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28周,她一直有定期看醫生,胎兒與母體都很正常,除了肚子看起來比較大一點之外,基本上醫生說一切都沒有問題,只待生產。
她的產檢花了一點時間才結束,走出診療室她有點不安地想著:為什麼她從昨天開始就心神不寧?好像會有大事發生一樣,而且大概是因為昨晚沒睡好,她老覺得肚子怪怪的,醫生說這是產前憂鬱症,很正常。
是嗎?會是她想太多了嗎?
「小姐,檢查的結果如何?」陪伴她的皮嬸看她有些出神,擔憂地開口。
「沒事,一切正常,不用擔心。」○○回給她一個笑容,讓皮嬸心安了些。
「醫生說有一點胎位不正,堅持要幫我徹底檢查,所以就耽擱了。」○○仔細地把醫生的話說一遍,好讓老練的皮嬸知道。
「沒事就好,難得醫生這麼細心,我看你還是聽話,少到醫院勞動,有什麼事讓我來就好。還有,補藥要準時喝,這樣孩子才會健康。」皮嬸還是擔心地念上一小段。
○○一聽到她提到肚中的小孩,心中陰霾一掃而光,快樂地輕撫肚皮。
「可是,我的體重還很正常呀,醫生說可能是羊水比較多,沒問題的。」
「也對,大是沒有關係,如果變小就有問題了。而且依我多年的經驗來看,你的肚子這麼尖一定會……」
兩人談起孕婦經,一時忘了時間,從懷孕的經驗到帶小孩的種種問題,全部侃侃而談、毫無終點可言。
無意中聽到護士們換班的騷動,○○才驚覺地發現天色不早了。
「皮嬸,我還想去看為雍,陪我去好不好?」
「哪有不好?只要你少……」皮嬸還想多叮嚀她該注意的事項,○○有點受不了地笑著推她往電梯去,阻止她的口水繼續往外噴。
「好啦、好啦!皮嬸你就饒過我吧。」
☆ ☆ ☆
待兩人一進病房,發現裡頭空蕩蕩的,宛如沒有人來過一樣。
○○當場愣住了,皮嬸快手快腳地走回門口,瞪著門牌好一會兒。
「小姐,我們沒有走錯病房啊!為什麼姑爺會不見?」
○○的腦中沒有別的念頭,高興地結巴起來:
「會……會不會……是為雍醒了?」
「對呀!那你先坐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問護士。」皮嬸交代後高興地跑出病房。
「為雍醒了!他終於醒了?」
○○抱著肚子,不斷地跟寶寶說話,興奮的心情讓她坐不住,來回在病房中走動。
一個護士走了進來。「啊,是你,聶太太,你先生已經出院了。」
經護士這麼一說,她直接就把出院當成為雍清醒的證據,快樂地忘記身體的不適,衝到護士的面前,抓著人家的手熱烈地問著:
「出院了?怎麼會?誰幫他辦的手續?」
「我剛好有看到,是一個帥哥,長得跟你先生很像,但比較年輕一些,我想應該是兄弟吧?實際的情況你到櫃檯查就知道了,我只是來做清理的工作而已。」
「那我出去外面等我的朋友,謝謝你。」○○道謝後就奔出病房,想去找皮嬸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護士笑著送走她。
○○一走出病房沒幾步,就看到皮嬸也激動向她奔過來,兩人心有靈犀地抱在一起。
「小姐!姑爺他出院了,是一個叫聶為剛辦的手續,還把所有的費用都付清了。你認識這個人嗎?」皮嬸把問到的事全說出口。
○○已經興奮到了極點,可是沒聽到最最重要的消息,急地問道:
「先別管這個,護士有說為雍的情況如何嗎?」
「有,他好像醒過來一次,但是那個聶為剛帶來的人不准這裡的醫生或護士靠近他,立刻就辦出院手續,把人帶走了。護士長人不錯,她偷偷告訴我說,他們離開的時候,聶為雍還是昏迷著,但是臉色好像很痛苦。」
「真的嗎?」她簡直不敢相信耳中聽到的事。
「沒錯,護士長因為那批人很奇怪,態度又不好,加上她也知道你的情形,因此偷偷幫你留意了。你也知道姑爺本來是一直沒有表情的,但是竟然出現痛苦的神色,我想他一定是清醒過來了,就是不知道情況如何?還有聶為剛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把姑爺帶離開醫院?」皮嬸還是繼續剛才的疑問,畢竟剛才護士長也覺得這個人很有問題。
但是○○才不管別人如何,猛地抱住她大聲地叫出來:
「為雍真的清醒了!太好了!皮嬸我好高興喔。」
「早就說過他一定會沒事的,你看對吧!」皮嬸被她的興奮感染,忘了方纔的疑問,跟著快樂起來。
「嗯!我真的太高……興了。」肚子傳來的一陣巨痛讓○○一時彎下腰。
「你怎麼了,小姐?皮嬸擔心地問著,內心自責一定是剛才太興奮讓她動了胎氣。
陣痛讓○○一時說不出話來。「呼……呼,我的肚子有點痛,大……概是剛才……太激動了。」
她抱著肚子直不起腰,腿也跟著發軟,還好有皮嬸在一旁扶著。她咬著牙忍著痛,額頭都沁出小小的汗珠,心中不明白為何會如此。
一看情形不對,皮嬸很有經驗地問她:
「你的肚子是怎麼個痛法?」
她已經痛到不知如何解釋,咬著牙擠出幾句話:
「很痛呀,就是很痛,唉呀!好像有東西流……」接下來她實在不曉得怎麼形容才好。
皮嬸一驚。「是羊水破了?不會吧?○○你先不要緊張,這裡就是醫院,我立刻去找人來幫忙。」
知道羊水破了,皮嬸開始慌張地拖著她想就近去找醫師或護士也好。
肚子雖然愈來愈痛,但是○○卻意識很清楚,終於想到如何形容這種痛法。「呼……呼……好痛……是一陣一陣……像拉肚子,不,比那個還痛!」
方纔的護士剛好走出病房,就見到她不舒服的樣子,趕緊走過來幫忙。
「聶太太你怎麼了?」
「她要生了!」皮嬸緊張地替她說出口。
「你幫她量陣痛的時間,我去找病床跟醫生。」護士很專業地交代後,就快步地跑開。
「要快一點!」皮嬸望著她的背影大叫。
看著○○很難過的樣子,皮嬸實在很緊張,忍不住念了起來:
「小姐你要生了,會不會太快?早知道就不讓你來看姑爺,害得你早產。」
一提到他,○○突然生出一股力量,掙扎地想自己站起來,但是陣痛又讓她縮回地上。
「不行!我還不能生,為雍他不在這裡,他說過要陪我進產房的。」
聽到她這時還在擔心聶為雍的事,皮嬸也無可奈何,只能不住地鼓勵她要堅強、不要害怕,更不忘拿出他清醒的事逼她要撐下去。
醫生與幾個護士推著病床過來,利落地從皮嬸的手中接過○○,醫生一邊檢查孕婦的情況,一邊鎮定地指揮著護士。
「先扶她上病床,羊水已經破了,立刻空出一間產房準備。」
「好。」一個護士應和後立刻跑開,其他護士則熟練地將病床推走。
醫生停下來對皮嬸簡單地做個交代:
「請先去幫她辦手續,她可能今晚就要生了。」
「什麼?可是才28周而已。」
醫生要趕著進產房,急急地揮著手說:
「沒問題的,我照過胎兒,他很健康,說不定連保溫箱都用不到。你還是先去辦手續,以免來不及。」
「好!我立刻去,一切就麻煩醫生你了。」皮嬸對著醫生的背影大喊,然後就跟方才好心幫忙的護士前往櫃檯去辦手續。
辦好手續,她趕緊找公用電話聯絡老爺這件事以及聶為雍清醒的事。
○○進產房沒多久,蘇洪和葉一榮已經到產房外跟皮嬸碰頭,至於聶為雍的事,就請陳家兄弟幫忙了。
☆ ☆ ☆
經過兩個小時,醫生步出產房告知他們一個消息:○○懷的是雙胞胎,可能無法自然生產,是否考慮要剖腹?
而且他發現其中有一胎兒可能過小,不知能否安全離開母體?那名可能是女嬰,另一名是男嬰,由於女嬰的身體一直跟男嬰重壘,所以才沒有在產檢時看出來。
醫生為他自己的粗心道歉,同時也請在場的人幫產婦作決定,拖太久只會對母親不利而已。
皮嬸想起○○方才痛苦的樣子,立刻點頭答應剖腹的提議,蘇洪聽到還有一個小女嬰,擔心地也跟著答應。
醫生聽到後,立刻又要他們去辦開刀的手續,他則進產房準備。沒多久○○被推出產房,換到手術房。
他們看到○○累垮的蒼白臉孔,非常慶幸作了正確的決定,現在只希望能夠來得及同時救活母親與小孩。
等到半夜11點多,手術房中抱出一個正常的男嬰,他的體型只比足月的嬰兒小一點但哭聲很宏亮。又等了近半個小時,他們只等到昏迷的○○被推出來,那個女嬰呢?
醫生說因為胎兒過小,必須放在保溫箱中,目前為止母女均安。
但是等見到那位小女嬰時,他們都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麼小的嬰兒,簡直是奇跡。
隔著保溫箱,她只有護士的手掌大小而已,皮嬸又控制不住感動地哭倒在地。
蘇洪二話不說,立刻要求醫生要以最好的設備和護士照顧這對雙胞胎,一定要讓小孫女健健康康離開醫院不可!
☆ ☆ ☆
為了隨時照顧早產虛弱的小女嬰,以及雖然還沒足月但還算健康的小男嬰,保溫箱旁邊總是有兩位經過篩選的護士,而醫生也是24小時待命。
小鳳是小女嬰的名字,她搬進這個保溫箱已經有一個月,原本剛出生時皺巴巴的皮膚現在變得光滑、粉紅,頭上也長出濃密的短髮,眼睛偶爾會睜開看人,小手也學會如何張開、握拳,兩隻細瘦的腳只要是清醒時都在空中揮舞著不停。
只是,她的身體現在還是只有小貓咪那麼大。
剛開始○○每天都到保溫箱抱她兩次,她是唯一除了醫師與護士之外獲準能抱小鳳的人,其他人都只能站在保溫箱外隔著強化璃看她成長。現在她的身體已經不像剛生完那麼虛弱,她總是堅持要自己喂小鳳,因此到保溫箱的次數也就增加不少。
懷胎七月雖是早產,但是另一位男嬰小龍卻非常正常。而為了同時照顧這對雙胞胎,小龍的嬰兒床就放在保溫箱的旁邊。他是個很好帶的嬰兒,絕少哭泣、也不好動,看到母親和妹妹才會咿咿哦哦地比手畫腳。只是○○無法分心照顧到他,只能拜託護士多費心。
小鳳的情況一直非常令人擔心,即使飲食情況一直很好,但是她的體重卻增加緩慢,有時候還會出現排斥保溫箱的情形。
醫生表示如果她的體型無法長大如足月的嬰兒,生命可能會撐不了多久。而且,即使能長大,她部分器官也因為早產而不健全,這一生注定要當藥罐子。
兩嬰兒外型都長得像聶為雍,尤其臉型與眼睛最像,但是嘴唇、頭髮卻像○○。不過,也有人說小龍像父親、小鳳像母親。總之,兩嬰兒都承襲到父母的優良基因。
來看過小鳳的朋友沒有一個不曾動容,因為她迷你得出乎一般人的意外,可是她卻有強烈的生命力,每一個動作、呼吸都是在跟命運之神對抗!
○○好想讓為雍也看到小鳳的奮鬥,可是,沒有人願意告訴她現在為雍在哪裡?
她知道他一定被帶回美國了。她仔細回想過,將他帶走的聶為剛應該是他的堂弟。為雍曾經告訴過她家中所有的事,也包括他母親的事情。
只是她不明白,為雍不是已經清醒了嗎?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來看她和小孩呢?都已經過了一個月,她還沒見到為雍的面、連消息也被封鎖。這是為什麼?
難道……如先前的醫生所料,為雍即使清醒也無法痊癒嗎?或是他被限制行動,無法來看他們?還是他已經忘了台灣有人在等他?
她好想去一趟美國,她好想知道為雍現在的情況?光在醫院東想西想,她實在無法安心。
可是她也捨不下小鳳!女兒這麼小、這麼需要她這個母親,如果她離開醫院,小鳳一失去母愛會不會也離她而去?
看著保溫箱內的小鳳總是處在睡眠狀態,她是趴著睡的,因為醫師說這樣比較接近在母親胎中的姿勢。
現在,她小小的身子出現微微的蠕動,好像有些不安,臉色紅中帶青。
不好!小鳳又出現不適應症了。
「護士小姐!」○○驚叫值班的護士,指著小鳳的情形給她看。
護士貼心地安慰○○一句,才去聯絡醫生處理。
○○看著小鳳難過的樣子,甚至已經開始嚎啕哭泣,做母親的心被揪得緊緊的,跟著疼痛傷心起來。她顧不得什麼進保溫箱要消毒,還有什麼限制,直接打開門將小鳳抱到手上,細聲地呵護著。
護士看到這個情形趕緊又呼又叫醫生。
小鳳一到○○的懷中,明顯地好過多了。而聽到妹妹的哭聲,小龍也跟著大叫起來,○○只好將小鳳抱到小龍的床邊,他才停止吵鬧。
懷中的嬰兒體溫異常地高,整個小臉都紅咚咚地,全身恐怕也濕答案了。
○○拿起小龍使用的毛巾立刻幫小鳳擦汗,擦完臉部,她感覺到女兒似乎還要她擦。
○○小心地將小鳳放在小龍的身邊,一邊低語地要小龍別亂動,以免傷到妹妹,畢竟兩嬰孩的大小差太多,一邊解開小鳳身上的毯子與衣服,小心翼翼地擦拭她小小的身子。
看到女兒好小好小的胸部與強烈的呼吸起伏,她頓時覺得罪惡滿懷。
雖然醫生沒有指明,但她很清楚若不是她這個母親不好,在懷孕期間由於為雍出事,沒有好好進食,使得小鳳發育不好,現在才要小孩活受罪。
一切都是她的錯!
如果她以前沒有那麼依賴為雍,如果她以前有好好注意胎兒的問題,現在也不會害得小鳳這麼小就被迫出世!
兩串熱淚不禁滴落在小鳳的身體上,○○怕女兒受感染,趕緊將淚痕拭去。淚眼模糊中,她看到小龍握住妹妹的手,好像在幫忙安慰妹妹一樣。
她感激地在兒子的額頭落下一吻,又親一下兒子與女兒的手,兩嬰孩就這樣開心地對她笑了起來。看著他們的笑容,○○也跟著笑起來。
醫生與護士站在一邊擔心得不得了,趕緊拿出小鳳的乾淨衣物,與○○一起幫她穿好衣服,以免著涼。醫生則盡責地檢查嬰兒的狀況。
虛弱的小鳳不一會就躺在嬰兒床上安詳地睡著了,小龍也是呵欠連連的樣子,但是他的臉上還掛著笑容,那種笑法分明就是聶為雍一的翻版。
醫生看到雙胞胎睡在一起和諧安詳的樣子,也不要求○○立刻分開他們,反而建議把他們一起放在保溫箱,或許有助於小鳳的成長。
○○聞言笑著點頭同意。
低頭看著嬰兒床上的一兒一女,她按捺下想見為雍的心情,決定先努力讓小鳳離開保溫箱生活,然後再帶著他們一起去找父親。
她想為雍一定會很高興的,因為他們同時擁有一對女兒和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