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壘中議論紛紛。這門炮又要重新開始轟擊。在這樣的連珠炮彈轟擊下街壘在一刻鐘以後就要垮了,必須削弱它的轟擊力。
安灼拉發出了這道命令:
「在缺口處得放一塊床墊。」
「沒有床墊了,」公白飛說,「上面都躺著傷員。」
冉阿讓坐在較遠的一塊界石上,在小酒店的轉角處,雙腿夾著他的槍,直至目前為止,他一點也沒有過問所發生的這些事。他似乎沒有聽見周圍的戰士說:「這兒有支槍不起作用。」
聽到安灼拉發了命令,他站了起來。
人們記得當初來到麻廠街集合時,曾見到一個老太婆,她為了防禦流彈,把她的床墊放在窗前。這是一扇閣樓的窗戶,在緊靠街壘外面的一幢七層樓的屋頂上。這個床墊橫放著,下端擱在兩根曬衣服的桿子上,用兩根繩子——遠看好像兩根線——掛在閣樓窗框的兩根釘子上。繩子看得很清楚,仿沸兩根頭髮絲懸在空中。
「誰能借一支雙響的卡賓槍給我?」冉阿讓說道。
安灼拉把他那支剛上了子彈的槍遞給了他。
冉阿讓瞄準閣樓放了一槍。
兩根吊墊子的繩中的一根被打斷了。
現在床墊只吊在一根繩索上。
冉阿讓放第二槍。第二根繩子打了一下閣樓窗子的玻璃,床墊在兩根桿子中間滑了下來,落在街上。
全街壘鼓掌叫好。
大家大聲喊叫:
「有一個床墊了。」
「不錯,」公白飛說,「但是誰去把它拿進來?」
的確,這床墊是落在街壘外邊,在攻守兩方的中間。此時那個炮兵中士的死亡使部隊十分憤怒,士兵們都已臥倒在他們壘起的石砌的防線後面,大炮被迫沉默,需要重新安排,他們就向街壘放槍。起義者為了節省彈藥,對這種排槍置之不理。那排槍打在街壘上就爆炸了,於是街上子彈橫飛,非常危險。
冉阿讓從缺口出去,進入街心,冒著彈雨,奔向床墊,拿起來就背回街壘。
他親自把床墊擋住缺口,緊緊靠著牆,好讓炮兵們注意不到。
做完以後,大家等待著下一次轟擊。
等不多久。
大炮一聲吼,噴出了一叢霰彈,但沒有彈跳的情況。炮彈在床墊上流產了,產生了預期的效果,街壘保住了。
「公民,」安灼拉向冉阿讓說,「共和國感謝您。」
博須埃一邊笑一邊讚歎道:
「這很不像話,一個床墊有這麼大的威力。這是謙遜戰勝了暴力。無論如何,光榮應該屬於床墊,它使大炮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