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千萬別勞動你的左手。”白子霖一邊替他換藥,一邊給他白眼,“那匹野牝馬到哪兒去了?”
“在睡覺。”江笙的表情異常的僵硬,“我們昨晚起了爭執,我猜她才剛入睡不久,所以沒吵醒她。”
“真體貼。”白子霖撇了撇嘴,替好友上繃帶的同時,才注意到自他走進診所後,眼底一直維持著茫然和困惑。“發生了什麼事?你看起來怪裡怪氣的。”說著,他猛拍了下好友纏好繃帶的左手,很滿意的看見好友痛皺的眉頭。
“你這個蒙古大夫。”江笙沒好氣的啐他一句,在心底痛得呻吟。
“蒙古大夫專治你這種蒙古病人。”白子霖嘿嘿一笑,“說吧!我還專門負責病人的心理治療。”
江笙僵硬得笑不出來,一雙劍眉和心口一樣揪緊,沉默了大半天,才幽幽的吐出一句,“李宓——她不是小孩子了。”
“就這樣?”白子霖嘲諷的干笑幾聲,“全世界的人就數你最後知後覺了,佩服、佩服。”
“不該是這樣的。”江笙不理他的諷刺,一徑的滔滔不絕,“她明明和那個元井水澈,阿咪卻扯上我——該死的,弄得我一頭霧水。”白子霖好笑的瞅著江笙,一針見血的犀利道,“聽起來,像是你對那匹野牝馬動了情愫?”
“你在開什麼玩笑?!”江笙的聲調不自覺地提高,“她是我的鄰居小妹妹,我怎麼可能對她有非分之想?!”
“你的意思是,你是個不正常的男人?”白子霖冷冷的截口,“只要不是瞎子,很少有男人對她那樣的女人能不動情的。”
“我——”客房那一幕畫面的腦海中重復播放,江笙煞住聲音,一張臉漲成豬肝紅,該死的,他的確有反應,非常男人的反應。“不該是這樣的……”他幾乎是頹然的倒向椅背,呻吟的重復。
“沒什麼該不該的。”白子霖盯著他,“你是男人,她是女人,異性相吸,就這麼簡單的道理。”
“可是她是——”
“別跟我提你的救世主理論,還是什麼大哥哥小妹妹的狗屁。”白子霖嗤之以鼻的說,“只要你能拉她脫離那些狐群狗黨,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我——”江笙皺眉的神情不變。他能嗎?把宓兒當成女人?重新畫清兩個人的分界點?
“我本來是不希望你跟她有任何瓜葛的。”白子霖突然泛出若有所思的笑意,“那種女人——你知道嗎?她看你的眼神特別不一樣,很倔又很女人的眼神,亂令人小鹿亂撞的。”
“希望你這頭‘老鹿’別撞到車。”江笙微瞇起眼,不悅的警告這個油腔滑調的老友,渾然不知自己語氣中濃烈的占有欲。
吃味了?就說嘛!什麼大哥哥小妹妹的論調嘛?!
白子霖忍不住的迸出笑聲,“我會盡量目不斜視的小心行駛。”
☆ ☆ ☆
一走出診療室,一襲白色的身影就捉住了江笙的視線。
“你到醫院來,應該叫醒我的。”李宓冷冷的眸子盯著他,口氣中不無責怪。
昨晚的發飆歸發飆,事過境遷,她對江笙的責任感與愧疚依舊不減半毫。
很倔又很女人的眼神?!江笙注視那只冷冷的黑眸,想起白子霖方才的形容。
“我只是不想吵你。”他只注意到她眼眶底下的黑眼圈,心下微微的不捨,壓根看不見什麼很女人的玩意兒。
李宓盯了他一會兒,面無表情的朝他伸手,“拿來。”
“什麼拿來?”江笙不解的抬眉。
“你以為我還會讓你開車,讓你的手完全廢了,然後讓我永遠陷入懊惱自責的地獄裡?”
唔……這女人大概有下床氣的習慣,不怎麼好惹。
形容不上被女人咄咄逼近的感覺,江笙掏出口袋中的車鑰匙,心下卻為了李宓指責裡相對的關心,而暗暗的浮上淺淺的笑意。
有的女人是用撒嬌發嗲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內心的關愛,而他相信撒潑才是李宓習慣的伎倆。
不知怎的,白子霖剛才說的那些狗屁,似乎化解了不少他自我設限的心防,他開始用另一種眼光看待面前的女人。
是的,女人,看著眼前步步生姿的纖細背影,甚至她開車門的姿勢,都讓江笙覺得非常女人。
“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忽然間,李宓那張毫無瑕疵的面容放大倍數的逼近他,江笙才猛然回神,發現自己已身在疾馳而過的公路。
“沒有。”江笙岔開話題,“我們是在往回家的路上嗎?”
“除非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其他想去的地方?江笙注視那張漠然的小臉,突然微微一笑,“我很想念一個地方。”
“什麼?”李宓微瞇了瞇眼。
二十分鍾後,她開始後悔自己提出這個問題,她原以為自己不會興起任何波瀾的,但是事實證明她錯了。
“你真的不下車嗎?”
江笙在橡樹底下,四周遍灑陽光的金絮中,對她敞開嗓子大喊。
李宓皺著眉頭,幾乎想將腦袋一古腦兒的栽進方向盤中,死也不肯移動半步。
是陰謀!她幾乎可以確定江笙帶她到這兒來,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個兒的懷舊之情,更是為了召喚過去兩人共處的情分,然後……
該死的!她猜不出他的然後,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陽光很暖和,你真的該下車來曬曬太陽。”
江笙的聲音又傳進車裡,那臉燦爛又熟悉的笑容,像極了從前兩相人在橡樹底下的模樣,李宓恍恍惚惚想要迎上前去……
“不,謝了,再怎麼暖和的陽光都只會讓我覺得暈眩。”李宓呻吟的把持住自己,“別忘了我是夜行動物,我——啊——”
不待她把話說完,江笙已經打開車門,未受傷的右手十分有力的將她拖下車。
“該死的,你——”李宓激烈的反抗著,好不容易適應刺目的光線,猛一抬頭,卻迎上江笙那張燦爛得令人睜不開眼的笑靨,就這麼近在咫尺……
她所有到口的咒罵都咽回了嘴裡。
“你——”一抹抹的紅暈在她蒼白的面頰上泛了開來。
陽光灑灑,七年後的江笙依舊在橡樹底下將她緊錮在他懷裡,仿佛一切未曾變化。
“在這兒,你想起了什麼?”
江笙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彌漫的謎咒,李宓神智猛地回醒過來,想起他帶她到這兒來的真正目的。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李宓莫名心痛的對他大吼。
她以為他要吻她了,就在那一瞬間,就在那一秒,她以為她看見了他眼底和她一模一樣的渴望,可是他沒有,他還是她仰之彌高的高聳山巒,是她一輩子的江笙哥,她一輩子都攀援不上……
這不正是她想要畫清的界線嗎?不,不是,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了。
“宓兒——”江笙的笑容斂去。
眼淚?他看見了一雙痛苦糾結的淚眼,晶瑩淚水的落下她的面頰,落在他的手心。
“宓兒——”江笙莫名驚惶的扳住她纖瘦的身軀,不明白心髒為何揪緊得快要透不過氣來。
“不要碰我。”李宓掙扎的說,“你不要再管我,我——”
“我怎麼可以不管你?!我怎麼能不管你?!”
江笙的怒吼使她停止了掙扎,李宓抬眼望著那張怒氣滿布的英氣臉龐,怔怔的滑下一行眼淚。
“我不可以不管你的。”江笙一字一字清楚的說,“我要看到你好好的,你聽清楚了,除非你好好的,否則我永遠都會看顧著你,直到我死。”
直到我死?!李宓的眼淚一滴一滴的無聲落下,雙肩顫抖得無法成言。
“你聽清楚了。”江笙將自己的臂膀錮緊,俯首望著她淚流成河的面頰,忍不住心疼的吻去她的眼淚。
堅硬又柔軟的雙唇令李宓微微竄過一抹震驚戰栗,“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知道。”江笙霸道的擁緊她意欲掙脫的身軀,“這麼多年來,我的腦袋從沒有一刻比現在還要清楚。”
“你——”
江笙攫住了她的雙唇,不容她再提任何煞風景的事。
這一刻、這一分、這一秒,他要品償她的真心,不受任何的干擾。
☆ ☆ ☆
即將西沉的夕陽余暉,溫暖的披覆在兩人汗水淋漓的赤裸胴體上,瘋狂的繾綣過後,激烈的喘息慚慚的平息。
略微粗糙的大手溫柔的拂開懷中人兒瀑布般的長發,緩緩游移在她光裸的背脊,再次輕觸他方才就發現的昔日舊創。
一條長疤——約莫三十公分的長度,像是煙烙的痕跡,又像是鞭打留下的傷痕,令人看了有點兒怵目驚心。
“這是什麼?”江笙忍不住提出盤旋心中已久的疑問。
“斗毆留下的疤痕。”李宓舒服的趴在他寬闊結實的上半身,輕描淡寫的回答道。
輕描淡寫?是的。她省略了大部分的細節,包括香煙烙過那幾乎已經血肉模糊的傷口,甚至鹽巴灑在傷口上痛徹心肺的感受……
心髒仿佛微微的抽搐,江笙不斷撫摸那道長疤,似乎希望借著自己的碰觸,就能讓那道疤痕消失不見。
“這七年來的你,依然像是解不開的謎團。”江笙沉沉的歎了口氣,希望自己閉上眼睛,就能忘掉心中不斷糾結的愧疚和心疼。
李宓微微一笑,漫不經心的更偎進他的懷抱,“我說過了,十二歲那年我就加入了飛車黨,沒斷過求學,一直是宮老培育我走過這些時日,直到兩個月前,我才辭去了一份工作,賦閒到現在。”
“宮老?”江笙沉吟的思索,“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李宓眼中掠過一抹光爍,撐起手肘瞅著他,“你很好奇?”
“對於你的一切我都好奇。”江笙啄了下她鮮艷欲滴的唇瓣,“包括你為什麼離家出走,為什麼和你父親失去聯絡,我都想知道。”
“我更想知道你和那個關若采的關系。”李宓故意岔開話題,“她跟了你七年了,是不是?”
“我和她之間並非如你想像。”江笙歎氣的解釋,“我從來沒給過她任何承諾……”
一根纖指按住了他的嘴巴,李宓搖了搖首,“我不想聽了,至少現在不想。”
江笙不解的挑眉,任由她再次吻住他的雙唇,緩緩地流連到他的下頷、頸項、胸膛……挑起他方才才平息不久的情欲。
李宓,他的女人,他從未讓一個女人滲進他的五髒六腑,而這個女人卻輕而易舉的占據他的所有,教他毫無反擊之力。
但她仍是一團謎,總遮掩了一部分真實的自己,讓他無力透析,即使他倆的關系已非比尋常。
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關若采的無力感,像他之於李宓。
“告訴我……宓兒……你到底要什麼……”情欲高漲中,江笙喃喃的在她耳際重復同樣的問題,“你到底要什麼……”
要什麼?李宓悄悄讓迸出的淚水凝落在汗濕的長發間,不讓他發現。
她什麼都不敢要,只敢要求一時的激情放縱,她甚至不敢知道他和關若采到底是什麼關系,只知道那個女人為他等了七年,就算關系再淺,也是屬於男人和女人之間的。
而她?只會是他的過客。一個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未來的女人,是無法給江笙幸福的,即使跨越了地位懸殊的鴻溝。
一滴淚水融進江笙胸膛上的汗滴。她,終究只是他的過客。
“宓兒?”螓首突然埋進他肩窩的動作,令江笙心中一緊。“宓兒……離開飛車黨……離開這裡,讓我帶你到我的世界。”江笙幾乎是在懇求,因為心中那股莫名的悸痛。
懷中的李宓默不作聲,半晌又半晌,有些抽搐的微弱聲音自他肩窩處傳來,“我想聽你用口琴吹那首歌。”
“沒有口琴。”明白她不願給他答覆,江笙泛出苦笑,“但是我可以哼給你聽。”
撫摸著她光滑的背脊,江笙輕輕的哼唱起來:
Oh,Tiea yellow ribbon round the old oak tree
It's been three long years do yous till want me
If I don't see……
思緒墜入無邊無際的回憶,李宓緩緩閉上了眼睛,環在江笙頸頂上的雙手,不斷不斷的揪緊……
☆ ☆ ☆
狂嘯的車聲在風中放肆的張揚,夜幕低垂的當下,刺目的車燈隨意亂竄,幾乎炫花了每個人的眼睛。
“老大、老大,不好了,那、那——那個李、李——我說那個李、李——”
一個彪形大漢急急忙忙的沖了過來,一邊大驚小怪的吼叫,一邊不斷回頭用手指著山那頭的方向。
結結巴巴的還沒吼完,嘈雜的人聲卻突然完全靜肅下來,每個人的眼珠子都盯著山那頭的白色身影,一顆心怦怦直跳的快沖上喉嚨。
“李宓……”元井水澈夾在指間的香煙落到了黃土地上。
是她沒錯!只是——她只身一人到黑七幫做什麼?!
不待元井水澈思索出道理,李宓沉穩的嗓音已經破空傳來,“元井水澈、元井水澈。”
余音還繚蕩在空中,元井水澈已邁開大步的走到她面前,原本文風不動的冷漠神情,緩緩地朝她綻露一抹迷人的笑容。
“我說過。”他對李宓伸出手,“你可以叫我阿澈。”
望著那張混血的深刻面孔和略微粗糙的大手,李宓眼中閃過一道光爍,毫不猶豫的挽著他的手跨下機車。
“我以為你還守著那個叫江笙的男人。”
元井水澈壓低聲量,在眾多手下的注目中,引領著李宓到他私人的地盤,無視人群中畢斂紅那雙嫉妒得幾乎要發出火光的眼睛。
不待李宓質疑,元井水澈輕輕關上門扉,阻隔了眾人的眼光,然後轉過身正視她,“我的手下探得了消息,你在看護那個受傷的男人?”
李宓冷眼打量著元井水澈私人的地方,對他的問題置若未聞。
“他的傷勢好轉了?還是他的手根本就沒廢?”元井水澈緩緩靠近她,直到他的鼻息與她的呼吸相對。
李宓抬眼與他對視,冷冷地說,“這件事與你無關。”
江笙的手的確沒廢,當他和她親熱的時候,她就發現到了,但她不是到這兒和元井水澈談江笙的。
“是嗎?”元井水澈淡淡的揚眉。
他沒忽略那襲白衣領口下難以遮掩的淤青吻痕,那是屬於另一個男人的印記,他甚至可以聞到她身上散泛著另一個男人的體味,殘存的卻綿延久遠。
一股強烈陌生的醋意,開始在他的心坎間咬嚙。
“宮老和你是什麼關系?”
李宓突如其來的問題,令元井水澈詫然的睜大眼睛,隨即又微微瞇起。
“你知道了多少?”元井水澈不得不再次評估眼前的女人,宮老的顧慮的確其來有自,李宓不僅是膽大,還心細如發的精明。
“也許和你不相上下。”李宓的神情透著冰冷。
“宮老和你是什麼關系,就是我和宮老的關系,這麼說你明白了嗎?”元井水澈燃起一根香煙,自彌漫中審視她,“黑七幫的幕後老大也是她,而我——是你明派的敵手,暗派監控你的上級,也就是准備繼任你的位置的下一任幫主。”
“你准備繼任她的販毒事業?”李宓的聲音幾近冰洌。
“有何不可?這是一個賺錢的好買賣。”元井水澈諷刺的撇了撇嘴,“我沒有悲天憫人的思想,黑七幫的開銷也要由我來開拓財源——等等。”他迅捷的攔住轉身欲離去的李宓,“你還沒有說明你的來意。”
“既然你和宮老站在同一線上。”李宓冷冷一笑,“我無話可說。”
“誰說我和她站在同一線上?”元井水澈再次阻止她邁開的步伐,“若是如你所說的,我現在絕不會讓你活著走出黑七幫。”
李宓瞪視他半晌,確定他嚴肅無比的口氣十足的認真,不禁微微蹙起眉頭。
望進那雙深幽幽的黑眸,元井水澈忽然懊惱迸出一句不堪入耳的詛咒,然後重重捶下了身旁的牆壁,“該死的!你要我怎麼做就直說吧!我明明知道我——”元井水澈咬牙的收回即將吐出的字句,直勾勾的盯著李宓,“你到底要什麼?”
李宓冷冷的表情掠過一絲變化,“我要你和我聯手對付宮老。”
“對付宮老?!”他詫異的挑起眉峰。
“我礙著了她的路,她不會放過我的。”李宓的神情更冷,“我的命無關緊要,但是我不允許她傷害飛車黨的任何一員。”
元井水澈沉吟了下,泛起一抹苦笑,“看那些嘍口羅對你忠心耿耿的程度,要宮老不對他們殺雞儆猴一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望著那張突然沉重的小臉,元井水澈斂去了臉上的笑意,“要我不碰毒品,可以,要我和你聯手,我也答應你,你呢?你能給我什麼?”
尖銳的話題回蕩在偌大的空間裡,李宓漫不經心的轉動右手無名指上的鑽戒,耀眼的光芒落在元井水澈的眼底。
莫名的,元井水澈一顆心微微的抽動起來。
“求婚的承諾,還算不算數?”冰冷的聲音,幾乎令元井水澈心跳停頓。
“那個——”他聽見自己驀地沉重的呼吸,“叫江笙的男人呢?”
江笙?李宓垂下眼睫,蓋過閃爍的心緒,又再次抬起眼睛,“他的傷勢已經不需要我了。”
“你呢?”元井水澈生硬的抬起她的下巴,與她對視,“你不需要他了?”
李宓注視那雙專注犀利的褐眸,默不作聲。
良久再良久,元井水澈放開了她,嘴角浮起一絲淺淺的笑意,“你押對寶了,他不適合你,只有我——”他笑容更深,帶著侵略的得意,“我和你才是真正的天生佳偶。”
☆ ☆ ☆
“那宓兒從現在開始留長發,等我長到和這棵小樹一樣高的時候,宓兒就要做笙哥哥的新娘嘍!”
江笙在橡樹下微笑著,看著七歲的李宓變成八歲、九歲、十歲……到十九歲,將近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已經超越了身旁的小樹。
然後他直起身子走向她,俊挺的臉上帶著笑,“你可以嫁給我了,看看你的長發,看看你的身高,你已經長大了,宓兒。”
“系在老橡樹上的黃絲帶”的口琴聲突然飄浮在空氣中,李宓美麗的笑容刻劃得更深,“是的,我可以嫁給你了,笙哥哥,我終於可以嫁給你了。”
江笙笑著對她伸出手,不過兩步的距離,眼看著伸手可及,然而他卻環不住她的身軀,像隔了一層保護膜,怎麼也穿不過去……
“我終於可以嫁給你了,笙哥哥……”李宓依舊溫柔的對他微笑,不斷重復著自己的承諾。
江笙揮舞著雙手,還是穿不過去,臉上的笑容消逝,他焦急的一拳揮去,李宓的影像竟像玻璃一般的裂成碎片,雨滴一樣的墜落……
猛然的驚悸令他翻身坐起,江笙怔愣的瞪視粉白的牆壁,心跳怦然的快要跳出喉嚨。
惡夢,又是惡夢!為什麼老是這種不好的預兆?
甩去心中不祥的念頭,江笙轉頭望向身旁的李宓,卻只見紛亂的被單,不禁大吃一驚的跳下來。
“宓兒?!”他飛快的穿上衣褲、大步的下樓。
一陣急急的電話鈴聲攔阻了他的腳步,江笙迅捷的拿起話筒,希冀聽到李宓的聲音。
“江笙!”彼端傳來若采的聲音,江笙深吸口氣的閉上眼睛,強自壓抑住不耐的脾氣。
“峰唱片的問題糾紛鬧得不可開交,我已經無能為力,你最好回台北一趟……喂?你在聽嗎?”
“知道了,我會盡快回‘綜藝門’。”
“喀”的一聲掛斷電話,心系李宓的江笙沖向大門,門方旋開,卻見李宓站在門口。
形容不出是什麼樣的沖動,他一把將她擁進懷裡,緊緊得像是希望兩人變成連體嬰。
“江——”李宓幾乎快要透不過氣。
“別再悶聲不響的離開我。”江笙放聲對她大吼,“我老是夢到你不見了,該死的!我為什麼老是夢到你不見了?該死的……”
“江笙……”李宓全身僵硬的任由他將自己肺裡的空氣搾干,聽著兩人激烈的心跳聲互相撞擊,像要綿延成一種決絕無望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