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著癱軟在自己懷中的人兒,藍雋皓心裡起了一陣陌生的翻攪。
認識她才這麼短的時間,她就三番兩次地在他面前又是受傷又是昏倒的,他真懷疑她究竟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爺,你有沒有怎麼樣?」
被他那一招大鵬展翅嚇破了膽,春喜連滾帶爬地從馬上翻身下來,急急地趕到他身旁問道。
老天保佑,爺要是少根毛掉根頭髮,他都難交代呀!
蹲下身子,春喜焦急地左看右看。
「我沒事,有事的人是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聶小舞,藍雋皓頭也不回地低聲道。
聽到主子的回答,春喜懸在半空中的心才放了下來;他探了探頭,越過主子寬厚的肩膀看過去,只見剛剛還能說還會笑的人兒一動也不動地躺在爺懷中,臉上浮著不尋常的潮紅。
「她怎麼了?」
緊閉的雙眼讓她看起來嬌弱無比,讓人忍不住想照顧她。春喜一邊問,一邊不自覺地伸手想探探她的額頭。
臉紅成這樣,不會是突然生了什麼急病吧?若是這樣可糟糕了,在這荒郊野外到哪兒找大夫呀?
瞥見他關心的動作,藍雋皓下意識地將身子一側,擋開他探出的手。
「爺?」他不解地揚高聲音。
聽見春喜驚訝的叫聲,藍雋皓才猛然驚覺自己似乎反應過度了;轉回頭,他抱著她輕輕鬆鬆地站起身,避開春喜探索的目光。
「她只是中暑了,先找個地方休息吧!」
「呃,是……」
就算是滿腹疑問,春喜也只能按捺下了,爺最大嘛!
☆ ☆ ☆
藍雋皓輕輕將聶小舞放在平整的大石子上,濃密的樹蔭遮去了陽光,微風輕吹,帶來淡淡草香。
藍雋皓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她,偏偏她緊閉的眼瞼動也不動,他這才發現她漂亮的眼睛下方有著淡淡的黑圈。
她昨晚睡得不好嗎?是不習慣還是不願意跟他離開?
逕自猜臆著她的心,藍雋皓沒有發現春喜也跟著蹲了下來,見他專注的模樣,春喜的心裡忍不住有些急了。
情況很嚴重嗎?不要,爺怎麼一副受到強烈打擊的模樣?春喜看看聶小舞、又看看藍雋皓,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緊張兮兮地問:「爺,她不會死掉吧?」
雖然她只是一個乞丐婆,但是,看在她還挺有禮貌的叫他一聲「小哥」的份上,他並不希望她有什麼意外。
「胡說!」聽到他的話,藍雋皓很快地出聲駁斥。「她只是曬昏頭,不礙事的。」
輕輕撫過她的臉頰,過高的體溫讓之紅潤,卻一點也不顯得健康,藍雋皓皺著眉瞪著她脖了上的束縛。
這種天氣裹得像粽子一樣,難怪要中暑了,北地的天氣不比這兒,若是她怕冷以後怎麼辦?
他摸索著她領子上的盤扣,見狀,春喜忙不迭地說:「爺,這事兒讓我來就行了,你到旁邊休息一會兒吧!」
要他一個大男人去解姑娘家的衣服當然是不合禮的,不管她的身份為何,終究是個女人,看了她的身子搞不好他還得被迫娶這個乞丐婆。不過,眼看現下也沒有合適之人,爺的身份又何其尊貴,自然沒有道理矮下身段為一個丫頭服務,只好自己勉強一下了。
趨向前去,春喜正要動手,冷不防地,藍雋皓一把將地上的人兒攬進懷裡,包得密密實實。
「爺?」春喜驚訝地看著他。
「你到前面找些水來。」不想多加解釋自己的動作,藍雋皓冷著聲音說。
他不想讓別的男人看見她的身子,絕不!
看到春喜離去,藍雋皓才慢慢地將聶小舞放回地上。
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對她會有這麼大的佔有慾,向來,女人在他的生命中只是一個名詞罷了。當然,他不是什麼衛道人士,也不會假清高地說自己沒有需要,不過,他只玩你情我願的遊戲,絕不超過這個界限,這是他第一次正視「女人」這種生物。
緩緩解開聶小舞頸上的第一個盤扣,藍雋皓毫不意外她有一身白皙的肌膚,曲線優美的頸項也泛著淡淡的粉紅,靠近貝殼般的耳朵旁,有一點硃砂痣。
其實她並不美,至少,比起他的「未婚妻」——梅艷雙就遜色多了,但是,感覺這種事是沒個准的,人生苦短,他並不想控制自己的情感,強迫自己遵守禮教;有興趣就是有興趣,在他還沒理清自己對她的感覺之前,他不準備放她走。
繼續解開第二個扣子,略顯骨感的肩膀隱隱若現。
她可真瘦小呀,若她不說,他還猜不出她已十六了,看著她纖細的身子,不難想像她以前過的日子。今早離開前他特地到她住的廟裡一趟,想到廟裡那十來個大大小小的孩子,他真不知道她這麼瘦小的肩膀如何支撐。
「爺,水來了……」
沉思中冷不防聽見春喜的呼聲,藍雋皓動作迅速地將聶小舞敞開的衣領掩上,轉過頭去以自己的身體遮住她。
「放著,你帶馬去吃草。」
「喔,好……」被他冷峻的聲音嚇了一跳,春喜急急煞住前衝的步子,在離他三大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爺今天不曉得怎麼了,有點兒怪異,他還是乖乖聽令的好,免得爺一個不高興決定不回府,他就慘
依言放下手中的水罐,春喜安靜地牽著三匹馬離去。見他走遠,藍雋皓才慢慢向前。
扶她坐起靠在自己身上,他打濕帕子擦拭著她的手、臉。生平第一次服侍人,他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不但弄濕了她的臉,也弄濕了她的衣服。
將水罐移近她的嘴邊,他發現自己面臨了一個難題——昏迷中的她壓根兒無法自己喝水,怎麼辦呢?
盯著她略顯乾裂的櫻唇,藍雋皓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難解的光芒。
仰頭喝了一口水,他緩緩俯下頭,兩唇相接的瞬間,他知道有些事情就要不一樣了……
☆ ☆ ☆
「怎麼?還不舒服嗎?」
醇厚的聲音從頭頂上飄下來,聶小舞一震,慌忙搖頭。「沒、沒有……」她聲如蚊吟地回答,僵著身子動也不動,一來是因為她正坐在高高的駿馬上,二來是因為羞赧。看著她秀髮半覆的側臉,藍雋皓知道她心裡彆扭,拉開嘴角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她知道自己暈了過去,但是,可沒想到自己竟會在他的懷中醒來,想到那一雙魅人的瞳眸不曉得盯著自己看了多久,她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都怪自己沒用,才會讓自己走進這樣的窘境中。
聶小舞自昏睡中醒來,藍雋皓知道她不會騎馬的事實,便要她與他共騎。雖然,她也曾堅持自己學得來馭馬的技術,但是,在她第三次被狠狠摔下馬背後,藍雋皓終於失去耐心,枉顧她微弱的抗議,一把將她捉上自己的坐騎,也就是因為如此,她可憐的心臟一直維持在亢奮的狀態。
沒辦法,她實在無法忽略他的存在,如此親密地呼吸著同一小方空間的空氣,讓她惶惶不安,避免不了的顛簸讓他倆的身子似有若無的碰觸在一起,更是讓她的精神緊繃到極點。
雖然她接觸過的男人寥寥無幾,但是,直沉告訴她藍雋皓是危險的,她想避開他,卻無能為力。
她第一次發現男人和女人竟是如此的不同,他的胸膛堅硬卻溫暖,握著韁繩的手臂黝黑而有力,籠罩在他的氣息的,她亦發覺到自己是如此渺小而軟弱。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也有一雙強壯的臂膀可以依靠,就像他的一樣……
猛然驚覺自己在想些什麼,她心一驚,連連甩頭。
忘了自己正坐在高高的馬背上,她突然的動作惹來馬兒不悅的嘶聲,暴躁地扭動身子。
「啊——」
驚叫一聲,她身形不穩地往一旁摔去。
藍雋皓眼明手快地攬住她的腰,單手操控身下的駿馬。「爺,小心!」一直跟在後頭的春喜見馬兒發飆,連忙趕了上來,卻無法接近,只能待在一旁乾著急。
這匹日行千里的暴風雖是爺的專用坐騎,但是,在野地長大的它血液中仍潛藏著無法馴服的劣性,老天保佑爺千萬別出事呀!
緊緊捉著韁繩,藍雋皓一邊和馬兒鬥智,還得分神照顧聶小舞,讓他費了好一番工夫才讓暴風平靜下來。
「爺,你有沒有怎麼樣?」一見情況穩定下來,春喜忙不迭地問道。
「沒事。」頭也不回的應了一聲,藍雋皓鬆開韁繩,低頭看向懷中的人兒。「你還好吧?」
聶小舞顯然被嚇壞了,臉色慘白地躲在藍雋皓懷裡,抖得說不出話來。
天哪,她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呢!
靠著他的胸膛,她止不住地猛打哆嗦,想起剛剛天搖地晃的感覺,就忍不住將頭埋得更深了。
察覺她的動作,藍雋皓自然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纖細的背脊。
「沒事了,別怕……」
他的聲音輕緩溫和,彷彿暖流般注入她顫抖的心;傾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她慢慢平靜了下來。
倚在他的胸前,聶小舞知道這個姿勢看來極端曖昧,但是,過度的驚嚇使她全身無力,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只得繼續像只無尾熊般攀著他。
「對、對不起……」
她自知理虧,垂著頭低聲道歉,誰知藍雋皓一聽,竟低聲地笑了起來。
他寬厚的胸膛上下起伏著,貼在他的胸口,他如雷般的笑聲一下下地撞擊她的心,震得她滿臉霞紅。
她不解地抬起頭,看著他的臉。
怪哉,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好笑?怎麼她沒看到?
迎視她疑惑的目光,藍雋皓的笑聲漸漸停歇,但是,眼角、嘴邊仍掩不住滿滿的笑意。
她困惑地皺眉,「你笑什麼?」
搖搖頭,藍雋皓伸手將她臉上被風吹散了的髮絲塞到耳後,動作自然得就像做了幾千萬遍似的,而春喜則是愣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回不了神。
「你知不知道你的口頭禪是什麼?」
輕輕搖了一下頭,她像被催眠了般,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黝黑的雙眸。
她認識的人總是稱讚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但是,依她所見,藍雋皓的眼睛才真正稱得上漂亮,不但清澈分明,而且炯炯有神,宛若深不可測的黑潭,既令人好奇、又令人畏懼。
「對不起。」沒有發覺她看他看傻了眼,藍雋皓低下身子靠在她耳朵旁輕道。
溫暖而略帶濕意的熱氣吹在她敏感的耳朵上,聶小舞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下意識地縮了縮。
「啊?」她依舊困惑。
他幹嘛跟她道歉呀?
「你的口頭禪。」看著她迷惑的可愛表情,藍雋皓低聲說著,「這是我最常聽你說的一句話。」
傻愣愣地看著他,她一時反應不過來他是什麼意思,好一晌,才豁然明白他在取笑自己。
小臉迅速的熱辣辣燒了起來,滿腔懊惱取代了原先的羞意,她瞪圓眼睛看著他。不過,生氣歸生氣,她可沒忘了他是身份尊貴的爺,所以,除了暗生悶氣外她什麼都不能做!
瞧她這模樣,藍雋皓又是一陣大笑。
這小妮子果真有趣,瞧她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氣悶樣兒,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難得毫不規避的「正視」他,他戲謔地挑挑眉。
他從沒見過比她更容易臉紅的女人了,動不動就面紅耳赤的,不過,他訝然地發現自己竟挺喜歡逗她的,看她不經意流露出的嬌態,宛如迎風的雛菊般,雖不耀眼,卻纖柔而耐看。
「你很好看。」
聽到自己的聲音,藍雋皓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微低著頭與她對視,他絲毫不因這話感到侷促,反倒是聶小舞渾身一震,眼裡閃過一絲慌亂,臉更紅了。
他向來不吝惜讚美女人,更何況她真的讓他覺得很特別。
「胡、胡說……」結結巴巴地說道,她的駁斥沒有絲毫說服力。
他在說些什麼?她好看?他八成是頭腦糊塗了才會這麼說。她不會忘了昨天以前自己還是一個人見人兢兢業業的乞丐,怎會好看呢?
儘管她這麼告訴自己,但是,卻止不住因為這話接踵而來的雜七雜八的思緒,以及悄悄飛上天的心。
哪個女孩兒不喜歡自己是漂亮的?但頭一次聽見有人稱讚她好看,聶小舞竟覺得感傷多過開懷。
他真是一個好人,願意對她說這樣的話。
低下頭,她輕輕道:「謝謝。」
莫測高深地看著她,藍雋皓眉頭微微蹙起又很快的放鬆。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是嗎?」這話直述的意味多過疑問。
搖搖頭,聶小舞不發一語。
她不是不相信,而是無法相信,十六年來處處遭受排擠的日子已讓她對自己失去了信心。
看著她好一會兒,藍雋皓突然說:「我從來不說違背良心的話。」
語畢,他利落的翻身下馬,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今天來不及到鎮上去投宿了,就在這兒紮營吧。」
愕然地看著他走進樹林裡,聶小舞僵在馬上無法動彈。他生氣了嗎?就因為她看輕自己?
看著他寬闊的肩背,聶小舞迷惘了。
從來沒有人在乎她,也沒有人在意她的感受,藍雋皓的反應教她不知所措,而心底緩緩升起的暖意,更是陌生得緊。
「你剛剛和爺說了什麼,怎麼他看起來不太高興?」見爺突然走開,春喜慌忙上前詢問。
「我……」她張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麼。
她自己都糊塗了,怎麼說呢?
搖搖頭,她輕蹙蛾眉。「我……下去……」
她帶著懼意低頭看了看地面,懇求地看向春喜。
見她這副模樣,一時半刻間大概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春喜一邊下馬,一邊嘀嘀咕咕地說:「待會兒放機伶點兒,別再亂說話了,惹毛了爺大家都不好受。」
真不知道這乞丐婆有什麼能耐,能教性子冷靜的爺動肝火?
藉著春喜的幫忙她笨拙地翻身下馬,看著藍雋皓離去的方向,她怔怔地發呆,模模糊糊地聽著春喜咕噥:
「別看了,爺不是你高攀得上的,聽我一句話,奴才命就是奴才命,別夢想麻雀變鳳凰……」
奴才命?
苦澀地咀嚼這三個字,冷不防一陣強風吹過,霎時吹亂了她的發,也吹皺了她的心……
☆ ☆ ☆
黑夜很快就降臨了,白日看來風景怡人的野地,此刻多了絲詭異和危險的氣氛。三人圍坐在火堆旁,除了干樹枝燃燒發出的必必剝剝聲、以及遠處偶爾傳來幾聲野獸的號叫外,沒有任何聲響。
瞪著火舌,藍雋皓緊蹙眉峰,表情冷峻。
他以為在老傢伙的訓練下,再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激起他的情緒了,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做到無心,起碼,對她不行!
撥了撥火堆,零星的火花四射,為深沉的夜色平添一抹絢麗。
他一向不喜歡忽視自己的感覺,此時此刻當然也不必破例,他只是不明白自己怎會在乎她?
是的,就是在乎,他想了一下午才為自己的失常找到了一個理由。
若不是在乎,他不會允許她的接近,更甭說和他共乘一騎;若不是在乎,他不會生氣她的認命、她的自輕;若不是在乎,他不會該死的注意到坐在遠遠一角的她正不停地顫抖。
「冷嗎?」他突然抬頭看向聶小舞。
夜晚的氣溫陡降,他坐在火堆旁都感覺得到絲絲涼意,更甭說刻意坐離他遠遠的聶小舞,瞧她抱著自己縮成一團的模樣,活像只被遺棄的小狗。
不待她回答,藍雋皓又開口:「過來。」
怯懦地看著他,聶小舞咬著牙,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如常。「不、不用了……我坐在這兒就行了……」
悄悄低頭呵了口熱氣,她忍不住又瑟縮了下。
呼,怎麼會變得這麼冷?拉拉自己身上單薄的衣裳,聶小舞凍得有些發昏。
從小她就怕冷,每到冬天總是把自己裹得像顆球,還是忍不住發抖,她沒想到這個季節就如此凍人了。
不過,比起身體上的寒冷,藍雋皓給她的衝擊更大,下午他對她說的話猶清楚地在她耳邊縈繞,讓她莫名的害怕接近他。
春喜說得對,主子和奴才的差別何止雲泥,她不該對他說的話有任何多餘的聯想,但是,想得容易,情感卻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起碼,她就控制不了一接近他就開始紊亂的心跳。
見她寧可忍受刺骨寒意也不願靠近些,藍雋皓有些動怒;他拉下臉,冷冷的凝睇著她。
「隨便你,別耽誤了我們的行程就好。」
蠢女人,等明兒犯風寒就會知道自己的愚蠢了。
憤然的再往火堆內丟入幾截枯枝,火舌一下子竄得老高。
雖然火堆燒得更熾了,但是,他冷肅的語氣讓溫度又下降了些,聶小舞惶然地縮在一旁,不明白她又怎麼惹他生氣了。而隱隱察覺兩人之間微妙變化的春喜則是聰明的閉緊嘴巴不作聲,一雙眼睛骨碌碌地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
太不對勁了,光是今兒個他就在爺眼裡看見兩次明顯的怒火,真不明白爺既然不喜歡她幹嘛帶她走?
坐得挺直,藍雋皓雖然強迫自己看著火堆,眼睛卻老是無法控制的朝一旁瘦小的身影飄去。
該死,她幹嘛抖個不停,不搖散自己不甘心嗎?
莫名其妙地生著悶氣,藍雋皓手中的長樹枝無意識的翻攪,讓火燒得更旺。
都什麼季節了,她的包袱中竟沒有一件保暖些的衣裳,她打算穿著身上那件破衣裳過冬嗎?
挑剔的看著她,藍雋皓無法克制地低咒。可惡,她自己都不在乎自己,他幹嘛這麼雞婆?
握緊拳頭,他強自壓下欲和捉她過來火堆旁的衝動,冷冷地看著她。
「爺。」春喜驀然出聲打斷了他的凝視。
藍雋皓轉過頭,不發一語的看他。
「山雞烤好了。」先前他在林子裡捉的山雞經過一番燒烤,散發出濃濃的香味來,他仔細的用刀子將汁多肉鮮的腿部割下,遞給藍雋皓。「爺,你嘗嘗。
接過雞腿,藍雋皓張嘴咬了一大口,注意到一直縮著身子的聶小舞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
「爺,如何?」
點點頭,藍雋皓直直地看著聶小舞。「餓嗎?」
猛然被他一問,聶小舞霎時紅了臉,垂下頭來。
真丟人,她居然眼巴巴地瞪著他手中的食物瞧,活像一輩子沒吃過東西似的,他肯定要像其他人一樣討厭她了。
羞慚地瞪著地面,她自憐地歎了口氣。看來,她這一輩子是不可能脫離賤民這種身份了。
見她久久不回答,藍雋皓再度開口:「想吃嗎?」
想,不過她還有自知之明,明白新鮮的食物得等主子享用完才輪得到她;是以,她搖搖頭,正要拒絕,冷不防餓極的肚子發出一串咕嚕聲。
揚揚眉,藍雋皓低聲道:「過來。」
「……」
捂著肚子,聶小舞的臉熱得簡直可以煎蛋了;她個性向來直率,想說什麼、想做什麼絕不彆扭,但是,在藍雋皓面前她就是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灑脫,光是想到剛剛那一串不雅的聲音,她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
把頭搖得像只波浪鼓般,她固執地低喃:「爺請先用,小舞待會兒再吃。」
太多次的經驗讓她知道每個人都不願和她同桌吃飯,即使她把手、臉洗得再乾淨,他們還是有借口嫌惡她,嫌她身上有股酸菜味兒、嫌她長得一副窮酸樣兒……她理所當然的認為藍雋皓也是這麼想。
不自覺的又往後縮了縮,她不想自己影響他的用餐,畢竟他對小四有恩。
「你——」
看著她又退開了些,幾乎隱身在黑夜中,藍雋皓怒極的瞪著她。
笨蛋,她非得這樣折磨自己的身體才甘心嗎?
沒有人明白他是怎麼做到的,聶小舞只覺身子一輕,驚呼聲尚來不及出口,人已經穩穩當當地落在藍雋皓身旁,熊熊火光霎時溫暖了她僵冷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