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德爾痛苦不堪地說:「怎麼啦,馬克?天哪,到底怎麼啦?」
「這是你的過錯。」
「不是的!我告訴過你……這是一件意外事故!我……」
「我並不是在談論這個事故,而是在說你!你這位了不起的功成名就的妻子,忙得連陪丈夫的時間都沒有。」
聽了他的這番話,她好像是被他抽了一巴掌。「你說的不是事實。我……」
「肯德爾,你只為你自己著想,無論我們走到哪兒,你總是一顆名星,讓我像一隻哈巴狗一樣尾隨著你。」
「你太冤枉我了!」她說。
「難道不是嗎?你到世界各地去參加時裝表演,各種報紙上都刊登著你的照片,而我卻獨自一人坐在家裡等你歸來。你認為我甘願做『肯德爾先生』嗎?我要的是一個妻子。別擔心,我親愛的肯德爾,你不在家時我有別的女人來填補你的空缺,這使我得到了安慰。」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
「她們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女人,而不是虛假的空殼。她們有時間來陪伴我。」
肯德爾怒吼道:「住口!」
「當你告訴我那個事故時,我發現了一條可以擺脫你的出路。你想不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親愛的?看到你讀那些信時痛苦不堪的模樣真讓我感到愜意,因為我總算為自己曾經所承受過的羞辱稍稍得到了補償。」
「夠了!收拾你的包裹,滾出這裡。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馬克咧嘴一笑。「這不大可能吧。順便問一句,你仍然打算去警察局嗎?」
「你滾!」肯德爾厲聲說。「立刻從這兒滾出去!」
「我這就走。我打算回巴黎去。親愛的,我敢說你也會去的。祝你平安。」
一小時以後他走了。
早晨九點,肯德爾給史蒂夫-斯隆打了個電話。
「早晨好,勒諾夫人。您找我有事嗎?」
「我打算今天下午回波士頓,」肯德爾說。「我想去自首。」
她面無血色,神情沮喪,木然地坐在史蒂夫對面,難以啟齒。
史蒂夫鼓勵她說:「你告訴我說你要去自首。」
「是的。我……我撞死過人。」她哭了起來。「這是個意外的事故,可是……我當時逃跑了。」她一臉痛苦不堪的表情。「我自己逃跑了……卻把她拋在了那兒。」
「別著急,」史蒂夫說。「請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她開始敘述起來。
半小時後,史蒂夫坐在那兒沉思著剛才所聽到的一切。
「所以你想去警察局?」
「是的,我當初就應該這麼做。我……我現在不在乎他們會如何處置我了。」
史蒂夫若有所思地說:「因為你是主動去投案的,並且這本身是個意外事故,我想法院會從寬處理的。」
她竭力鎮靜地說:「我只是想了結這件事。」
「怎麼處理你丈夫呢?」
她抬頭說:「他怎麼了?」
「敲詐是一種犯法行為。瑞士銀行有你的帳號,他把你寄往那兒的錢悄悄取走了。你只需登報起訴,並且……」
「不!」她氣急敗壞地說,「我不願意再和他有任何牽扯。我倆從今後各走各的路。」
史蒂夫點點頭。「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準備把你交給警察總局。你可能要在牢裡呆一晚上,但我會很快讓人將你保釋出來。」
肯德爾疲倦地笑道:「這樣我就可以去做自己從前想做而沒做的事了。」
「什麼事呢?」
「設計一件條紋服裝。」
那天晚上,史蒂夫回家把發生的事講給朱莉婭聽。
朱莉婭給嚇壞了。「她自己的丈夫居然向她敲詐?太可怕了!」她打量著史蒂夫好長一會兒工夫。「我很欣賞你這種樂意助人於危難之中的精神。」
史蒂夫注視著她想:我自己正處在困境之中呢。
咖啡的芳香和燒鹹肉的香味把史蒂夫從睡夢中喚醒。他驚奇地從床上坐起來。難道今天管家回來了嗎?史蒂夫穿上晨衣和拖鞋急忙向廚房走去。
朱莉婭正在那兒做早飯,她一抬頭正好看見史蒂夫走進來。
「早晨好,」她興高采烈地說。「你喜歡吃什麼樣的雞蛋?」
「嗯……炒雞蛋。」
「好,雞蛋燒鹹肉是我的拿手菜。實話告訴你,我是個蹩腳的廚師,只有這點本領了。」
史蒂夫笑道:「你用不著親自動手做飯。只要你願意,你可以雇幾百個廚師。」
「我真能獲得如此可觀的一筆錢嗎,史蒂夫?」
「沒錯。你繼承的那份財產將會超過十億美元。」
她簡直無法相信。「十億……?我不相信。」
「確實如此。」
「世界上哪會有那麼多錢,史蒂夫。」
「是啊,可世上大部分錢都在你父親名下。」
「我……我真不知該說什麼。」
「那麼讓我來說行嗎?」
「當然可以。」
「雞蛋燒糊了。」
「噢,真抱歉。」她馬上把鍋端開。「我來重做一鍋吧。」
「別麻煩了。這燒糊的鹹肉足夠我們吃的了。」
她笑了。「真對不起。」
史蒂夫走到碗櫥前,拿出一盒麥片。「來一頓美味冷餐如何!」
「太好了,」朱莉婭說。
他在各人碗裡倒了些麥片,從冰箱裡取出牛奶,然後他們一起坐了下來。
「你難道沒有人給你做飯嗎?」朱莉婭問。
「你意思是說我有沒有戀人?」
她臉紅了。「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沒有。我曾經和一個人戀愛了兩年,但後來吹了。」
「我很抱歉。」
「你有嗎?」
她想起了享利-韋森。「我想沒有。」
他好奇地看了看她。「你自己都不清楚?」
「很難說清楚。我們兩人中其中一人想成婚,可另外一人不願意。」她說得比較圓滑。
「我明白了。這兒的事辦完後,你打算回堪薩斯州嗎?」
「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住在這兒給我一種新奇感。我母親曾常對我談起波士頓。她出生在這兒,對這兒有一種眷戀之情。因此,我似乎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但願我從前就瞭解我父親。」
史蒂夫暗想:不,你不會瞭解的。
「你熟悉他嗎?」
「不熟悉。他只和西蒙-菲茨傑拉德打交道。」
他們坐著談了一個多小時,彼此談得很投機。史蒂夫告訴了朱莉婭許多以前發生的事——那個自稱為朱莉婭-斯坦福的陌生女人的出現、沒有屍體的墳墓以及德米特裡-卡明斯基的失蹤。
「真是不可思議!」朱莉婭說。「是誰幕後操縱這一切的呢?」
「我不知道,但我會設法查出來的。」史蒂夫很肯定地對她說。「這段時間,你住在這兒會非常安全的。」
她笑著說:「在這兒確實有一種安全感,謝謝你。」
他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又打住了話頭。他看了看表。「我得穿衣服去辦公室了。我有許多事要處理。」
史蒂夫和菲茨傑拉德開了個碰頭會。
「有進展嗎?」菲茨傑拉德問。
史蒂夫搖了搖頭。「仍然是一片迷霧。那個策劃者真不愧為一個天才。我正設法追蹤德米特裡-卡明斯基。他已經從科西嘉飛往巴黎,然後再去澳大利亞。我和悉尼警察局通了話。得知卡明斯基到了他們國家,他們都為之愕然。國際刑警組織已發出通緝令,正在追捕他。我認為哈里-斯坦福在打電話告訴我們他要改變自己的遺囑時,已簽署了自己的死亡證明。有人力圖阻止他這樣做。那天晚上快艇上發生的事,唯一的見證人是德米特裡-卡明斯基。如果我們能找到他,我們就能弄清楚許多事。」
「我不知道我們是否應該叫警察局來調查這個案子?」菲茨傑拉德提議說。
史蒂夫搖了搖頭。「事情還懸而未決呢,西蒙。唯一確鑿的罪行是有人將屍體挖了出來——可是我們還不知道究竟是誰幹的。」
「他們雇的那個偵探怎麼樣,是他證明那女人的指紋的吧?」
「他叫弗蘭克-蒂蒙斯。我已三次給他留言。如果他今晚六點鐘之前不給我回電,我就飛往芝加哥。他的嫌疑最大。」
「你認為他們打算如何處置冒名者將得到的那份財產?」
「我的預感是策劃者讓她簽字將分得的財產轉到他們的名下。這個人也許使用了偽造的委託書作掩蓋。我確信我們應該在家庭成員中尋找此人。我想,可以排除肯德爾為懷疑對象,」他把他和肯德爾的談話告訴了菲茨傑拉德。「如果她是策劃者的話,她不會主動前來招供,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她該等到財產分配完,錢拿到手。至於她的丈夫馬克,我認為也可以被排除在外。他只是個蹩腳的詐騙犯罷了。他沒有能耐來設計這樣的陰謀。」
「那麼其他人呢?」
「斯坦福法官。我和一個在芝加哥酒吧聯合會的朋友談過他。我的朋友說人們對他的評價都很不錯。前不久他被提升為首席法官。另一個有利於斯坦福法官的因素是他指出了第一個冒充朱莉婭的騙子,他堅持要進行DNA檢驗。伍迪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可以斷定他在吸毒。那需要很多錢。我調查了他的妻子佩姬,發現她不具備幕後策劃這種陰謀的聰明才智。不過傳言說她有個兄弟,生意做得很不景氣。我打算去瞭解一下。」
史蒂夫通過對講機對他的秘書說,「請給我聯繫一下波士頓警察局的邁克爾-肯尼迪中尉。」
幾分鐘後秘書告訴史蒂夫:「肯尼迪中尉的電話接通了。」
史蒂夫拿起話筒。
「中尉,感謝您接我的電話。我是朗坎斯特——朗坎斯特——菲茨傑拉德律師事務所的史蒂夫-斯隆,我們正在查找一個與哈里-斯坦福財產處置一事有關的親屬。」
「斯隆先生,我很樂意為您效勞。」
「請您向紐約市警察局查詢一下他們那兒是否有關於伍德羅-斯坦福夫人的哥哥的檔案材料。他的名字叫霍普-馬爾科維奇。他在布朗克斯區的一家麵包房上班。」
「沒問題,我一定給你回音。」
「謝謝。」
午飯後,西蒙-菲茨傑拉德路過史蒂夫辦公室時停了下來。
「調查進展如何?」他問。
「太慢了,跟不上我的需要。策劃者把自己的詭計掩蓋得簡直是滴水不漏。」
「朱莉婭情況好嗎?」
史蒂夫笑了笑。「她好極了。」
他似乎話裡有話,這使得西蒙-菲茨傑拉德把他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她的確是個非常迷人的年輕女郎。」
「我知道,」史蒂夫若有所思地說,「我知道。」
一小時後,澳大利亞的電話來了。
「斯隆先生嗎?」
「是的。」
「我是悉尼麥克菲森警長。」
「噢,警長。」
「我們已找到你們要找的人了。」
史蒂夫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動。「好極了!我想立刻派人將他引渡回國……」
「哦,我想你們不必那麼心急。德米特裡-卡明斯基已經死了。」
史蒂夫感到心一沉。「怎麼回事?」
「我們剛剛找到他的屍體。他的手指被砍掉了,身上中了數槍。」
俄國人有一種古怪的風俗。他們先將你的手指砍掉,再讓你慢慢流血,最後開槍打死你。
「我明白了。謝謝您,警長。」
線索斷了。史蒂夫坐在那兒,兩眼盯著牆發愣。他的一切線索都斷了。他心裡明白自己對德米特裡-卡明斯基的證詞寄予了多麼大的期望。
史蒂夫的秘書打斷了他的思緒。「三號線上有蒂蒙斯先生給你的電話。」
史蒂夫看看手錶,已是下午三點五十五分。他拿起話筒。「是蒂蒙斯先生嗎?」
「是的,很抱歉沒能盡早給你回電。前兩天我出城了。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能做的事多著呢,史蒂夫心裡想。你可以告訴我,你是如何偽造那些指紋的。史蒂夫謹慎地說:「我是為朱莉婭-斯坦福的事找你。前不久你來過波士頓,證實了她的指紋,而且……」
「斯隆先生……」
「對嗎?」
「我從未去過波士頓。」
史蒂夫很吃驚。「蒂蒙斯先生,假日旅店的登記簿上記載你曾來住過,日期為……」
「有人盜用了我的名字。」
史蒂夫聽了後驚得目瞪口呆。這最後的一條路又給堵死了。「我想你不會一點不知道這是誰幹的?」
「嗯,這事很奇怪,斯隆先生。有個女人聲稱我曾經到過波士頓,並且鑒定她為朱莉婭-斯坦福。我以前從未見過這個人。」
史蒂夫頓時產生了一線希望。「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
「知道。她叫波斯納,瑪戈-波斯納。」
史蒂夫拿起筆。「我能在什麼地方找到她?」
「她在芝加哥的裡德精神病康復中心。」
「謝謝了,我確實很感激你的配合。」
「希望我們保持聯繫,我本人也很想瞭解事情的真相,我討厭別人冒充我。」
「行。」史蒂夫放下話筒。「瑪戈-波斯納。」
那天晚上史蒂夫回到家,朱莉婭正在迎候他。
「我已做好了晚飯,」她對他說。「嗯,確切地說不是我親手做的。你喜歡中國菜嗎?」
他笑了笑。「喜歡極了!」
「太好了,我準備了八盒。」
史蒂夫走進餐廳,看見桌上插著鮮花和蠟燭。
「有進展嗎?」朱莉婭問。
史蒂夫謹慎地說:「也許我們找到了第一個突破口。我查到了一個女人的名字,她似乎參與了這一陰謀。我打算明天上午飛往芝加哥去找她談談。我預感到我們明天可能會有答案。」
「太好了!」朱莉婭興奮地說。「我真心希望這件事盡快了結。」
「我和你一樣,」史蒂夫對她說。我真這樣想的嗎?如果她成為斯坦福家庭成員,我便高攀不上她了。
晚餐持續了兩個小時,但是他們對食物的味道絲毫沒有在意。兩個人海闊天空無所不談,似乎是相識已久的老朋友。他們談論過去和現在,就是隻字不談未來。沒有屬於我倆共同的未來,史蒂夫沮喪地想。
最後,史蒂夫好不情願地說:「好吧,我們得睡覺了。」
她朝他翻翻眼,然後兩人一起大笑起來。
「我是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晚安,史蒂夫。」
「晚安,朱莉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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