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室情仇 第五章
    遼國上京。

    時間距上次遼宋戰爭已過半年之久,宋國的割地進貢換來兩國短暫的和平,也為兩國百姓帶來難得的太平新年。

    此時已是入冬時分,大雪紛紛揚揚地落著,為新年添了幾分喜慶的氣氛。

    「王爺,時間已晚,該回府了。」阿古泰小心地提醒在大街上閒逛的王爺耶律瞻。

    「回府做什麼?」耶律瞻淡淡道,隨手接下漫天的雪花,揉在手裡,碎了。

    阿古泰一時語塞。自從耶律紅嫁給蕭邪後,府內冷清不少,雖然有眾多姬妾,但缺了個正妃,就少了幾分家的味道。

    「那不如回去研究宋國……」他斟酌地建議。

    「你當我一天不打仗會死嗎?」耶律瞻哼道,瞬間拉下臉色,將阿古泰僵在原地。

    打仗,打仗,十數年戎馬生涯,又換得什麼?花,厲兩家在上次戰爭之後入罪,上了年紀的花元帥據說病死獄中,厲兵也是他的牢犯,大仇得報,深深記恨的女子也死了,他,突然覺得很孤寂。

    是的,孤寂和空虛,即使他打再多的勝仗都解決不了的孤寂和空虛。

    「冬獵是什麼時候?」耶律瞻突然扭頭問道,卻在瞥見拐角一抹纖瘦的身影時征住。

    阿古泰還沒反應過來,耶律瞻已迅速地追上去。

    潔白的雪地上是新增的淡淡細雪,耶律瞻使用的是最上乘的輕功,連腳印都沒留下。

    阿古泰頭疼地歎了口氣,還是盡責地試著追上自己的主子。

    轉過幾個街口,阿古泰看見耶律瞻靜靜地站在雪地中,神色中的茫然是他前所未見的。

    「王爺。」他輕喚。

    「還以為是她。」耶律瞻自語。

    「什麼?」阿古泰沒聽明白。

    耶律瞻卻突然轉頭,「回府吧。」

    踏著雪,耶律瞻踩出一個一個深深的腳印。阿古泰安靜地跟在身後,不敢多話,主子的脾氣,是越來越怪了。

    「你說,鬼魂會認腳印嗎?」風雪中隱約傳來耶律瞻的聲音。

    「沒聽說過。」

    「也是,癡人說夢。」

    人影淡了,空留一地雪花,覆蓋去時的腳印。

    「師傅,剛才有人追我,幸好咱們屋子就在街邊,不然就給他追上了。」街邊的小屋中傳來女子的清甜聲音。

    「以後晚了,就不要出門。」被稱做師傅的人是一名中年人,高瘦的身形,頗有幾分書卷氣。

    「師兄他嫌天冷,不肯送藥。」女子探出頭來,對躺在炕床上的師兄一笑。

    「你是漢人,就算上京比其他地方開化,也不安全。」

    「師傅,拜託你看看師妹的樣子,有人會打他的主意嗎?」炕上年輕人話一出,腦袋上立時被狠敲了一下。

    「那也沒什麼不好。」女子不以為然地道,暗淡的燭火下,卻也可以看見她臉上猙獰的傷痕。大多是一些淡淡的劃痕,但有一道從左眼角劃過的痕跡,讓她的臉看起來很恐怖。

    「還沒見過女子像你這樣不計較的。」師兄不以為然地道。

    「武納,她臉上的傷痕未嘗不是好事。」師傅淡笑道,「若有一天,她記起往事,能回到宋國,我一定幫她醫好臉上的傷。」

    「記起來也未必好,當時救她的時候,嘿,不知道什麼人下這麼重的毒手,回去後只怕也是難逃一死。」武納客觀地給兩人指出這個事實。

    「那倒是。」師傅點頭,看向桌邊的女子,「聽天由命吧,我雖試著幫她針灸去掉腦中淤血,可也起碼得用上半年時間,再說,記不記得起來還看她自己了。」

    「有『妙手神醫』在,還怕治不好嗎?」武納笑歎,翻身向裡,睡去了。

    這高瘦的中年人,便是上京中最出名的「妙手神醫」武言,連皇上有時都要宣他入宮,因此在上京中還頗有幾分面子。他的母親是漢人,因此對漢人自小就有感情,收養了被丟棄的武納後,還在半年前於邊境救下一名重傷的失憶漢女,為她取名武拾,組成了目前的這個小家庭。

    阿拾當時傷得可真重啊,看向還在燈下閱讀醫書的武拾,武言心中暗歎。如果不是那匹馬自己停下,而阿拾身子瘦小,頸項並未拖在地上,她必死無疑。她當時胸口中箭不說,後腦更是撞擊石塊而血肉模糊,還有左臉,都看不清原來的容貌。至於被馬鐙夾住的左腳,至今他都沒法讓阿拾象正常人般行走。對一名弱女子下這麼重的手,真是不可想像。不過從阿拾身上的衣物和她通曉文字,儀態舉止不凡看來,她必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也許,記不起往事對她倒是件好事。也是有了這個念頭,這些日子來幫阿拾針灸他都放慢了步伐,有心待事情稍有眉目後再徹底治好她。

    「師傅,這我看不懂。」武拾皺眉走過來,虛心求教。

    阿拾可比武納那小子好學多了!武言暗忖,不禁又在心中將武納罵了一遍。

    「阿拾,今天我們要去宮中,你是第一次,可要小心一點。」武納一路上不知叮囑了多少遍,直到武言忍不住道:「阿拾就算沒學過,也比你看起來有教養。」

    「什麼!」武納怪叫,「就她!」

    武拾放下書本,嫣然一笑,「師傅不要太直言,師兄他心臟不好。」

    「你……」武納做捶胸動作,「這不男不女的妖怪!」

    不男不女?武拾看看身上裝束,出門在外,做男子裝束豈不方便?

    懶得理他。武拾重又埋頭書中。

    「沒見過女子這麼愛讀書的。」武納冷哼。

    也沒見過這麼有堅強的女子。武言心想。凡人若失憶,必然慌亂無比,她卻只是安靜地呆了一天,而後就處之泰然了。她,究竟是什麼身份呢?即使臉上有傷,仔細看卻也可見原來清麗不可方物的容貌。

    「停車!」守衛的聲音昭示了他們已到達皇城。

    「咱們到皇宮了。」武納解釋給她聽,武拾卻只是微笑,「我聽得懂。」

    師徒兩再一次驚呆。

    三人下了馬車,正待走進,卻被守衛攔住。「稍候,北院大王來了。」

    北院大王?武拾不覺皺眉,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稱呼,而且,還不止一次,好熟悉。

    一行人騎馬而來,馬上眾人俱是身形挺拔,氣勢立時就將他們三人壓得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

    「大王!」守衛們朗聲呼道。「遼國的第一高手」可是他們心中的英雄。

    耶律瞻只是點頭示意,冷著臉策馬入宮。

    「那位北院大王好像別人欠了他很多錢似的。」武納小聲嘀咕,被武言狠狠打了一下腦袋,「不要命了!」

    三人被引進宮中的兩間小屋,等待蕭太后的接見。

    「沒事不許亂跑!」宮女冷聲囑咐,漢人入宮,算是他們的福氣。

    「是。」武言應道。雖然常給太后針灸,但漢人始終會受遼人的臉色。

    「哼。」武納不滿,不就是個宮女嗎?

    武拾卻信步走到庭院,望著雪地中盛開的梅花發呆。好美的景致呢,她心中一動。好像,她也曾住過這種栽種花樹的大庭院。

    「哇,你看他臉上的傷疤!」正出神間,突然有路過的宮女驚呼出聲。

    這麼恐怖嗎?武拾輕撫小臉,第一次心頭湧上奇怪的滋味,直覺中有什麼要打破她已習慣的平靜。

    「武拾,去膳房端飯。」

    由於太后今天不見,武拾只好隨同宮女去取三人的晚飯。這個武納,真是懶的沒話說。

    「堂弟,今年的冬獵總該參加了吧?」皇上耶律宏烈與耶律瞻一塊行來,笑著開口,「你大仇得報,今年怎麼說都不可以缺席了。」

    「當然,我等了很久了。」耶律瞻點頭,心底卻總是淡淡地提不起勁頭。

    「我也等著和你較量很久了……耶律瞻!」耶律宏烈剛說完,卻發現自己那位自打仗後神情恍惚的堂弟再一次失神。

    「耶律瞻!」他剛要喚回他,卻只見耶律瞻風一般地越過他,往另一邊的長廊而去。

    「怎麼回事,連我這個皇帝都不放在眼裡了……」耶律宏烈不解地皺眉,他這個堂弟真是越來越怪。

    耶律瞻飛快地轉過長廊,面對他的卻只是空寂的走道。他稍稍停頓,又急急往前追去。

    穿過無數道長廊,追過開滿梅花的園林,追過重重的房舍,他卻步在走道的盡頭。

    「人呢!」他抓住不遠處的宮女,怒道。

    「什……麼……人?」宮女被他的怒氣嚇著,結巴著說不出完整的話。

    什麼人?耶律瞻慢慢鬆開手指,對呀,他在追著什麼人呢?

    眼花了吧。

    「太后宣你們晉見。」待了三天後,終於等到了太后的晉見。

    「有了武拾,不如我就不去了。」武納突然皺眉道。

    武言不解地看向他,最後也就由他去了,反正武拾頂得上十個武納。

    離開庭院,武言又特地叮囑了武拾要注意的事項,生怕她第一次見太后有失禮之處,武拾只是微笑地聽了。

    感覺上,她好像對「晉見」這種事情並不陌生。武拾心裡忖度,為稍拾起往事的碎片而高興。

    「瞻兒,你該立妃了。」蕭太后慈祥地看向剛從皇帝處過來的耶律瞻,一邊取出朝中諸位重臣女兒的畫像,「上次戰爭後,起碼可以太平一段時間,你就趁此機會選個妃子吧。」

    「隨太后滿意。」耶律瞻淡淡道。

    「隨我滿意,你不滿意,可對不起別人家的姑娘。」太后皺眉,「瞻兒,打仗歸打仗,你可別把心都打硬了。」

    「太后挑的還有不好的嗎?」耶律瞻應對有理,蕭太后卻只能歎氣,「你和蕭邪一個樣,娶親的時候都說無所謂,可你看蕭邪和你妹耶律紅,還沒看過比他們更生疏的夫妻。」

    耶律瞻面色一變,又很快掩飾過去,沉默地聽太后抱怨。

    「不是我說你,瞻兒,」蕭太后擔心道,「你和蕭邪現在都怪怪的,一個突然變得喜好玩樂,一個打仗後又沒了精神,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后多慮了。」耶律瞻只願時間快過,好逃開太后殷切的關心。

    「稟太后,『妙手神醫『到。」宮女的稟報給了耶律瞻極好的機會,「太后,既然大夫來了,耶律瞻就先行告退。」

    「慢著,」見耶律瞻想逃,蕭太后臉色一整,「正好你精神不好,給大夫看看。」

    「草民叩見太后」武言和武拾雙雙跪地向太后請安,然後才轉向耶律瞻,「見過北院大王。」

    武拾微微抬頭,引來宮女們的小聲驚呼。看來,女子還真是好嚇。她心中苦笑,卻在下一刻聽見更大的驚呼聲,不及細想,她就被一雙有力的雙臂凌空抱起,從高處往下看見了耶律瞻難以置信的面孔。

    「呃……」她張口結舌,不知如何面對眼前詭異的情況,即使是鎮定如蕭太后,也被耶律瞻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

    「花……璃……」耶律瞻艱難地喊出她的名字,手臂微微地顫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那張不再完美的面容。原來……她真的在,不是他看花了眼,不是他在癡人說夢。

    花璃……仿若有什麼狠狠地刺中了她腦中的神經,武拾居然一時說不出否認的話語。

    「花璃!」耶律瞻突然狂吼一聲,將她放下,狠狠擁入懷中,巨大的衝擊力差點將她撞暈過去,而那雙鐵一般的手臂,將她圈得氣也喘不過來。

    「你沒死……真的沒死……」他聲音低沉,翁翁地響在耳邊,武拾想開口否認,卻突然一陣心酸。他的胸膛,傳來的悲傷氣息,讓她止住了否認的話語。

    「瞻兒,你要把她抱死了。」蕭太后忍不住提醒他,就算是男子,只怕也經不住這種抱法。

    蕭太后的話提醒了他,耶律瞻困難地放開一絲距離,看向懷中的花璃。

    雖然不忍,武拾卻仍是忍不住問道「我們認識嗎?」

    「你……說……什麼?」耶律瞻一夕石化,半響才擠出話語。

    她居然問兩人是否認識?耶律瞻心頭一片混亂,說不上是難過還是生氣,只是怔怔地望著她,臉上陣青陣白。

    「啟稟王爺,武拾她腦部受創,已不記得從前的事情。」武言及時進言,打散這僵化的局面。

    「都忘了……」耶律瞻自語,臉上的笑容不知是無奈,還是傷心,或是有那麼一絲放鬆。

    「我是叫花璃麼?」武拾看著這似乎與她相纏甚深的男人,好奇地問道。她試著想掙脫他的懷抱,卻讓他擁的更緊。

    「花璃……」耶律瞻皺眉,許久才開口,「不是,你不叫花璃。跟了我以後,你一直叫鈴兒。」

    「跟了你……」武拾開口又合上,他是說自己是他的……他的女人?不可能的,絕不可能,她感受不到一絲相屬的氣息,她甚至,有些排斥他。

    「真的嗎?」武拾遲疑地回答,而且,鈴兒,她聽起來覺得很怪。

    不相信?耶律瞻的臉色漸漸沉下來。好一個花璃,失憶後仍是將他棄若敝履。深沉的怒氣翻湧在心頭,他眼中初見她的喜悅和愛念慢慢消退,換上冰冷的顏色。

    「事實也不由得你不信。你出事是在宋遼邊境的亂石灘,至於你是否是我的人,」他鬆開武拾,長指輕點她的腰際,「你這兒有顆紅痣,或者,還要我說的更詳細一點?」

    「不用了!」武拾急忙阻止他,小臉一瞬間漲的通紅。但是不知為何,心中卻總有那麼一點不安,卻說不出反駁的話語。

    「好了,好了,既然相認,就皆大歡喜。過來坐下吧。」沒想到耶律瞻也有動心的時候,蕭太后倒看得津津有味。

    「謝太后。」武拾恭敬地回答,卻在下一刻被耶律瞻鉗住手臂,「你聽的懂,也會說遼語?」

    他的口氣好像自己犯了什麼天的罪,武拾不解道,「你……不知道?」

    耶律瞻抿唇不答,雙拳卻緊握身側,克制就要沸騰的怒火。她還有什麼沒騙他?或許,這一刻的失憶也是假扮?

    他很煩躁,像是想傷人的獅子,卻被迫收起了利爪。武拾歎了口氣,居然覺得有點心疼。她偷偷伸過小手,輕輕地握住他的。

    他的拳握的好緊,武拾的小手只能覆著他的表面,但他沒有推開,漸漸鬆開了拳頭,與她十指交握。武拾忍不住側頭對他一笑。

    蕭太后奇跡般地發現耶律瞻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她看看武拾,又看看他,突然明白他近來無精打采的原因了。

    不過……「武拾,你的傷還能治好嗎?」同樣身為女人,她也不願武拾臉上留下這許多的傷痕。

    「師傅說可以,甚至我的記憶也可以漸漸恢復。」武拾如實回道。

    蕭太后笑著點頭,看向武言,得到了他確定的點頭。

    「那瞻兒可是艷福不淺呢……」她調侃著自己的孫子。

    耶律瞻勉強地笑笑。若是她真恢復了記憶……他的手指不由一緊,換來武拾不解地皺眉。

    很疼,她用眼神告訴他。

    淡淡撒嬌意味的眼神柔軟了他的心,耶律瞻忍不住湊過去,親了親她的臉頰。然後那如雪的膚色就暈染上淺淺的輕紅,看癡了他,也看傻了屋內的眾人。

    「天!這真是我的瞻兒嗎?」蕭太后的輕呼說出了大家一致的心聲。

    「不可能吧,武拾,你真是北院大王的女人?」武納在屋裡蹦蹦跳跳,一邊亂叫,「就你……他怎麼這麼沒眼光?」

    「我怎麼倒聽得出一點酸味。」武言橫了武納一眼,轉而向武拾道:「既然如此,武拾,那我們就該話別了……以後再見,也是為師到你們府上給你療傷。」

    相聚不久,又要分開,離愁別緒,最是讓人心酸。

    「可是,師傅,我不想走……」武拾忍不住落下淚來,有捨不得,也有不安。

    「我明白,」武言強笑道,「你此去王府,不比尋常人家,又有人曾謀害你,所以一切小心……」若是呆不下去,你就回來吧……可這句話在此時說,未免有些殺風景。

    「師傅,王爺他說是因為盜匪……所以你就放心吧。」武拾急忙安慰道。

    「你聽我說,」武言突然放低了聲音,「你記不得自己的過往,所以凡人說話留三分戒心,甚至是王爺,你要牢記在心。」

    「我曉得。」她點頭,不用武言囑咐,她現在也並非全信他的話。

    「喂,王府裡的女人很壞,你要小心。」武納終於忍不住開口。她雖然教養好,又愛看書,可勾心鬥角只怕沒他武納強。

    「恩」武拾含淚微笑。

    「好了嗎?」耶律瞻終於忍不住推門而入。

    「王爺,」武言行禮道,「有一事一直沒問,武拾在王府內的身份是……」

    「我的妻子。」耶律瞻淡淡道,一邊牽過武拾。

    「那若您取了正妃?」武言明白,遼國皇室的正妃不會是名汗女,他只希望耶律瞻能保護武拾不受傷害。

    「她始終是我的妻子。」耶律瞻給了他堅定的回答。

    武拾卻不安地看向他,心裡突然悶得慌。她,真的是心甘情願跟了他,即使他另有女人也不悔嗎?第一次,她如此迫切地希望自己恢復記憶。

    「王爺,我的爹娘呢?」武拾籠罩在耶律瞻寬闊的披風內,忍不住問道。

    「死了。」耶律瞻乾脆地回答。一同騎在馬上,她卻坐的筆直,這種有意識的排拒激怒了他。

    死了?武拾低頭,感覺很奇怪。因為不記得,所以沒法太傷心,她歎了口氣,繼續問道,「那我還有親人嗎?」

    「沒有。」看向她帶著懷疑的小臉,耶律瞻忍不住怒吼:「除了我以外,你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

    他的胸膛傳來洶湧的怒氣,他鉗在腰上的鐵臂也告訴她,若她再繼續問下去,他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

    若只是單純的夫妻,為何他的口氣中有如許的憤怒和掙扎,為何她感受到的不是純粹的愛戀……武拾茫然了。

    她可否不要再追究了……耶律瞻突然覺得很疲累。她的失憶,同樣給了他一個忘記過去的機會,可他始終不像她是純如白紙,那鮮明的往事只是被得到她的渴望所掩埋,她的執意挖掘只會讓兩人都痛苦。

    或許,他才是真正痛苦的那個……耶律瞻低頭看向她平靜的面容,因為,她從不曾將他真正放入心底……

    心裡有一點酸痛。耶律瞻擁緊了她,俯身吻上她那嫣紅的嘴唇。她的失憶,該是說幸運,還是命運的捉弄?

    苦澀,掙扎,還有一絲依戀從他的唇傳過來,武拾突然能感受他的傷心,她的心,也酸酸地痛了。

    若他真不想她問,那她,就不再問了吧。

    侍衛們停住駿馬,靜靜地等著馬上的情人述盡他們纏綿的情意。

    「王爺的新寵是個被毀了容的女人!」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北院王府,武拾的幾道傷疤更被說成是幾十道或是滿臉傷痕。

    只是這一些都不影響武拾每天坐在暖暖的屋子裡讀她愛看的書,品她喜歡的香茗。這種安逸的日子,像偷得浮生半日閒一般,武拾盡量不去多想。

    耶律瞻也是盡量不去多想吧,武拾看向屋外的景色,開始走神,好像她的過去是碰不得似的。

    「王爺,明天就是冬獵了。」阿古泰跟上耶律瞻飛快的腳步,一邊叮囑道,「您答應皇上要去的。」

    「我知道。」耶律瞻皺眉不耐道。

    而且皇上和太后還特別囑咐讓他帶上武拾,這才讓他躊躇。若是碰上蕭邪和妹妹……他可以命令阿古泰或其他的人裝做不知道,但蕭邪……

    「你先下去,別煩我。」

    「你回來了。」不遠處傳來的甜美女聲化去了他們主僕的僵局。

    院子的梅樹下,是武拾纖細的身影。她嫣然的笑容,抹去了梅花的顏色。

    「阿拾!」耶律瞻也跟著喚她阿拾,好像還很喜歡這個名字。

    他奔過去,抱起她,笑道,「出來等我?」

    「你聲音那麼大,整個王府都聽得見。」武拾微笑,淘氣地用左手掐他的臉頰。

    耶律瞻作勢咬她,卻在最後一刻該咬為親,吻上她傷痕漸淡的嫩頰。武拾卻不甘心地多用右手去扯他的右臉,威脅道,「再不住口,我就……啊!」

    耶律瞻不需多言就堵住了她的小口,纏綿的氣氛讓阿古泰只好自行消失。

    難以想像冷酷的王爺也會有今天,阿古泰摸摸鼻子,也許是他身上仇恨的擔子卸了,但是……他擔心地看向難分難捨的兩人,若有一天武拾恢復了記憶,她……是否會接下仇恨的擔子?

    「想辦法讓武言離開上京。」前些日子耶律瞻冷酷的話語迴響在耳邊,阿古泰此時終於釋然。為了留住武拾,只怕王爺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武拾,是王爺生命裡僅有的感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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