你大哥真是艷福不淺!」
淑眉佯嗔捶他、認真警告:「你搞清楚:他們兩人『男未婚、女未嫁』,將來的發展還不知道呢!如果你膽敢想要『有樣學樣』、『依樣畫葫蘆』的話,我可不饒你!」
「我哪敢!」李晉誠溫文爾雅地微笑。
年初六,熬不過何明秋的盛情邀約;淑眉勉為其難地和她出去逛街採購,早就習慣美國百貨公司貨真價實的趨低折扣,她實在沒辦法像何明秋一樣一擲千金、面不改色,台幣美金換算過來,台北的折扣價錢依然高得令她咋舌。
是太久不見了,淑眉覺得她和明秋之間似乎生疏隔閡了許多,忙著幫明秋提購物貸的淑眉走得又累又渴,好不容易休息喝下午茶時,她更覺得明秋變了好多……
原本容妝光靚的明秋,一整天逛下來殘妝剝落、老氣橫秋,而且抽煙抽得好凶,近看她皮膚枯黃皺澀的狀態,嚇了一大跳的淑眉忍不住想勸她「抽煙對皮膚不好」,話還未出口,明秋已經遞過技細長涼煙來,「喏!給你。」
淑眉笑著掩飾驚異,「明秋姊,我兩年前就戒煙了。」
「哦!」明秋漫不經心地收回涼煙。
淑眉趁機談起了素食、戒煙、生機食物等等歐美國家正在流行的追求健康的風潮,只是明秋聽不人耳。
「現在台灣女孩子抽煙的人口愈來愈多,」明秋不耐煩地說:「一點也不稀奇!男人可以抽煙為什麼女人不行?」
淑眉陪笑,心裡疑惑的是:這跟「男女平等」沒有關係呀!如果硬要扣上這頂大帽子,那麼,「男人可以殺人放火為什麼女人不行?」不就可以依此類推了嗎?「老公可以外遇為什麼老婆不行?」男人做錯事就已經不應該了,偏偏女人還要不服氣跟他們比壞、比爛,這……這是從何說起?
淑眉尷尬地聽著何明秋數落真晨的不是,心裡終於明白「話不投機半句多」是什麼樣的滋味了……
不管了。反正她再過幾天就離開台灣這塊是非地,沒必要趟渾水,淑眉暗忖,她是不是該點一下大哥呢?
☆ ☆ ☆
送走了依依不捨的耿家母女,宅邸總算又恢復了平靜。
雖然仍在放寒假,學生身份的真晨還是得每天參加寒假課輔,黑板上也出現倒數計時的天數,令人不由得神經緊張。眼看她每日挑燈夜讀,還得費心張羅他的衣食、民生問題,經常一副睡眼惺忪的神態;耿曙天不由皺眉:「考就考罷,幹嘛這麼拚命?考不上就算了!」
真晨氣惱地瞪他,「我還沒考呢,你就咒我!烏鴉嘴!」
「噴!」他頗有煩言,看到她杏眼圓睜凶巴巴的樣子,又是好笑又好氣,『算我說錯了,抱歉!」
「沒誠意……」真晨咕噥著又將視線埋入世界史裡。
☆ ☆ ☆
天底下有被「寵物」冷落的「主人」嗎?耿曙天不由得納悶。
一些商場上的客戶、友人以為請喝「春酒」的名目輪番邀宴,算一算,他已經一整個星期沒有在家過夜;而猛開夜車的真晨卻對他不聞不問。
算了!為了不打擾她用功,他乾脆「客隨主意」,盡歡而歸,台北這個不夜城多的是燈紅酒綠、鶯聲燕語的溫柔鄉。凌晨兩點半,略帶酒意的耿曙天自行開車回到宅邸,客廳裡燈火明亮,真晨趴在一張小圓桌上熟睡,課本、題庫散落在桌上。
他被冷落了好久……剛剛在俱樂部被那些鶯鶯燕燕所挑起的慾望再度蠢蠢欲動,他俯身低喚真晨的名字,並伸手抱起了她。
「嗚……」真晨揉揉雙眸,口齒纏綿地說:『你回來了?」
「是呀!」他親吻她紅咯咯的臉頰,抱著她走人臥室。
逐漸恢復清醒的真晨深吸了一口氣,驀然僵直了身體。
「放我下來!」她低聲道。
他把她放在床上,然後開始解開西裝外套,別過臉去的真晨並沒有像往常般為他收拾衣物。
「真晨……」他錯愕地發現她居然推開他的手,跳下了床。
「我不要!」她緊繃著小臉蛋拒絕了他的求歡。
簡直是造反了!
「為什麼?」火氣直冒的耿曙天按捺著性子問。
「我不舒服!」她由牙關迸出答案。
「見鬼了!」他低聲咆哮,「你愈來愈得寸進尺!」
他不由分說地拉她人懷,放肆狂吻掉她的驚呼與掙扎。
比力氣,他單手就足以制服她了,不過不曉得真晨是不是吃錯了藥,從頭到尾拳打腳踢地反抗,睡衣也被撕破的她嗚咽而哭:「你這個混帳、王八蛋!醉鬼,臭死了!哇……!」
被她的指甲在臉上刮了兩道傷痕的耿曙天幾乎快捉狂了,「閉嘴!不許哭!」
老天!她是不是因為聯考壓力太大而精神崩潰了?他暗自懷疑。
「不要臉!臭死了!大爛人!」淚痕未乾的她繼續罵得他狗血淋頭,「你去死啦!下流……你……你會得AIDS、傳染病……髒死了!不要碰我……」
耿曙天恍然大悟,嗅了嗅身上沾染的濃郁香水氣味,原來如此!
原本氣得七竊生煙的他爆出了大笑,被他壓制在身下的真晨恨恨地瞪視著他,小臉蛋漲得通紅。
「你吃醋了呀?」他好心情地柔聲問,低頭想親吻她的櫻桃小口卻被閃過。
「你臭死了!她鬧彆扭道,語調中有不容置疑的嫉妒。
「不會呀!這香水很香的……」他故意逗她,結果是讓眼冒火花的真晨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哎喲!」他低聲呼痛,「是你不好,誰叫你冷落了我那麼久……」
看到她淚光在眼眶裡打轉,氣得嘴唇發顫,他連忙解釋,「小傻瓜,我逗你玩的!別生氣了……」
情緒好轉的將她抱進浴室做一對戲水鴛鴦,喃喃私語地保證:他絕對沒在外偷腥。
「既然家裡有美味的牛排,我幹嘛在外面吃速食?」他拾人牙慧,玩笑說道。
莫名其妙吃了一頓飛醋的真晨又羞又愧地將頭埋在他胸前不肯出聲,讓他偷悅大笑。
偶爾一點小醋……也可以調劑生活情趣,不是嗎?
翌日。
老闆臉上出現了兩道怪異的抓痕,成了高層主管口耳相傳的小道新聞。
何銘之忍不住私下詢問:「學長,那……是怎麼回事?」他指著耿曙天臉上抓痕。
掛著微笑的耿曙天泰然自若道:「被貓抓的。」
「可是……耿大哥,我記得你沒養貓呀?」何明秋嘴快脫口而出。
看見他和哥哥彼此交換了心照不宣的眼神及曖昧的笑容,她倏然明白了。
男人!臉漲得通紅的何明秋恨恨跺腳,轉身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