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夜復一夜,景鴛宮寢殿中春色不斷,燮國君王從此不早朝,他沈醉在蘭堇深幽美麗的眸光中,沉溺在蘭堇盈滿誘惑的臂彎裡……
在燮王眼中,失去白狐的蘭堇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小動物,琥珀色的眼瞳飄忽且迷離,失去依靠的他倉惶而不安,唯一能依附的只有自己,正因為如此,燮王無視於每日跪在宮外進諫的朝臣,無視於宮中流傳的竊竊私語,說蘭堇已經被死去的白狐附身,幻化成精怪來誘惑帝王,意欲顛覆燮國朝廷。
蘭堇說的沒錯,是這座大燮宮害死了白狐、是自己執意要得到蘭堇的心才害死了白狐,是自己讓蘭堇從此孤苦無依、徬徨難安,所以蘭堇用寂寞絕望當絲線,以肉體情慾編網,一層又一層、編織出一個巨大而綿密的網將兩人困住;這一切因緣燮王心知肚明,所以並沒有逃避,他自願被囚禁在裡面。
或許任何人都無法理解,但他卻心甘情願、為愛蘭堇而付出代價……
燮王才準備下床,蘭堇纖細的雙臂立刻就攏上他的腰間,燮王回首,對上蘭堇絕色的臉龐。
「陛下要去哪裡?你不是說絕對不會離開我的嗎?」蘭堇隨即起身,語氣充滿了孩子般的天真,赤裸的身子卻像是樹籐般緊緊密密地繞了上來。
「朕哪裡也不會去,只是想差遣宮人們送午膳過來。」燮王溫柔一笑,伸手輕拍他細緻的臉頰。「堇一定也餓了吧!乖乖待在這裡,我一會兒就回來。」
蘭堇甜甜一笑,順從地躺回床上,琥珀色的眼瞳流露出萬種風情,抓住燮王的手湊到嘴邊親吻,撒嬌道:「我不餓,與其吃東西,我寧願陛下一直陪著我。」
「是嗎?」燮王伸手輕攏蘭堇散落在枕上的髮絲,情不自禁地將它們卷在手心玩弄,思索片刻後他甩頭,對著蘭堇綻開一抹蝕人心魂的笑,俯身吻上蘭堇艷紅的嘴唇,輕聲道:「朕也一樣,管他什麼午膳、晚膳,只要有堇陪在朕的身邊就夠了。」
「嘻……」蘭堇發出格格輕笑,展開雙臂、歡歡喜喜地承受燮王的體重。
帳內春暖,兩具軀體再次熱切地融為一體,唇齒交歡、抵死纏綿,忘卻了今夕是何夕……
激情過後,蘭堇枕在燮王的胸前,聽著他由急切轉為平緩的心跳聲,自然也聽到了寢殿外,太監們恭敬而惶恐、為跪在景鴛宮外的大臣請命的聲音。
「陛下,你不打算見他們嗎?」蘭堇慵懶地打了一個呵欠,只覺得那些聲音很吵。「好吵……吵得我都沒法子睡了。」
「董希望我見他們嗎?」燮王淡淡的反問。
「陛下接見大臣需要問我的意見嗎?那陛下不就成為人們口中的昏君了?」蘭堇似笑非笑地開口。
「我不在乎,堇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如果這樣能消除你對我心中的怨恨的話……」燮王依舊以平淡的語氣開口。
燮王的話讓蘭堇一震,琥珀色的眼瞳純真地望向燮王,語氣十分無辜地問道:「蘭堇不懂,陛下為什麼這麼說?」
燮王的嘴角微動,勾起一抹細不可察的苦澀笑痕,一個翻身將蘭堇壓在身下,黑瞳瞬也不瞬地望著他,低喃道:「到現在,你還是認為我迷戀的只是你的皮相、你的身子,認定我一點也不懂你嗎?」
「……」蘭堇不語,只是以一雙澄澈的眼瞳平靜回望著。
「罷了。」燮王輕歎一口氣,起身說道:「我去將他們趕走,你安心的睡吧!我不會讓他們再吵你了。」
蘭堇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凝目望著燮王離去的身影,耳邊聽著他步出寢殿、喝叱太監們退下的聲音,莫名的,他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澀,伸手輕輕一探,摸到了濕潤的痕跡。
蘭堇瞪視著指尖可疑的液體,像是看到妖怪似的瞪視著半晌,最後伸到被子上輕輕抹去,他什麼也不願意多想,選擇沉默地閉上眼睛……
燮王不願早朝、不願接見臣子,鎮日陪著蘭堇留在景鴛宮的消息,如火如荼地在燮國皇宮流傳了開來。
東陵王在得到消息後即刻進宮,這幾日他除了要應付不斷陳情抗議的朝臣,還要調查蘭堇在御花園遇刺的事件,更要安撫住在自己府宅的西明王,忙得分身乏術、幾乎焦頭爛額。
眼看情勢越來越不對勁,他這日只得推掉所有事情,帶著皇翌嵐直奔景鴛宮,希望能解開目前的僵局。
景鴛宮外,太監一臉不安地帶回讓人失望的消息。「東陵王,陛下說他誰也不想見。」
「不見?我不信,我自己去見陛下!」同樣待在殿外等候的皇翌嵐按捺不住,就想直開景鴛宮。
「嵐弟,別衝動。」東陵王及時拉住皇翌嵐,不想讓五皇子的衝動壞事,跟著他換上笑臉,對那名太監說道:「張公公,麻煩你再為我通報一聲,就說我會在景鴛宮外守候,一直等到陛下接見為止。」
「……是。」張公公一愣,也不便多說什麼,只好再次轉身進入通報。
「四哥,你真要在這裡一直傻傻的等?」皇翌嵐覺得莫名其妙。「我知道蘭堇喜歡那只白狐勝過自己的生命,但是它已經死了……蘭堇再難過,經過這麼些日子也應該看開了,真不懂陛下在想什麼,就算想逗蘭堇開心,也不必整天陪著他,連朝政都不顧了。」
「這些話你放在心裡就好,可別對蘭堇或是陛下提起,知道嗎?」東陵王無奈地歎氣,伸手揉揉皇翌嵐的發,說道:「你先回去,我一個人在這裡等著就行。」
「不,我要陪四哥在這裡等,我就不信陛下真的鐵石心腸,連我們都不見。」皇翌嵐賭氣。
「別胡鬧。」東陵王輕捏眉心,柔聲勸說:「我不放心你二哥,你就當幫四哥一個忙,替我看住那個西明王,別讓他亂跑。」
皇翌嵐雖然無奈,但還是默默點頭。說起西明王,應該算是他們兄弟中最倒霉的一個吧!陛下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居然認定了二哥就是在御花園蒙面偷襲蘭堇的人,真是莫名其妙,就算二哥真的喜歡蘭堇到了一見鍾情的程度,也不會做出這種不合情理的事情才是。
陛下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根本認定了就是西明王所為,這種毫無證據的指控,徹底傷了西明王的心,他好幾次都想衝入皇宮直接和燮王,抑或是蘭堇對質,但是都讓東陵王給勸住了。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陛下始終和蘭堇留在景鴛宮,這不僅讓所有人焦慮,更讓原本就有苦難言、有冤難伸的西明王更難受了。
「那四哥你自己要注意身體,我派人送點東西過來,就算要等陛下,也不能累壞了上皇翌嵐提出建議,展現難得體貼的一面。「那我先回去陪二皇兄了。」
「謝謝你。」東陵王扯開一抹笑,感謝皇翌嵐的貼心。
等到皇翌嵐離開之後,東陵王緩步走到景鴛宮前的涼亭坐定、稍微休息了一下,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地面,注意到那壞微微隆起的地面,心知那是掩埋白狐屍體的地方。
「唉……」東陵王重歎一口氣,伸手再次捏了捏眉心。一隻白狐的死居然掀起了這樣一陣風波,真是始料未及的棘手問題啊!
東陵王從正午等到了傍晚,再從傍晚等到了明月高掛的深夜,終於,燮王俊雅的身形緩緩從景鴛宮踏出了。
「臣弟參見陛下。」東陵王一喜,拱手請安。
「你這個東陵王難道沒有其它事情可做?」燮王淡淡的挑高一道眉,似笑非笑地嘲弄著。
東陵王抬頭看向燮王,注意到一個月前那個容光煥發、意氣風發的燮王已經完全消失了,現在的他俊臉略顯憔悴,眉宇間有股怎麼也無法掩蓋的苦澀。
「陛下,您這是何苦呢!」東陵王忍不住一歎。在這世間能如此影響燮王的,也就只有蘭堇一人了。雖然知道燮王一頭栽進了情網,根本也沒打算脫身,自己卻不得不以臣子兼兄弟的身份提醒他。
「你等了一整天要求見朕,就只為了說這一句話?」
「臣弟知道陛下對蘭堇充滿了虧欠之意,但陛下這樣荒廢朝政、漠視眾臣的心意,只怕燮國會出亂子。」東陵王小心斟酌著字眼提醒。「臣弟斗膽,不敢妄自猜測陛下的想法,所以特地來此請示,如果有任何事情是臣弟可以效勞的,臣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燮王靜默不語,半晌後才開口問道:「你調查的那件事是否有進展?」
「這件事和西明王絕對無關。」東陵王拱手保證。「襲擊蘭堇之人可以自由出入燮宮而不被人發現,定是訓練有素的侍衛武士,白狐雖死,但我推想它必定在那人身上留下了傷痕,所以我將燮宮所有的禁衛軍、侍衛全都調查了一遍,果然遠到了真兇。」
「主使者是誰廠燮王目光一合,冷冷的開口。
「是瑛皇后……還有後宮的妃子們。」東陵王遲疑了一會兒,這才開口繼續解釋道:「我讓人日夜拷打盤問,最後那名侍衛才說出是瑛皇后,還有後宮的妃子們湊集了身邊積存多年的珠寶,以昂貴的代價欲取蘭堇的性命,原本可以順利得手,沒想到半途衝出了白狐,侍衛和白狐纏鬥了半天,雖然將它殺了,但是他擔心耽擱太久會事跡敗露,這才倉皇逃走。」
「那個賤人……」燮王咬牙切齒。倘若不是白狐闖入,那麼躺在御花園等他的就是蘭堇冰冷的屍體了。「我絕對饒不了她!」
「陛下請三思。」東陵王拱手再度請求。「陛下寵幸蘭太尉、荒廢早朝之事早已讓群臣議論紛紛,若是為了蘭堇而降罪後宮后妃,只怕有損陛下聲譽,臣弟懇請陛下暫息雷霆之火,先將這件事按下。」
「居然敢買兇在我的皇宮傷人!我不可能放過她們!」燮王心中怒火難消,怎麼也不願放過她們。
「臣弟只是說暫時按下。」東陵王再次提出建言。「畢竟陛下已經打算廢後,就將皇后和參與謀刺的妃子暫時囚禁冷宮,這樣她們也不敢再有作為,如今眾臣對陛下寵信蘭太尉一事已有不滿,實在不宜再為蘭太尉樹立更多的敵人。」
燮王思索片刻,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冷聲道:「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將那群面目可憎的女人全都打入冷宮、老死在那裡,朕要她們牢牢記住這個教訓,居然膽敢傷害朕最心愛的人。」
「臣弟遵旨。」東陵王暫時鬆了一口氣,跟著再問道:「陛下,關於西明王一事,他確實是無辜的,這些日子裡他也感覺到陛下對他的不信任,不斷地想進宮解釋自己的清白,不知陛下……」
「朕知道了,是我錯怪了他,讓他進宮吧!」燮王揮揮手,俊臉露出十分疲倦的神情說道:「如果沒有其它的事,你退下吧!」
燮王說完後轉身就打算回宮,卻被東陵王再次喚住了。
「臣弟斗膽請問陛下,明日是否上朝?」東陵王小心翼翼地請示。
燮王沒有回頭,只是不置可否地揮揮手離開了。東陵王只能看著燮王的身影再次消失在景鴛宮,一雙眉頭緊緊地蹙起,心中不由自主泛起了不安的感覺……
那天晚上,燮王一夜無眠,只是睜著一雙眼看著熟睡中的蘭堇看了一整夜,直到天色破曉的時候,他翻身下床、離開了寢殿,換上侍女為自己準備了多日未穿的朝服,依依不捨地回頭再看了寢殿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燮王離開後不久,孤獨感讓蘭堇緩緩睜開了眼睛,依舊能感覺到寢殿瀰漫著一股歡愛後殘餘的氣味,但是床的另一邊已經變得冰冰涼涼的,他,還是孤單的被人留了下來……
蘭堇不言不語,隨手披上長袍,漫不經心地踏出景鴛宮,無視身旁太監宮女們誠惶誠恐的眼神,獨自走到外面的涼亭,靜靜地坐在埋葬白狐的黃土堆邊。
蘭堇閉上眼睛,不願意多看一眼曾經和雪兒共享的風景。真奇怪……曾經讓自己覺得景致宜人的景鴛宮,如今卻只是一座囚禁他的醜陋牢籠。
他放任自己的思緒飄散,耳邊雖然聽得到風聲、鳥叫聲,卻再也聽不到雪兒淘氣、撒嬌的嗚叫聲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蘭堇聽到有人靠近的腳步聲,他睜開眼,澄澈的眼瞳不帶一絲情緒地看著站在眼前的西明王。
西明王一早就入了宮、打算來景鴛宮親自面見燮王,卻不知道燮王今日上了早朝。
「蘭……蘭太尉。」乍見到蘭堇,西明王心中一震,只覺得蘭堇似乎比過去更美、更充滿魅惑了。
蘭堇不語,只是靜靜地回望他的凝視。
「我……我來景鴛宮見陛下。」西明王強忍住心中的騷動與仰慕,不斷提醒自己,蘭堇是陛下最寵愛的人,而自己進宮來是要對陛下表明忠誠的,實在不該這樣盯著蘭堇看。
「陛下上朝去了。」蘭堇簡單應了一句。
「是嗎?」西明王一愣,心中不知為什麼鬆了一口氣,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聽到燮王重新振作而放鬆,還是因為燮王不在而放鬆。
致命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持續著,西明王知道自己應該離去,卻怎麼也無法移動一步,無奈中只好隨便找話題。「我聽說那件事了,我很遺憾。」
蘭堇不語,只是凝視著遠方。
「你……你一直坐在這裡不會冷嗎?」西明王問。
蘭堇抽回目光、琥珀色的眼瞳瞬也不瞬地望著西明王。「如何不好?我是燮王的男寵,竭力承歡侍奉燮王,有什麼地方不對?」
「這……」西明王脹紅著臉,一時之間無法反駁,只能訕訕地響應:「雖是男寵,但也不該讓陛下沉溺於肉體歡愉,以致荒廢了朝政,日子久了,朝臣若是合力奏劾你,這樣也是不好。」
「嘻……」蘭重輕笑著。「西明王在關心我嗎?蘭堇真是受寵若驚了。」
「我關心陛下……自然也關心陛下關心的人。」西明王咳了咳,努力在蘭堇面前保持冷靜。
「是嗎?」蘭堇突然起身,緩緩朝西明王走近,一步一步、近到西明王幾乎可以聞到蘭堇呼出來的氣息,他渾身緊繃,雙眼轉也不轉地瞪視著蘭堇。
「不勞西明王費心。」絕色容顏上的笑意斂去,琥珀色的眸光轉成一片冷清。「我這具身體只屬於燮國的帝王,能左右我、任意擺佈我的,也只有燮國的帝王而口已,你只是一個小小的西明王,也妄想和我說教嗎?哈哈!」
「你……」西明王脹紅臉,被蘭堇輕蔑的態度給激怒了,他按捺不住、一把抓住了蘭堇纖細的手腕。「你不過是個太尉,居然敢對本王無禮!」
蘭堇並不著急,只是緩緩綻開一抹極艷、極魅的詭笑,輕佻放肆地開口道:「不光是我的身體,就連我的手也只有燮國的帝王可以觸碰,你再不放開?莫非真的想掉腦袋?」
西明王雖然氣惱,卻對蘭堇莫可奈何,只得用力放開蘭堇的手。
「嘻嘻……」蘭堇不以為意,笑嘻嘻地轉身離去,逕自回景鴛宮去了。
西明王原本想跟進,卻又怕再次引起燮王的誤會,斟酌片刻後,他轉身離開景鴛宮,打算直接上朝廷與燮王相見。
正當西明王穿過長廊、準備前往大殿的時候,突然有一名模樣清秀的宮女匆匆忙忙地奔到他面前,環顧四周確定附近都沒有人後,壓低聲音對西明王開口道:「西明王,我是聖雲殿的宮女,太皇太后有令,希望能請西明王到聖雲殿一敘。」
西明王錯愣了幾秒,並不覺得自己和太皇太后有什麼可以聊的。
「太皇太后吩咐奴婢轉達,她老人家知道您心裡想要什麼,她有法子達成你的心願。」小宮女輕聲轉述西嶸氏吩咐的話。「只要西明王願意走一趟,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她知道您心裡想要什麼,她有法子達成你的心願……
雖然這小宮女說得不清不楚的,但……這話語中實在有著難以拒絕的誘惑,西明王幾乎沒有多想,就點頭答應了。
「跟我來。」小宮女面露微笑,再次機警地環顧四周,領著西明王很快地離開了長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