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璃向他走去,把自己埋進他溫暖的身體,頭靠在他的肩窩,感覺到他用雙臂環抱住她,消除了她的緊張。他親吻她的頭頂。「我再說一次,我們今晚不一定要上床。如果你真的很不喜歡,我們可以等。」
「可以嗎?」她輕聲問。「通常我會等久一點,兩個吻和一次愛撫實在算不上熟悉……」
他發聲大笑。「的確不算,雖然理智上我知道我們才認識沒幾天,但我卻覺得好象更久,大概一個星期吧。」他開玩笑。「我真的只愛撫過你一次嗎?」
「我只記得一次。」
「那就只有一次,因為我的愛撫絕對會讓你終生難忘。」他的手在她的背上來回滑動,想讓她緊繃的肌肉放松下來。
「今晚可能是我們的最後一夜。」她說,努力想讓語調保持平淡,但又壓抑不住一絲苦澀。這個想法在她的心裡藏了一整天。她沒有時間慢慢地認識他、建立一段關系。有了這個想法,她的決定簡單多了。明天她可能就會死去,她不要在世上的最後一夜孤單一人。她不要沒和他做愛就死去,她還想要在他懷中、聽著他的心跳入睡。她要他成為她的愛人,就算她沒有機會知道他是不是她的真愛,但至少她還能懷抱著這個希望。
「嘿,」他輕斥。「記得正面思考的力量。今晚是第一夜,不是唯一一夜。」
「你一直都是個快樂小天使嗎?」(譯注:《快樂小天使》(Pollyanna)是迪斯尼1960年推出的經典電影,全片題材是由Eleanor H. Porter夫人的同名名著《寶琳娜》改編而來,寶琳娜天真、充滿活力的個性,不僅融化了阿姨冷漠的態度,還帶給其他人無限的歡樂與希望。後來說某個人是積極思考者,就會說他/她是個過度樂觀的人(Pollyanna)。)
「快樂小天使覺得每件事都是好事,我對菲亞特可沒有好感。」
沒想到他會突然改變話題,她竊笑著。「我有,你的反應讓我開心得不得了。」
他僵住。「你是說,你故意挑那輛車只是要找我麻煩?」
她根本不想否認,只是滿足地輕歎一聲,臉頰摩挲著他的胸膛。「我想看你開那輛車,至少一天。那是一輛好車,我曾經有過一輛菲亞特,所以知道那種車很經濟可靠,但你的表現卻像飽受折磨。」
「你一定要付出代價。」他搖搖頭說。「你答應的按摩絕對不夠,還要更大。我要好好想一想。」
「別想太久。」
「你今晚就會知道了。」他承諾,抬起她的頭,給她溫暖的一吻,然後延續、擴展、加深。不像前一晚,他慢慢地輕撫著罩上她的胸部,透過層層衣物撥弄著乳頭。黎璃以為會被甩上床,但他甚至沒有把手伸進衣服裡。她很高興,因為她還沒有開始興奮。但他的愛撫感覺很好,而且他放開她時,她覺得比之前更暖和也更虛弱。
門上傳來敲門聲,是女侍拿來了一大疊毛巾。洛克去應門,動作輕快地接過毛巾再付了小費。盡管女侍很願意幫他們把毛巾放到浴室。但他沒讓她進來。
「我們來看那些資料,看我們找到了什麼。」他把毛巾放好後說,提起他們在網吧打印的東西。「那些文章裡有很多是我們不需要的。」
她很高興他是先工作後玩樂的人,所以跟著他到起居室,看他把資料散放在茶幾上。
「伊波拉(譯注:伊波拉出血熱是一種罕見的疾病,一個由絲狀病毒(filovirus)所引起之病毒性感染疾病,1976年,伊波拉病毒首度在薩伊北部侵襲人類,318人受到感染,死亡率達88%。)……馬堡(譯注:與伊波拉一樣同為人畜共通的病毒。)……這些我們都不需要。」他低聲說,把紙一張張丟在地板上。黎璃拿起一疊紙,開始分類,想要找出任何與流行感冒有關的資料。
「有了。」過了一會兒她說。「『流感病毒在實驗室的處理方法』,等一下……『沒有出現過實驗室內感染的病例。』但要小心雪貂。」
「什麼?」他吃驚地問。
「這裡寫的。顯然受感染的雪貂很容易把病毒傳給人類,反之亦然。它們讓我們生病,我們也讓它們生病。很公平。」她說得理直氣壯。「還有……『基因轉變的病毒……潛力未知。建議采用生物安全二級。』生物安全二級是什麼?」
「我應該有……看到,」他很快地翻閱一疊紙。「有了,好。這算是中度威脅。『實驗室人員必須接受處理病毒的訓練,工作完成後,進入實驗室的人也會受到限制。』我想我們絕對可以說,進入賴氏實驗室的人一直都有限制。『人員必須洗手……區域內不准飲食……污水須先淨化再丟棄。』——這是好消息。我想我們可以安全地走下水道了。」
「不走我會更高興。」
「我們可能還是得走。」
她皺起鼻子。雖然是她先想到下水道,而且別無他法時她也會照做,但她寧可不要。
「『一定要張貼生物危害標志。』」他繼續念。「『請特別小心處理尖銳物品。』啊——實驗室人員在處理病毒時的注意事項就這些。『實驗室需有可上鎖的門,通風系統沒有特別規定。』嗯,」他放下資料,抓抓下巴。「一般的實驗室似乎不會裝有排氣雙層門、視網膜掃描、指紋鎖或別的。看來我們的麻煩並不大,如果喬醫生真的遵守這些指示,我們只要處理一道上鎖的門。」
「以及很多武裝的人。」
他揮揮手。「這麼直接!」他把資料丟在茶幾上,往後靠,雙手交握在腦後。「讓人驚訝。我以為在處理會傳染的病毒時要通過很多很麻煩的設備,但看來主要是保護個人的安全事項,而不是外部保全設施。」
他們四眼相對,聳聳肩。「我們又回到了起點,」黎璃說。「我們需要外部保全系統的資料。我們進去後,再找找有生物危害標志的門。」
「就是有X標識的門。」他同意,但兩個人都知道沒這麼簡單,首先實驗室可能在那棟大樓的任何地方,甚至可能在地下,那他們的逃生路線就會受到限制。
雖然比預期中少很多,但他們還是找到一些需要的東西,而且也不必保留全部的資料。洛克撿起丟在地上的紙,黎璃則收拾其它紙張,然後全部丟進垃圾桶裡。
她突然不知道要做什麼。時間還很早,他們也還沒吃晚餐。她還不想去淋浴,幸好他也沒有催她上床的意思。最後她拿出帶來的書,踢掉鞋子,蜷在沙發裡看書。
洛克拿起房間鑰匙。「我要去大廳買些報紙,你要什麼嗎?」
「不用,謝謝。」
他自己出了門,黎璃一直默數到三十才起身,快速地檢查他的東西。他的內衣整齊地放在抽屜裡,一整疊折好的四角短褲中沒有藏東西。掛在衣櫥裡的每件衣服,她都拍打過口袋,也什麼都沒找到。沒有手提箱,但她拉出他的皮制球員式圓筒包檢查。沒看到隱藏的口袋,底部也不像有夾層。他的德制九厘米手槍在裡面,放在皮套裡。床頭櫃裡有一本驚栗小說,書的中間有折角。她翻翻書頁,沒有東西夾在裡面。
她把手伸到床墊下,繞床走了一圈,再檢查床底。他的皮外套隨手丟在床上,她翻翻口袋,發現他的護照放在有拉鏈的內袋,但她已經看過了,就沒拿出來。
所有一切都顯示他的確就是他對她說的那個人,她放心地回到沙發上看書。
五分鍾後他回來了,拿著兩份厚厚的報紙和一個小塑料袋。「第二個孩子出生後我就結扎了,」他說。「但我還是買了些保險套,如果你覺得那樣比較安全。」
他的關心讓她感動。「你曾經做過冒險的事嗎?我是說性。」
「我曾在吊床上站著做過,但那時我才十七歲。」
「不可能。吊床也許可能,但站著,絕對不可能。」
他笑了。「老實說,吊床害我摔個四腳朝天,我就沒再試了。那真的很掃興,而且那天我也沒做到。」
「我可以想象,她一定笑死了。」
「沒有,她在尖叫,笑的是我。在笑翻肚子後,就算是十七歲也做不下去了。更不要說我那樣子好蠢,而那個年紀的女孩很在意形象那些的。她覺得我很不酷,生氣地走開了。」
她該知道他會是大笑的人。她微笑著用手支著下巴。「還有別的冒險嗎?」
他坐進最靠近她的一張椅子,把腳放到茶幾上。「我想一下。那之後不久,我就和愛咪在一起了,我從交往第一天到離婚前都對她很忠實。之後我有幾個親密的朋友,交往時間從幾個月到兩年都有,但都不隨便。我大部分時間所待的地方都沒有狂野的夜生活,除非把四腳動物算進去。就算我回到文明地區,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夜店。」
「對一個成年後大多待在荒野地區的人來說,你還滿世故的。」她低聲說,突然很不安地意識到這個不協調的細節。她之前早該注意到的,卻不怎麼警覺,因為知道他的武器放在衣櫥的袋子裡——而她的並不是。
「因為我說法文、又住高級酒店嗎?有時候我必須以天空為屋頂,所以只要可以我就住在這種地方。我喜歡開漂亮的車,因為有時候我不得不騎馬——那還要有馬可騎。」
「但我想在南美洲法文應該不普遍。」
「你一定很驚訝我是跟一個移居哥倫比亞的法國人學的。好啦,我的西班牙文比法文好,我還會說葡萄牙文和一知半解的德文。」他對她苦笑。「外國傭兵一定要會多國語言。」
他之前從來沒有這麼直接說出自己是傭兵,但她當然知道他不是做那個就是類似的工作。想做什麼,都可以來找我幫忙達成。他是這麼說的,而她當然不會以為他說的是企業購並。她的不安消除了,他當然得要會說幾種語言。
「嫁給你一定很悲慘。」她說,想到他的前妻帶著兩個孩子守在家裡,不知道他在哪裡、做些什麼、會不會回來,或死在某個荒郊野外,甚至找不到屍體。
「謝謝贊美。」他說著開始笑,對她眨眨藍眸。「但我在的時候可是很好玩的。」
毫無疑問。她沖動地起身坐到他的腿上,一手伸進他的襯衫領子,抱住他的後頸,靠向他。他的皮膚溫暖,脖子的肌肉結實。他用左手撐住她的背,右手則立刻開始撫摸她的大腿及臀部。她親吻他的臉頰下方,雙唇感覺到他的胡茬,呼吸著他的氣味,混合著男性的味道及他早上用過而遺留下的淡淡刮胡水味。
「為什麼?」他問,但沒有等她回答就又給她一個緩慢而深入的吻,讓她覺得骨頭都要融化了。
「因為很好玩。」他抬起頭時,她低聲說。然後她再次吻他。這次他的唇更加強勢,舌頭更有侵略性。他的手撫過她的腰,滑進她的上衣,移到她的胸前。她屏著氣讓他把胸罩往上推,再用手掌覆住赤裸的胸部。他炙熱的手貼著她冰涼的皮膚,拇指輕輕按在乳尖上。
她拉開自己的唇,深吸口氣,臉貼在他的喉嚨,感覺到溫暖的喜悅開始繃緊她的腰部。她太久沒有感受過欲望,都忘了它會慢慢地擴展,散布到全身,讓皮膚異常敏感,讓她想要像貓一樣磨蹭著他。
她想要他快一點,讓尷尬的第一次盡快結束,她才能放松。然而盡管他熱愛速度,但今晚他的行程表似乎一點也不趕。他撫弄著她的胸部,讓它們敏感得幾乎感覺到痛,然後他把胸罩拉回原位,緊緊地抱著她。她知道他已經興奮了,否則就是他還有備用的槍藏在褲袋裡,感覺像是十發型四五口徑手槍。但他推開她,親吻她的鼻尖,說:「不急,我們先吃晚餐,放松一下。等待不會害死我。」
「你不會,但我會。」她回答,坐起身,怒視著他。
他的嘴角扯出一個笑。「有點耐性。你知道有句俗話說:『好事需要等待』嗎?我也自創了一句。」
「是嗎?怎麼說……」
「等待必有好事。」
他需要打屁股,真的。「我會要你把支票兌現。」她說著起身離開他,再拿起客房服務的菜單,丟過去。「點餐。」
他點了龍蝦、干貝、一瓶冰鎮的薄酒萊(譯注:法國Burgundy地區南端Beaujolas地方產的一種紅葡萄酒)和蘋果派。她則決心要和他一樣裝平常,便坐下來看書,一邊等客房服務送餐來。他翻閱了兩份報紙,用手機打到美國,詢問出車禍那位朋友的狀況沒有變化,所以他露出擔心的表情。
他並不是無憂無慮,她看著他的臉心想。不管他多常笑或開人玩笑,他的情緒都不只是那樣。有時候他也會陷入沉思,臉上及眼裡都沒了笑意,她也看到過他冷酷、意志堅決的時候。他一定不是一直都很開心,否則就不會在那個領域成功,但她不知道有人是選擇要成為傭兵或是逐漸走上那條路。他顯然賺了不少錢,也就是說他對工作很在行。那種親切、迷人的態度只是部分的他,另一部分則機敏而能致人於死。
過去幾年,黎璃一直不想和普通男人建立關系,那種從事普通工作、有普通煩惱的男人。那樣的人無法了解她的工作性質及狀況,她也擔心自己在親密關系裡會壓過那樣的男人。她必須強勢而決斷,而且無法像水龍頭那般說關就關。但一談到感情,她不想做主導,而想當個伙伴;但那表示她必須找到一個個性和她一樣強烈的人。她在洛克身上感覺到不認為她是威脅的自在與自信。她不用迎合他的自尊或壓抑自己的個性以免嚇到他。洛克這輩子若曾被嚇到,她可能會嚇一跳。他可能連小時候都這麼膽大包天、四處惹事。
她愈觀察就愈尊敬他。她正在迅速而用力地往下掉,而且底下沒有安全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