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納蘭楚紜聽到門口傳來吵鬧聲時,早已卸下沉重鎖甲、換上一身輕便素衣,臉上揚起一抹微笑。
發現自己與部將們只要一離開房門,就有車茲的侍從們或明或暗的跟在身邊,知道這是朱邪子揚派來的監視者時,她倒不意外,只是這樣會讓她諸多行動變得不方便。
白天她召來士兵,要他們在初夏時借酒滋事;從門縫中確認朱邪子揚出現、趁眾人的注意力轉移時,她就這麼從窗口跳了出去。
左遁右逃的,納蘭楚紜來到了朱邪子揚的房間。
「看你這下還拿什麼來要挾我!」她得意的笑了起來。
不過不到一刻的時間,情況就馬上改觀了。
滿身大汗的納蘭楚紜,一邊不停歇地翻箱倒櫃,一邊咒罵著朱邪子揚。
「重要東西不是該放房間裡藏好嗎?怎麼找不到?不會是隨身帶著吧?」
她惟一的弱點就是兵權印符,兵符到手,她對朱邪子揚可就毫無顧忌了,再也不用煩惱著怎麼跟他周旋,只等哥哥一到,她就準備走人。
可現下,找不到兵符她也沒轍!停下動作,楚紜嘟囔著:「渴死人了。」
「那就喝口茶歇會兒吧?」
「謝謝——」才正想接過自身後遞來的茶水時,楚紜整個人當場呆住,伸出的手僵在原地,一個沒接穩,茶杯落了地,應聲碎裂。恐懼的抬頭一看,呀!
果然是他!他什麼時候來的?她竟然完全沒能察覺!是了,她要士兵們別吵太久,免得添麻煩,可他們太快結束了吧?「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奉還給你。」朱邪子揚傲氣地挑了挑眉。「你在這裡找什麼?」今夜,看著以紗巾覆面環繞著頸肩的她,他再度為她的清麗而沉醉。
有種莫名的強烈渴望,他不禁想伸手揭開她的面紗,上前一掬她的甜蜜。
「我找什麼?」她不由自主的倒退數步,身子靠上了櫥櫃。「來這裡還能找什麼?」與其說她這句話是在問朱邪子揚,毋寧說是在問她自己。「找、找、找……找你呀!」
「我可不在櫃子、櫥子裡。」他曖昧一笑。「不過你找床上倒找對了。」
她火紅雙頰彷彿燃燒起來。「沒事的話,我、我先走了。」
「慢著!是你找我有事吧?」他一把拉住她。「聽說你病了,我才緩下回京的行程。明明讓侍衛們守著你,可他們竟沒通報我,你離開房間一事。你又偷溜了?這麼大費周章的找我,為了什麼?」
「不為什麼。總之,既然見到你,我也該回去了。」
「只是為了見我一面?」他對她的明顯謊言感到可笑。若她實說她為了金鎖片而來,他也許可以不追究,但她再度欺騙他,這讓他興起微怒,想要好好捉弄她一番以示懲戒。「不只這個理由吧?今天你不說清楚,別想離開這裡?」
「不都說好了,我是朱邪王的女人!你碰不得,你怎麼又……」
「既然你始終堅持這點,不許我碰你,為何又潛入我房間見我?」
他踏前一步,將兩隻手掌貼上壁櫥,讓楚紜限制在他雙臂中的小天地,看著她驚惶的縮成一團,他為她困窘的可愛模樣而笑了。
腦筋好不容易鎮定點,想到她的兵符不知道在不在他身上,又憶起她先前考慮過的對策,順從的對他撤撒嬌逗他開心,要脫身取回兵符,才好行事。鼓起勇氣抬頭望著他。克制自己不要顫抖,楚紜開始裝乖。
「因為、一想到要與未曾謀面的朱邪王成親,又不知道朱邪王會不會疼我,我、我就嚇病了……然後……我想到你,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與其、與其要我嫁給他,我想、還是來見你,若你願意……我們、我們……」
「你對朱邪王的忠心,只有如此程度?」他微瞇雙眼,目光鋒利的盯著她。
「當然不只如此……所以見到你後,我又後悔了,無論如何,我也還肩負和親的任務,即使我再怎麼喜歡你,還是得嫁給他。」謊話越說會越順口,楚紜是個鮮明的例子。「現在,你可以放我走了嗎?」
「弄半天你想說的是……你的心是我的,而人是朱邪王的?」他盪開一笑。
他的心,出生以來第一次、為了一名女子的話感到這麼震撼。只是這麼簡單幾字,卻牽動了他向來不為所動的心。他忘了追究背後真相,只是一徑的沉浸在她的柔順與告白所帶給他的無上喜悅中。他……在乎她的程度,遠超過他自己想像。
「這麼說來,若非迫於和親、你得嫁給朱邪王,否則,即使我不如朱邪王有權有勢,你仍會選擇我?此話當真?」
「當真、當真。」順他的意思就沒錯。只是楚紜心頭頓時湧起強烈罪惡感。
他為什麼能對她這麼癡迷?即使她在他房間被他當場逮著,她說了幾句好話,他就上當了?他不是很精明的嗎?內心交戰著,她仍然必須繼續欺騙他。
「……你不信就算了。」見他沒回答,她撇撇嘴,伸手去推他厚實的胸膛。
咦?在他胸前,衣服下好像有一方硬物?不會正是她的東西吧?
「你說什麼我都信。」他握住她柔荑,低垂下頭,一次又一次、緩緩地親吻著她白皙玉手。「能讓我如此動心的女子,天地間,惟有你。」
「放手……我,我要走了。」全身熱度上升的楚紜,想縮回手,他卻不讓。
「我該拿你怎麼辦?」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苦笑著緊摟她。真不想等到新婚夜啊!先前因為好奇她的反應,他沒解釋清楚,才讓她如此煩惱。也許現在是時候了。
居然有這麼親密的機會!專心於伸手鑽進他衣襟翻找著,楚紜還管得了什麼合不合禮教,她沉默不語。呀!摸到了!金鏈子連同鎖片在一起!
誤會她的沉默是依順,他對她再度心生憐惜。
「我曾說過,若你心甘情願,我就等你等到成婚夜,我是該守約。」
朱邪子揚愛憐的順著紗巾輕撫她髮際頸肩逐漸往下,但那感覺——不對!
「你的長髮——」好像短了些?
「沒事!」她連忙猛力推開他往後跳了開來。「頭髮綁了起來,沒什麼。」
注意到她伸著手的姿勢詭譎,又瞥到金光一閃,他伸手到懷中一探,同時臉色一沉。「你手裡拿的又是什麼?」
「沒——」楚紜想將手縮回時,卻驚覺她雖然手掌中牢牢捉著東西,但是偏偏露出了一小段沒捉好的金鏈子!本想繼續說謊,但轉念一想,一咬牙,她皺眉衝口而出:「把這東西給我!若你真喜歡我,你總不會說不吧?」
他為她的無畏感到有趣,即使方才有怒,現在也消氣了。他欣賞她這份與眾不同的氣勢。雖然疼惜她的嬌柔,卻意外發現,他更喜歡她這麼生氣蓬勃。
「我可以給你那東西,不過,你也得給我相當的代價。」
「少討價還價!還是,你自始至終說什麼喜歡我,全是謊話?」好一個做賊喊抓賊。納蘭楚紜果然高招。她嬌斥一聲:「證明給我看,你不是欺騙我。」
「東西給你,可以,若只這樣,就能證明我的心意,那太好辦了,不過……」
「不過什麼?」
「你的心意呢?又在哪裡?」
「我可沒東西給你。」楚紜又退了數步,一手搭上房門,逃跑準備就緒。
「用不著任何東西!我要的是——」在她開啟房門的前一刻,他早一步來到她身旁。
他鉗制住她雙手背到她身後、以單手握住,同時將她壓制在門前,扣住她下顎,掀起紗巾、霸道地給她一個目眩神迷的火熱深吻。
當她為這前所未見的激情而感到身子一軟時,他及時摟住她,溫柔的讓她靠在他寬廣的胸前,聽憑兩人急速的心跳聲逐漸平復。
他知道該在什麼時候自制,雖然他滿心不願,可他不希望因為進展大快、反倒嚇著了尚不解人事的她。他輕笑道:「代價我確實收到東西是你的了。」
楚紜身子一愣,隨即羞紅著臉,頭也不回的逃出了他房間。
他沒有追上去,因為他知道,沒那個必要。
納蘭楚紜才逃回到房間,便是霹靂啪啦一陣狂怒掃過,摔碎了一地東西。
這麼一點小事不算什麼,她不過是被他吻了一下,連塊肉也沒少,反正人是平安無事,這樣就能討回兵符,她該慶幸了。只是這種奇特的感覺是什麼?
她該是討厭他的霸道狂妄,但當他吻上她時,她卻忘了反抗他,真是詭異!
她這是——哎呀呀!煩死人了!別想這些惱人的事了!
現在開始,她和他,不會再有牽扯!以後,是哥哥和步樂要去和他打交道!
楚紜煩躁的攤開掌心,以為看到兵符能讓她安心點。然後,她瞪著那個她見都沒見過的鬼東西瞧!她的兵符呢?楚紜猛然倒抽一口氣。
本以為她拿到的,是她的金鏈子和金鎖片。但金鏈子雖然和她的雷同,卻遠比她自己的要來的細密與精緻,而那個該是金鎖片的,卻變成了一個寶石鏈墜!
一枚少見的赤紅玉石,鑲在黃金底座上,週遭儘是小顆的金剛石、藍玉鑲嵌一旁。就算她對寶石飾品沒啥研究,也能拍胸脯保證這東西絕對價值不菲。
翻過來一看,金質鏈墜的背後,浮刻有斗大的「朱邪」二字,這東西肯定大有來頭,說不準,還是朱邪王賜下的東西。
他竟只為了她一個吻,就眉頭皺也不皺、斷然給了她價值連城的王室寶物?
楚紜心慌意亂的不知如何是好。她趴倒在桌上,雙拳不住的猛敲打桌面。
天殺的朱邪子揚!給她別的東西居然一聲不吭?她到底向他討了什麼來?
他怎麼不乾脆點、還她兵權印符就算了!
時間就在她一分一秒的冥想中流逝……
聽到外頭傳來細小的鷹叫聲時,楚紜立刻從桌前跳了起來,她居然睡著了!
趁著守衛不注意時,她再度從窗口偷溜,輕輕一躍上了屋頂,吹了聲口哨,靈性十足的大鷹立刻飛了過來,停在她手臂上。「好孩子,玄蒼真是聰明。」
動手拆下玄蒼腳上的信柬,楚紜看著好不容易得到的訊息,她不禁笑了。
連日來的壓力,總算得以解除,她長長吁了一口氣。
「他們預定三日後入關,我和燕河的小命,算是勉強可保住了。」
伸手順了順大鷹的羽毛,楚紜一振手臂,輕聲交代:「去雷哥哥身邊吧!」
望著大鷹迅速飛向空中,楚紜回到房裡。三日內她要拿回兵符,這次不能再失手!
突然,一道奇特的空氣撕裂聲傳來,緊接著是刺耳的尖叫,又跟著重物落地「砰乓」巨響,楚紜連忙開了點門縫、探頭觀望。這一看,她卻只能伸手搞住唇,深怕自己會因為詫異喊叫而讓人覺得她形跡可疑。
她的玄蒼!
「少見的巨鷹。」朱邪子揚手中拿著弓箭,冷冷的看著一箭斃命,動也不動的飛禽,鮮血流了滿地,頗為觸目驚心。
他蹲在大鷹身邊,伸手翻翻它的羽毛,最後又拎起它的腳端詳了好一會。
「該是有人在豢養它,由腳上的痕跡看來,這裡有人借它和外頭通消息。」
站起身,他對著侍衛們下令說:「你們的守備太鬆散了。這句話別讓我再說第二次。」
楚紜掩上房門,沒心情偷聽他繼續交代什麼,心中除了哀悼她自幼就養著的玄蒼殉職,更有一陣強烈的寒意自背後竄出。
她直打哆嗦,抱著身子,單膝落了地。她挫敗的承認,這感覺是畏懼沒錯。
朱邪子揚果然是危險人物!
「敕使來了?」聽到士兵之間提起這消息時,納蘭楚紜連忙趕去見燕河。
所幸,朱邪子揚似乎去面會那位由車茲王宮派來的敕使,趁這空檔,楚紜得到了與燕河她們獨處的機會。之前以公主有些水土不服為由,多逗留了幾天,只是這期間,楚紜完全無法以提督的身份接近身為「公主」的燕河。
「不知道那個敕使的權利有多大……」楚紜一面踱步、一面盤算著。「想個辦法,只要不用入京的話,婚禮就可以延宕下來。等接到步樂公主入關消息,這裡離關口近,馬上就可以交換,也方便我們姐妹倆馬上出關。能拖幾日是幾日。」
「為什麼我們得要馬上出關?」
斜睨妹妹一眼,楚紜沒好氣的解釋道:「西驪和親的人員連公主在內有十名,如果人數多了,不就會讓人發現咱們公主是後來才歸隊的嗎?一路上,你以為我這麼辛苦的隱瞞大家,偽裝公主在隊伍裡,圖什麼?想多混一份飯吃嗎?」
「所以提督之前親自駕車,總等到沒旁人時才讓我們上下車,可是現在有人數限制,車伕又是車茲人,要矇混、不像咱們自己人容易?」伊那領悟的點頭。
楚紜皺眉道:「車茲人可不是傻子!」尤其朱邪子揚更不是!
「可是我、想多看看朱邪大人一眼。」燕河雙頰泛紅。「我……能不能多留些時候?」
不知道是為了燕河的不識大體、或是因為燕河的動機不純,總之楚紜在摸不清楚自己為什麼生氣的情況下,斷然答道:「不行!反正你給我去見那位敕使,告訴她你不入京,要求將婚儀緩下幾天。」
「紜姐姐,我沒有理由啊!」
挑了挑眉,楚紜二話不說捲起衣袖,露出了少見的笑容,柔聲道:「要我『動手』幫忙嗎?十天或二十天你自己選吧?」
「可是我不敢哪!我怕那位敕使一對我凶,我、我會說出實情的!」
頓了一會兒,楚紜茫然回問:「你不去,誰去?」
以往總是入夜之後,渾水摸魚的裝公主騙騙朱邪子揚,可今天,她卻得在光天化日之下,以「公主」的身份,大膽的會見車茲特使。
楚紜不免有些哀怨。她自己背負的麻煩還不夠多嗎?萬一撞見朱邪子揚,免不了又會掀起風波啊!
當被請入大廳時,楚紜努力的學習步樂的模樣,拿捏那三寸距離可以走上一刻鐘的速度,來到了敕使面前。
這位由車茲王宮來訪的敕使相當年輕貌美,名為朱邪茶木兒,據說,是朱邪王的遠房表妹,也是他跟前極為看重的女官,在宮中握有極大的權力。
面會過後,楚紜直截了當的提出了緩下入京與婚儀的要求。
「為什麼?」茶木兒不解道:「朱邪王非常的期待公主到來。」
「如您所見,」楚紜假咳了兩聲。她自幼可說是百病不侵,沒生病的經驗,所以裝病只能靠努力。「我的身子受了風寒有些不適,怕會在婚儀上失態,惹朱邪王不悅。」
深吸了口氣,楚紜苦笑著:「同是女人,你該懂我希望能在王的面前有最美的一面啊!車茲美女如雲,我可不想初次見面,就在朱邪王眼中留下不好印象,萬一他以後對我瞧都不瞧,那該怎麼辦?」
「不會有這種事的。公主花般容貌,朱邪王第一眼見到公主時,除了公主,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茶木兒淺淺一笑。「公主儘管放心。」
「還沒見面,你怎麼知道?」單純的認為這是恭維話的楚紜,只是自顧自的問著:「還請你問問王,我可以暫不入京嗎?」
楚紜的盤算是,儘管茶木兒做不了主,但在向朱邪王徵詢的這一來一往間,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算算,此刻步樂應該已經正在通關了。
「看你還挺有精神的,怎麼現在不能入京了?」
朱邪子揚不知何時出現,忽然站在她身旁,突兀的伸出手覆上她前額。「已經停了幾天行程,休息也該夠了,該是不要緊才對。」
「你——」楚紜一把揮開他,自座位上跳了起來。「你怎麼偷偷進來的?」
他難道不明白,在敕使面前有任何舉動,都可能會傳到朱邪王耳中?就算他再為她迷戀,也該想想他自己身為臣下的立場啊!
楚紜雖欣喜他對她的關愛,可卻又擔心、會不會害他在朱邪王面前受責罰?
「我一開始就在這裡了,不過剛才一直在內室處理公務罷了。」
看著他若無其事的笑容,楚紜不禁有些惱怒。她同必為他多煩惱?有麻煩也是他自找的!她自己當今要務是拖延公主入京一事,沒閒工夫想其他的!
轉過身,楚紜對著早已站起身的茶木兒柔聲笑道:「可以請你去問問朱邪王的意思嗎?我想在這裡多停留些時候。」
楚紜不知道為什麼,茶木兒的眼光一直飄來飄去,像是在瞧著楚紜身後的朱邪子揚有何動作。確實,他是十分令女人傾心的類型沒錯,可是茶木兒好歹也要想想現在她是特使,怎能這麼不莊重?
而且這個朱邪子揚也真是的,居然沒徵詢過茶木兒的意見就坐了下來,有沒有搞錯啊?敕使代表朱邪王,在王面前,朱邪子揚竟然敢這麼囂張!
「公主可以停留在這個地方。」一會兒後,茶木兒開口了。
「是嗎?那就好。」沒想到茶木兒這個敕使的權利還真大。楚紜不住的笑著點頭。還真是好騙的小女孩啊!「那婚禮就這麼延下去嗎?等到我身體好些時再辦?」
「不延。」茶木兒眼光飄回來時,這麼回答了楚紜。
「為什麼不?既然沒有如期到達車茲京城,婚禮在哪裡辦?」
「廣桓關內二十里,有處南行宮。就在那裡先辦了。」朱邪子揚悠閒的輕啜了口茶後,笑著冒出這麼一句。
「你閉嘴。」楚紜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立刻又對茶木兒陪笑道:「我說,這件事,你還是去問問王的意思吧?」
「不用問了啊!王的意思就是在行宮舉行大婚。」
「婚禮簡陋點,無妨。」朱邪子揚說道。
「又不是你的婚禮,你別插嘴!」楚紜的耐性原本就少,慢慢地,她火氣也大了起來。「我說,你去問問王……」
「王不已經決定,簡陋點……」
「這怎麼行?」楚紜生氣的看著茶木兒。她要爭取時間,這個敕使的權力太大反而麻煩!「你別凡事都自己拿主意,好歹該問問王的意思吧?」
茶木兒顯得有些無辜。「如果還有什麼意見,您就乾脆自己和王商量吧?」
「我又還沒進京,怎麼見朱邪王?」
「王就在您身後。」
楚紜呆然。腦子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她完全無法理解茶木兒剛說的話。
「你說……王在哪裡?」
「您身後啊!他不是一直和您同行嗎?」茶木兒嘟囔著:「您一直不讓王說話、老問我意見,我也只能複述王的意思啊!您就乾脆直接去問王的意思好了嘛!」
他是……車茲王?回過頭,看著意氣風發的朱邪子揚,納蘭楚紜張大了嘴,努力地一開一合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朱邪子揚就是車茲朱邪王!
楚紜一手撐在茶桌上,就怕自己會站不住!癱軟倒下。沒想到她一時驚惶,為了躲避朱邪子揚而假扮公主一事,居然會演變成超級謊言!這下她可害慘步樂了!
本來以為,即使欺騙朱邪子揚也無妨,反正成婚是車茲王與步樂的事,就算朱邪子揚指證步樂不是公主,也不會造成步樂的麻煩,但是——
納蘭楚紜機關算盡,卻算差了一步!朱邪子揚就是車茲王本人!
而他現在認定楚紜才是公主,而且信誓旦旦的要得到她,這下該怎麼辦?
「我以為……你聽到這個消息,該感到高興才是。」朱邪子揚驕傲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繼續把玩手中的茶杯。「如果你真像你所說的那麼心甘情願、將你自己交給我車茲王、朱邪子揚——的話,此刻,你該是開心的說不出話來?」
「……是說不出話。」楚紜困難的點了點頭。
「那麼……你曾允諾,心屬我朱邪子揚,而人是車茲王的,難道那是謊言?」朱邪子揚站了起來,走向楚紜,在她驚嚇退開前,抓住她的手,扣住她下顎,逼她看向他。瞇起眼睛,他的表情陰沉起來。「你哭了?為什麼?」
她對事態的發展完全使不上力,無法隱藏星眸含淚,楚紜閉起雙眼。「……我喜極而泣。」到了這地步,不繼續騙他,難道要對他坦承她設下的種種騙局?
思及東窗事發時,他將有的反應,她承受不起他的怒氣啊!
「我知道你怕我。」朱邪子揚鬆開了對她的鉗制,歎口氣,將她發顫的身子一把攬入懷中。「初次見面因為害怕我的輕薄,你對我用毒一事,你始終怕我報復,是吧?」
她無言以對。她現在怕的……可多了。
「第二次見面,你曾說過,為了車茲王而守住貞操、不惜一死,我欣賞你的節烈,所以,過去的事,我並不打算追究。」
朱邪子揚愛憐的低垂下頭,端起她臉龐,溫柔地吻去她淚珠。「更何況,你會用毒,也全是為了我,我怎能處罰你呢?反倒是該嘉獎你才對。你想要什麼?」
「嘉獎!就不用了。」她抬起頭,腦中千頭萬緒,不知怎麼了結。
「只要你願意為我展顏而笑,我答應你任何要求,公主。」
朱邪子揚輕撫她姣好臉龐,動手解開她面紗。
猛力掙開他溫暖懷抱,楚紜壓住面紗、不讓它滑落,撇過頭,避免他看清她真面目!兩人只確切見過一面,她和步樂又有幾分神似,一直以來,她就打算矇混朱邪子揚的記憶力,不讓他清楚記住他眼中的「步樂公主」確實容貌,好作交換。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被朱邪子揚影響的原因。
那和以往他人將她當作至高無上的右翼提督,畏懼崇敬她的感覺截然不同。他對她的執著,讓她初次感受被人視為珍寶呵護的甜蜜,但……她不可能接受他!
步樂公主與車茲王的聯姻非同兒戲,原本就是借由婚姻結盟,為保西驪平安,楚紜必須想辦法讓所有事情回歸原點!
不知道是悲哀,或者是悔恨,也許是懊惱,總之她的聲音聽來有些顫抖。
「不論將來事情如何演變,你能發誓,永遠珍寵西驪的步樂公主?」
他釋然的笑了。「我以朱邪子揚之名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