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止天晴,在陽光的照射下,到處都白得耀眼。
狐左開心地牽著文雨的手,蕩悠悠的走在小路上。「文雨,我們去哪兒?」
「去村裡,小隊長有事找我們……」
文雨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問他為什麼那些東西又全回來了?
狐左捉摸了一下,抿著嘴巴一直沒回答。文雨也只好沉默。
快進村子的時候,狐左和文雨遠遠的看見一群村民聚在河邊,破冰打撈著什麼。文雨跑過去,遙遙地站在人群後面。
村民們……撈起來的是一具僵硬的屍體!
「小隊長……?!」文雨便認出了那身打扮,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狐左沒有太大的意外,只是靜靜地看著。
「看來是昨天還沒結冰的時候掉下去的……」
「好好的,怎麼會掉下河去呢?」
「真是作孽……」
村民們紛紛議論著,文雨看著小隊長,他的表情扭曲著,像是臨死前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村長用麻袋蓋住了屍體,低頭看見的他手裡緊拽著的東西。村長把它拔出來,問大家:「這是……什麼?」
許多人蹲下去看。
「這是什麼動物的毛吧……」
「紅色的毛……」
文雨靜靜地呼吸,但是呼出的白氣越來越急促……
狐左擺出一付無所謂的樣子。
對他而言,這種人死了世界才會清靜。上次文雨送完蔬菜之後,居然還來勒索上門來了,說是不給他點好處他就告訴生產隊文雨和何建國私種蔬菜糧食。
哼,真是好笑。
幸好這種人的小辮子多的是,隨便揪幾根就可以讓他閉嘴。不過,閉嘴了一陣子,居然又找上門來了!
果然是找死的料。
遠處,一個女人拖著幾個孩子奔來,一到這裡便撲倒在小隊長的身上大哭……懂事的孩子因為知道沒了爸爸所以開始哭泣,不懂事的孩子因為看見媽媽在哭,所以也哭……
周圍的村民低著頭,開始抹眼淚。
「你昨天晚上在哪兒?」
「嗯?你問我啊?」狐左指了指自己。
「當然是問你。」
「我出了趟遠門。」狐左笑了笑。
文雨看著他,他居然還笑得出來,笑得那麼輕鬆,那麼自在。
文雨抓住他的胳膊往回走,這個傢伙一點都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中。
「你昨晚到底在做什麼?」
一回到草棚子,文雨第一句話就是問狐左昨晚上哪兒了。因為他實在太可疑,早上的樣子,像極了和誰糾纏過。
狐左聽出了文雨的意思,有點不高興了。「文雨,你懷疑我?」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昨天被那個人拿走的東西,今天又回來了?」
「我不知道。」狐左轉過身,背對著文雨,他不喜歡看見文雨生氣的樣子。「那種人死了活該,要換做是我,我一定燒死他!」
「你……咳咳……」文雨看著他的背影,說不出話來,偏偏來一陣猛烈的咳嗽,乾脆也轉過身,背對著狐左。
屋子裡很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等文雨突然轉身想說點什麼的時候,狐左已經不見了。
神出鬼沒的傢伙,一點聲音都沒有!
不過,狐左還是無處不在的。
文雨一個不留神,午飯已經放在桌上了,熱氣騰騰的冒著白煙;再一個不留神,藥已經煎好擺在那兒了。
直到傍晚,門終於開了。
文雨抬起頭,看著一張陌生的臉……
「你是……」
「我是紅雷。」
沒錯,聲音的確是紅雷的,冷冷的,沒有什麼溫度。以前的他,都是狐狸的樣子,看不出太大的神情,現在,文雨才看到他看上去是多麼的桀驁不羈,那雙很狐左一樣顏色的眼睛透射出不一樣的光芒……就像屋外冰凍的雪……
「文雨,人是我殺的。」門外的風貫進來,輕輕的拂動著他身後長長的尾巴。
「你殺的……?為什麼?」文雨皺了皺眉,也沒有顯出多大的意外。如果不是狐左,那他的嫌疑就最大。
「你不用問我為什麼。我不是狐左,我做事不用向你說明。」
文雨怔了怔,慢慢走到他跟前,突然的,文雨狠狠甩了紅雷一個巴掌,打得紅雷措手不及。
「那我來說明,你嫌他貪得無厭,認為他陰險狡詐,認為他會破壞這裡的生活,所以,你殺了他。」
「你知道就好!」紅雷捂著臉咆哮著,「我哪裡做錯了?!」
「你有什麼權力殺人?!」文雨也不示弱,「他做了什麼非要你殺了他不可?」
「你……」紅雷呲著牙,猛地,伸手掐住文雨的脖子,把他整個人凌空舉了起來!「哼,我錯了,我要殺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平時只是以為紅雷有點不合群,只是不愛說話,只是喜歡裝著成熟……內心還是和小左一樣溫柔……沒有想到……紅雷會……
文雨無力的敲打著紅雷的手,透過淚水眼睜睜地看著他……
紅雷手上的力道慢慢地加重,文雨難受的掙扎著,亂蹬踢翻了桌椅。
「紅雷!你住手!」狐左突然衝了進來,大聲喝住了紅雷!
「哼!」紅雷一下子鬆開了手,文雨頹然倒地。「好可惜……只差一點點……」
狐左撲過去,抱起文雨立刻給他渡氣。
文雨悠悠地醒來,咳了幾聲,抬眼望著紅雷。
「紅雷……每個人生下來就會長著一顆貪心,只是貪圖的東西不盡相同……這並不是太大的過錯……」
紅雷斜視著文雨,斜視著心疼不已的狐左,沒有任何反應。
「紅雷……小隊長……他家裡養著10個小孩……有一半是他雙雙去世的兄長和嫂嫂留下的……所以……所以……」文雨紅紅的眼睛看著紅雷……
紅雨說,文雨的眼神像媽媽,我好喜歡他……
紅風說,文雨的眼神很難抗拒啊,說不定,咱老大就是被這種眼神捕獲的……
紅雪說,文雨楚楚動人的眼神,連我都有一種想要保護他的感覺……
紅雲說,文雨有一雙最清澈的眼睛……
紅雷一個利索的轉身,三步兩步跑出去,消失了……
天又開始下雪,下的好大……
看著屋外的雪,狐左輕歎:「看來……我對他們的關心太少了……紅雷什麼時候可以在凡間化成人形的,我都不知道……」
「呵呵……」文雨笑笑,「他長得比你精神多了……」
狐左故意拉了個長臉給文雨看。
文雨靜靜地想了一會兒,說:「小左,對不起……我早上還以為……」
「不用道歉,如果換了是我,說不定我也會那麼做……他做的和我做的……沒什麼區別……你教訓的是,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反省呢!」
文雨摸了摸狐左的頭髮,「小左,你真是只乖乖狐。」
紅雷沒有回窩裡去。他一個人跑到竹林裡靜靜的坐著……
狐左……你為什麼制止我?
從一開始我進屋你就在屋外了吧?
為什麼在最後一刻,你衝進來制止我?
我知道你不忍心……所以我來……
可是你為什麼還是放棄了?
「嗚嗚……嗚嗚……」
林子裡有小孩哭泣的聲音……是紅雨嗎?
「嗚嗚……嗚嗚……誰來救救我……」
紅雷站起來,順著聲音找去,但是沒見到半個人影,雖然那個哭泣的聲音近在耳邊。
「嗚嗚……救救我……」
紅雷抬頭,終於找來了聲音的來源——一株被吊在竹枝上的人參。葉子上積滿了雪,正在一顫一顫地哭泣……
難道……這是……狐左挖來的人參?怎麼挖了一株會講話的來?!
不管怎麼說,這算是自家的藥材了,不能晚上也掛在這兒啊,八成是紅風那只懶惰的傢伙忘了收回去!
紅雷三下兩下把人參解了下來,誰知一入手中,這人參立刻變成了一個三歲的胖娃娃,紮著根洋蔥辮,光著屁股,帶著紅肚兜,撲進紅雷的懷裡直發抖。
「謝謝你,謝謝你……冷死我了……」
大概是紅雷身上特別暖,參娃娃死抱住紅雷不放手。
這個娃娃倒有點像紅雨,真可愛。軟軟的,胖胖的,就像過元宵節揉的粉麵團……
紅雷慢慢地伸出手,抱住了這個人參娃娃,就像狐左給文雨取暖一樣,紅雷也自身發熱給他取取暖……
夜晚,紅雷抱著人參娃娃在竹林宿夜。
狐左抱著文雨,輕輕的給他發青的脖子上藥。
「文雨,你說每個人都有一顆貪心……」
「嗯。」
「那你的貪心是什麼?」
「我的貪心大概是全家幸福吧!很貪吧?」
「呵呵。」
「小左,你的貪心是什麼?」
「我的貪心……就是你……」
「我……?我什麼?」
文雨靜靜地看著狐左,希望他回答;狐左靜靜地看著文雨,希望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