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十日談 正文 第五天 不忠與嫉妒
    白天一整天,我們的故事大王們都不時地以狡黠的目光相互盯上幾眼,想猜猜是誰做了不忠於丈夫的事。

    到了晚上,故事又開始了。拉麗莎照例先講。

    故事之一

    生物學博士拉麗莎又說了個笑話,描繪了兩個偷人養漢的女人。

    既然我沒有丈夫,也就沒有不忠與嫉妒的對象了,所以我還是講個小笑話吧。

    一套合居單元裡,兩個做鄰居的女人在樓道裡相遇了。其中一個手裡拿著被單和枕頭正往外走,還一邊哭哭啼啼的。

    「什麼事兒這麼傷心呀,瑪麗亞-伊萬諾夫娜?把被單枕頭往哪兒拿?」

    「唉,這些東西都是我通姦時用過的,我想把它們扔進垃圾箱,眼不見心不煩。」

    「跟你說吧,親愛的,要是我也把通姦時用過的東西都扔出去的話,那屋裡就什麼也沒有了,只剩燈罩-,就連燈罩,你想想看……那個伊萬-伊萬尼奇可真會開玩笑,他什麼玩笑都開。」

    女人們笑得前仰後合,鬧了好一陣,才轉向吉娜,該她講了。

    故事之二

    流浪女吉娜講的故事幾乎就是莎翁悲劇《奧賽羅》的翻版,只不過是發生在勞改營裡。裡面有與莎翁劇中的奧賽羅、埃古、黛絲蒂蒙娜極其相似的人物。

    我們勞改營裡有倆女的搞同姓戀:娜塔沙-庫茲涅索娜是「男角兒」,給她當「媳婦」的是寧卡-西米萊什娜婭。兩人那個熱乎勁簡直讓人噁心。不管去哪兒,她們都是成雙成對。娜坦是個醋罈子,把「媳婦」看得很緊——要是發現別的「男角兒」瞧了寧卡一眼,回去也會揍寧卡一頓。寧卡對她倒是沒什麼二心,從沒見她跟別人胡搞過。她沒那個膽量。

    即使這樣,娜坦還時不時地找茬兒跟她鬧一通呢。她們自然也像兩口子那樣過著,同桌吃飯,同床睡覺。晚上,她們在床前拉一條布簾兒,倆人在裡面鬧得熱火朝天,壓得床鋪「吱吱——"直叫喚,全宿舍都聽得見。大家都知道這回事。

    勞改營的頭兒們也不管她倆,因為寧卡是這兒的縫紉能手——她踩縫紉機出的活兒一個頂倆;另外,娜坦是縫紉機修理工,這兒沒她還玩不轉。要說幹活還非這些搞同性戀的不可,所以頭兒們對她們的事兒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她們的身份證上畫了一條藍槓兒,意思是說「此人犯了被禁止的同性戀」,這就完了。沒人再去讓她們檢討、接受再教育什麼的。反倒是那些「男角兒」們四處稱王稱霸,拉人下水。你要繞勞改營轉上一圈,只要看到犯人的班組長什麼的,嘿,她不是「男角兒」就是「媳婦兒」。就連我們分隊的女隊長、女幹部們,一在這地方干久了,也都染上了這種毛病,因為她們的男人都受不了她們的法西斯作風,跟她們離了;她們沒辦法,只好轉向「女人的愛」。

    現在就說說娜坦和寧卡這親密的一對兒。我們那塊兒從少年組撥過來一個叫茜甘的姑娘,她是個「男角兒」。茜甘個子很小,像個小黑家雀似的,要說起幹那事來那可真是把好手。她一個一個地把這一片兒的「媳婦兒」都搞了一遍,就只有寧卡她還沒得手。這對茜甘可真是當頭一棒:她發狠一定要把寧卡弄到手,這樣就成了全營最有本事的「男角兒」了。

    她老去跟寧卡套近乎,可寧卡根本不吃她這一套,還嚇唬她說要告訴娜坦。那個娜坦有兩個茜甘那麼大的塊頭,虎背熊腰的跟漢子一樣。她自打15歲起就充起「男角兒」來,是14歲進的勞改營,現在早已正兒八經的男人模樣了。胸那兒一點也不鼓,可瞧她那副肩膀——我的老天。

    這個茜甘老想把寧卡和娜坦拆散;我們那兒還沒人幹過這種缺德事兒呢。娜坦真的像丈夫一樣疼愛寧卡,老給她買些小禮物,像紗巾啦,手絹啦,乳罩什麼的。寧卡脖子上總繫著一條娜坦送的藍絲巾,鮮亮得很,只要一進縫紉組,馬上就會看到那條顯眼的藍絲巾,就好像野地裡開著一朵野菊花。一天,寧卡找不見那條絲巾了。她哪兒都翻遍了,可就是沒有。唉,也許是別人偷走了,她想。那正是11月7日的前一天,第二天就是十月革命紀念日了,所以那天有個晚會,最後還要跳舞。勞改營裡人人都梳妝打扮,準備晚會上出出風頭。寧卡換了一條紅圍巾。娜坦看見了,問她:「你怎麼不系那條藍的呢?」

    寧卡本來可以直說,但她怕娜坦罵她對她送的東西不珍惜,於是就撒了個謊:「每天勞動時都繫著它,我有點膩了。

    今兒過節,我想繫條紅的。」

    勞改營所有的人都湧進俱樂部。我們坐在那兒等著節目開演。可政工幹部上去了,給大家講起政治課來。真煩人。全是些政治口號。可我們還得先過這一關。然後上去的是勞改營合唱團,搬著長板凳在台上擺了兩排,爬到凳子上站著唱起「布痕瓦爾德警鐘」來。還記得歌詞嗎?

    起來,全世界的人們,

    布痕瓦爾德的警鐘已經敲響。

    勞改營裡人人都喜歡這首歌。頭兒們也喜歡,因為這是一首政治歌曲。她們正唱著「起來,全世界的人們」時,大家突然看見娜坦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往前探著身子盯著台上的領唱。領唱是茜甘,脖子上繫著寧卡的藍絲巾。好像是告訴全營的人:看到了吧,我把她也弄到手了。娜坦一把抓住寧卡的胳臂,咬著牙低聲說:「出來。」

    寧卡馬上就哭了起來,死也不肯站起來,營裡的頭兒們和犯人都回頭看她們。娜坦氣得臉色煞白,不肯讓步:「你給我出來,小娼婦。」

    寧卡只好跟她出去了。有人說一句:「咱們去看看吧,娜坦會宰了她的。」

    可別的人都說:「管她們呢。又不是咱們的事兒,這種家庭糾紛還是少插手為好。」

    還真是這麼回事兒,那兒的人都不愛管閒事。於是我們就接著看節目。節目演完了,跳舞之前有個休息時間,我們就到外邊抽口煙,活動活動。誰知全營就跟炸了窩似的,衛兵們跑來跑去,還喊著什麼。醫院門口圍了一群人。原來娜坦為了絲巾的事兒捅了寧卡一刀。娜坦已經給抓起來關進隔離室,不然她還會把茜甘也捅一刀。

    寧卡活了過來,大夫給她把刀口縫上了。茜甘明白事情對她很不利,因為娜坦過15天就會被放出來,等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後,還會動刀子的。於是茜甘逃跑了。他們把她抓了回來,用的是警犬。她又加刑兩年,進了監獄——只有這樣她才能躲過娜坦的刀子。娜坦從隔離室放出來後,到醫院病房的窗下轉來轉去,嘴裡還唱著:結束了,女人的愛情。

    請聽我再說一聲:

    我不要你的海誓山盟,

    只想把心跡表明,

    在我們離別之前,

    你要看看我的眼睛。

    娜坦演這麼一齣戲是想讓寧卡把實情告訴她。後來她知道是茜甘干的之後,又相信了寧卡。可她等不及寧卡出院,就又搞了個剛從南邊新來的吉普賽姑娘。「我幾天沒有女人就受不了,」她說。

    好了,就講到這兒吧。

    「有意思,簡直是《奧賽羅》的翻版,」愛瑪聽了吉娜的故事後說道。「看得出來。

    「沒錯兒。勞改營裡的生活是絕對不會枯燥的。在那兒是從不會煩悶的。只要你能活下來……」吉娜答道。

    下一個該輪到娜塔莎了。她猶豫了一下,有些為難,最後終於說了出來:「那好吧。既然我們有約在先,我就給大家講講我是怎樣背叛了丈夫。不過這事全都怪他自己。」

    「好啦,好啦。」阿爾賓娜笑道,「到底怪誰我們自己會看出來的,你快先講故事吧。」

    故事之三

    女工程師娜塔莎說她之所以做那件事,完全是由於丈夫那過分的嫉妙所致,否則自己絕對、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我有個老朋友名叫安托沙,是以前的同學。他人很好,長得挺帥,又愛開玩笑。安托沙曾追過我,但我只拿他當朋友對待。不,比朋友更深一層——兄長。每次他吻我時——這在學生中是常見的現象,我的感覺就像是我同女朋友親吻一樣自然。我把心裡那女孩子的秘密全對他講了,後來跟我丈夫談戀愛時,又把有關他的事都一股腦兒地告訴了安托沙。他就像我的一個知心的女朋友。我結婚不久他也結婚了,我們倆的友誼一直沒有斷。我丈夫的好朋友都是他的那幫大學時的哥們兒,我的好朋友只有安托沙,起初我丈夫對我們的友誼感到吃驚,後來逐漸又轉為嫉妒。

    「我簡直不能相信你們之間沒有什麼。」他說,「你們的關係怎麼會那麼密切呢?」

    我跟他爭辯:「別胡說了。如果我們真有什麼的話,幹嗎非等到現在?我們不過是要好的朋友而已,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可我那位還是憂心忡忡,滿腹狐疑,經常給安托沙甩臉子看。一天安托沙問我:「是不是我以後不來看你為好?你丈夫怎麼老瞪我?」

    可一想到失去了安托沙的友誼,我就難過得想哭。我勸安托沙別在意。為了不讓丈夫生氣,我不在家裡跟安托沙會面了。每當我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或是我有些想法想找人聊聊,我就在班上給安托沙打電話,約他在咖啡館見面。然後回去騙丈夫說我去開會了,或是去找女友玩了。可畢竟心裡有鬼,我感到丈夫對此有所察覺。一天安托沙請我們參加他的生日晚會。我丈夫卻說:「我不去,你最好也不要去。」

    我勸他說好朋友過生日如果不去祝賀,面子上實在過不去。我親愛的丈夫說道:「那好,你就去吧。不過晚上就別回來了。你就住在他那兒吧。」

    「你開什麼玩笑。」我說,「安托沙早就是結了婚的人了,我怎麼能住他那兒呢?」

    可那傻瓜卻說:「在這之前你一直怎麼辦的呢?」

    我急了:「我明白了,這太好了。我這就去他家,明天再回來,你等著瞧吧。」

    我抓起衣服披上,衝出了家門,還使勁兒摔了一下門。我來到安托沙家裡,給他祝賀了生日,然後跟其他客人一起坐下吃飯,裝做興高采烈的樣子。可心裡卻不停地打著鼓:我怎麼辦呢?如果晚上回去的話,會大鬧一場的;不回去呢,也免不了要鬧一常我真該好好教訓我丈夫一頓,那我就得找地方過夜,又不能回娘家——他很快就會發現我在那兒,還會跟我鬧的。嘿,我運氣真不錯。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安托沙的弟弟從莫斯科來了,他到列寧格勒出公差,順便來給哥哥祝賀生日。他名叫基裡爾,我們早就認識。其實這個基裡爾也曾追過我。我得知他現在住在一家旅館裡,就打定主意跟他去過一夜。為什麼跟他呢?因為我不想給安托沙找麻煩引起他的家庭糾紛,我也很喜歡他的妻;而基裡爾是個光棍兒,無所謂。於是我開始向基裡爾暗送秋波,手段很高明,別人根本看不出來,連安托沙都沒有注意到。可基裡爾立刻就領會了我的意思。晚飯後,他要送我回家。他出門就要叫出租車,可我提議先散一會兒步。

    我倆手挽手在白雪皚皚的大街上走著,我很害怕,好像連眼前的雪都變成了黑色的;這可不是開玩笑,這是第一次做對不起丈夫的事呀。我們走到涅夫斯基廣場,從這兒我可以直接回家,也可以跟他去他住的旅館。我故意放慢了腳步,等他採取主動。他抓住這個機會,問我:「咱們去旅館餐廳裡坐一會兒怎麼樣?」

    我點頭同意了。我們坐下喝了幾杯酒。我有點不舒服,但為了活躍氣氛,依然是談笑風生,興高采烈。可是,基裡爾看透了我的心思,顯得更加興奮緊張。我倆坐在那兒聊呀聊,最後我實在撐不住了,必須採取行動了。我說了一句:「咱們去你房間吧。」

    斯裡爾見我如此果斷,吃了一驚。他急忙清了帳,我們去了他的房間。上樓梯時我突然失去了勇氣,想馬上跑開,但我還是克制著自己。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呀。

    我們進了屋,裡面很簡陋,好久沒人住了,煙缸空空的,卻散發著濃重的煙味兒。燈光昏黃,讓人感覺不舒服。我走到房間中央停下問基裡爾:「咦,你怎麼還不給我脫衣服呢?」

    他走過來給我脫下大衣。還好。可當他的手摸到我裙子的拉鎖時,我就像過電一樣。一雙陌生的、冰涼的手。

    「你轉過臉去吧,」我說,「我自己脫。」

    我脫光衣服,趕緊鑽進被窩,開始哆嗦起來。基裡爾點了支煙,坐在床邊:「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嗎?」

    一聽這話,我便忍不住哭了起來,把一切都告他了。基裡爾搖頭:「原來是這樣。可我該怎麼辦呢?在這兒靜坐一夜,守著你?算了吧,該教訓教訓這傻小子。」

    他把燈關掉,也鑽進被窩。我立刻把臉轉過去衝著牆,把身子縮成一團兒,雙手緊緊抱住膝蓋,這樣他就幹不成了。他想把我扳過來,可我拚命掙扎著。我打算就這樣熬一宿,量他也拿我沒辦法。到了早晨我就可以問心無愧地回家了——既做到了守身如玉,同時還懲罰了丈夫。誰知基裡爾比我更為高明。他用手極溫柔地撫弄著我的頭髮,又在我耳邊情話綿綿;然後又講起我們上學時他就多麼地愛我等等。我漸漸地鬆開了手,腿也伸直了,向他轉過身來。他抱住了我,沒命地向我壓了過來,幾乎要把我撕裂,好像沒有明天似的。我丈夫即使跟我久別之後也從來沒對我這樣過,我還沒緩過勁兒來他就完事了。我躲在那兒,感到自己就像被人糟踏後又唾棄了一般。

    算了,我想,等到明早離開這兒,鑽到汽車底下軋死得了。我悄悄地落下淚來。他身上的味兒我很不習慣,他腿上的毛扎得我難受,躺在他身邊怪彆扭的。黎明遲早會來的。可是基裡爾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又開始撫摸我,親吻我,說親熱的話。第二次時我感覺好多了,到了第三次,我都想伸手撫摸他的頭髮,他的氣味也變得好聞了。到了早晨,我的天,我全心全意地愛上了基裡爾。我一點也不覺得內疚,反而乞求此夜永不結束,清晨永不來臨。第二天的一整天我們幾乎都是在床上度過的,直到晚上才起來。在餐廳吃了晚飯後,他叫了輛出租車,把我送回家。我上樓梯時,覺得很驚訝,自己居然一點也不害怕、不後悔。我進了屋,丈夫正坐著看電視。

    「怎麼樣?」他問。「滿足了?」

    「是的」,我答道,「這是你自找的。」

    他突然說了一句:「算了吧,別自以為得計了。我早給安托沙打了電話,他老婆說你是跟一個女朋友出去的。」

    結果我的不忠還沒有起作用。基裡爾走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他。可我的維特亞還真有點變了:他不再像奧賽羅那樣愛吃醋了。我至今也沒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他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呢,還是憑直覺悟出吃醋對他有危險。

    愛瑪盯著娜塔莎問:「告訴我,娜塔莎,這位基裡爾長得像哥哥安托沙嗎?」

    「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的。他們畢竟是親兄弟呀。」

    「哈,這就是你不忠的真實原因。你其實是想跟安托沙睡覺,可你不敢。於是你就找了個替身。所以你才會覺得那麼舒服,事後又並未感到不安,因為你終於得到了你潛意識裡渴望了多年的東西,只不過這連你自己都不敢相信罷了。」

    「不,不,這不可能。」娜塔莎喊道,可她臉卻紅得像塊紅布。

    「就是這麼回事麼。」瓦倫蒂娜笑道。「你應該承認這一點。

    幸好你已經從中擺脫出來了,不然你也許會精神崩潰的。大家看看我:是不是很健康?可我有一陣子幾乎到了精神崩潰的邊緣,唯一能解救我的就是背著丈夫幹一次壞事。我講講好嗎?

    「好。」

    故事之四

    「大人物」瓦倫蒂娜給大家講了一種保持精神健全與情緒穩定的方法。

    我丈夫有個童年時的好朋友叫柯斯提亞。許多年後我才見到他,一直是聽我丈夫講起他的事——說他多麼聰明,多麼有才,為人多好。我真想見見他。這位柯斯提亞的工作很奇特,常年住在國外,只是偶爾回一趟莫斯科。他一回來,我丈夫就急著去看他。我十分好奇,想看看他什麼樣。每次我丈夫去莫斯科看他,我都心急火燎的,老想著這個神秘的人物。在我的想像中,他是電影《春天的十七個瞬間》中的施特利那樣的人,也就是詹姆斯-邦德那類英俊瀟灑、兩眼深沉的密探。

    一天巴威裡克接到柯斯提亞一封信,看完後樂得手舞足蹈,舉著信高喊:「柯斯提亞要來我們家祝天嘍。」

    嘿,真不得了。巴威裡克幾乎把執委會的委員部鬧了個底兒朝天,只為給他的好朋友搞點好吃的。他讓我烙餡餅,說「柯斯提亞最愛吃俄國飯了。」

    我每天下班後就趕緊到各大商店轉著採購,回家又是忙裡忙外,夜裡我躺在床上睡不著覺,老在想像著這位帶有傳奇色彩的柯斯提亞。我們盼望已久的客人終於來了。他進來時我差點暈過去:他簡直和電影裡的施特利一模一樣——堅毅的下巴,深沉的眼睛,全都一樣。他看見我驚歎一聲:「嘿,巴威爾,你可找了個俄羅斯美人兒。在國外根本看不到這樣的姑娘,除了巴伐利亞,可那兒的姑娘卻沒有我們俄羅斯姑娘的靈氣、活力和神韻。毫無疑問,她是個地道的美人兒。」

    我有些害羞,但還是壯著膽子回敬一句:「那你幹嗎還老在國外呆著?你回來的話,我們很快就能給你找個中意的。」

    「不行……我信奉獨身主義。」

    「也是職業的關係吧。」我丈夫加了一句。柯斯提亞苦笑著點了點頭:「是的,也是職業的關係。」

    這就更使我確信柯斯提亞是個密探了。太浪漫了。

    他在我們家住了三天。大部分時間他都在跟我丈夫聊,或者兩人一同去散步。我整天忙著給他們做早點、午餐、晚飯。

    柯斯提亞沒太注意我,這使我十分傷心,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三天飛也似地過去了。柯斯提亞顯然在這兒過得非常愉快,臨走時他拉住我的手吻著,對我說:「以往回來時我總是在旅館裡住,真是再傻不過了。如果女主人不反對的話,我以後就常來您這兒。」

    「非常歡迎你來,」我答道。

    從那以後每年柯斯提亞都來我家住些日子。這對我丈夫是件樂事,對我可是一種折磨。我很清楚,用那種渴望的目光看著他是沒有用的。我配不上他,況且他跟巴威裡克的情誼是那麼深厚、真誠,他絕不會做對不起巴威爾的事。儘管如此,我還是覺得柯斯提亞也悄悄地喜歡著我。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可我感覺到了。我起身往廚房走的時候,後背便感受到他那灼熱的目光。這是女人特有能力,好像全身都長著眼睛。我當時陷入一種可怕的狀態:柯斯提亞來之前的一個月,我每夜都睡不著覺,老想著他。為了他我心力衰竭,幾乎到了難以言表的程度。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永遠也沒有機會跟他好一次呢?」

    那時我跟巴威爾已經有了孩子,家庭生活很幸福。可是柯斯提亞一來,我就變得瘋狂起來。有一次他剛到,碰巧我丈夫正要出差,事情很急。他們只聚了一天,第二天我丈夫就走了。柯斯提亞也收拾東西準備上路。我對他說:「你著什麼急呀?再住幾天吧。我烙了這麼多餡餅等你吃呢。」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留下了。那一夜是我找的他。他住我丈夫的書房。雖然他也在期待著我,這我能看出來,可他還是說:「你瘋了,瓦麗婭。巴威爾怎麼辦?」

    「五年來我一直盼著這一夜。我只要一夜,剩下的都是巴威爾的。」

    那是怎樣的一夜呵,我的天。我們交合的時候我覺得這五年來的痛苦與渴望從我的每個細胞裡傾洩出來,流進柯斯提亞的身體裡。我愈來愈覺得輕鬆了,解脫了。到了第二天早晨我已經從這非法的愛中完全擺脫出來。我看著柯斯提亞,他眼睛四周發黑,裡面燃燒著黑色的慾火。早晨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永遠也忘不了你,瓦倫蒂娜。」

    「我知道你不會忘的。但我現在可以忘掉你了。現在你不會毀掉我的生活了。」

    「和我難道不好嗎?」

    「很好,柯斯提亞,比和我丈夫要好一百倍。但這跟你沒關係,主要是我那些瘋瘋傻傻的怪念頭。現在好了,都沒有了。我的相思病已經治好了。你去國外吧,記住這個『瓦麗婭之夜』,我也重新投入生活。當然是在這兒,跟巴威裡克。」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在門口,他緊緊地抱了我一下,幾乎把我的骨擠碎,又說了一句:「我永遠也忘不了你。」

    然後他就走了,永遠。他再也沒回來看過我們,在給巴威裡克的信中總說工作脫不開身。現在我想起他時輕鬆多了,我常常想起他,暗笑自己的大膽,繼續著我的生活。

    「真好,瓦倫蒂娜。我現在越來越喜歡你了,真的,連你愛上間諜我都不在乎。」

    這是阿爾賓娜說的,下面該她講了。

    「我可沒這個膽量做這樣的事,」佳麗娜歎道「所以你才這麼瘦呢,」阿爾賓娜笑道。「你都快被道德啃光了。我要是能有瓦倫蒂娜的體格該多好,去你們的道德吧。

    我來給你們講講一個狡猾的傢伙是怎樣背著自己的老婆跟我玩兒的。」

    故事之五

    空姐兒阿爾賓娜的故事充分地例證了男人為了背著妻子亂搞,採用的手段是何等高明。

    我曾經跟一個列車餐車組長混過一陣,跟他交朋友主要是想弄幾件新衣服穿穿。冬天馬上就要到了,我還沒有大衣、靴子。俗話說得好:買衣服靠賒賬,掙錢靠上床,這樣的女人永遠穿得漂漂亮亮。列夫那傢伙長得挺帥,掙錢也不少,我跟他睡過幾次之後,他卻沒命地愛上了我,以至於一天沒有我他都受不了。

    「唉,阿爾賓諾什卡,」他說,「要不是我有老婆的話我一定娶你。」

    跟他老婆的事很簡單:她在「反對偷竊社會主義財產行政局」工作,是個怪嚇人的老妖婆子,還不能生育。列夫跟她結婚完全是強迫式盡義務,就跟我們施行星期六義務勞動差不多:你可以不去,在你自己了,但是如果真的不去……他是因為犯了什麼案子後才跟她認識的,她給他擺了兩條出路:進監獄,或者去結婚登記處。那可憐的傢伙放棄了有期限的勞改,選擇了無期限的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過一輩子的痛苦。他因此沒去坐牢,但是,就算他是個地地道道的硬骨頭無產者,他也嚮往愛情,也想有個中意的女人一生相伴埃於是他抓住了我。

    「咱們想個什麼辦法才能既呆在一起,又不被我老婆發現呢?」列夫-波裡西什每次跟我過夜後都問。

    後來他想出個主意。他每次出車時都給我買一張到終點的來回票,不是一個座位,而是整個兒一個雙鋪的包廂——這樣一來就沒有人打擾我們了。起先他想讓我到車上當乘務員,我不幹——誰稀罕幹那活兒呀,那幫傢伙出差、旅遊時的德性我早領教過。就是在飛機上他們還干缺德事兒呢,能讓你噁心一個禮拜。更何況那愛吃醋的老妖婆子每次都送列夫上車,她也會起疑心的。

    這樣,我們「車輪上的愛」便開始了。我在列寧格勒和其他乘客一同上車,坐在車廂裡我就往外瞧著,看那母夜叉在站台上跟我的情人蘑菇著,瞪著小泡泡眼來回的掃著那些女乘務人員,看看裡面有沒有年輕漂亮的。我舒舒服服地坐在包廂裡,很悠閒,車廂裡畢竟就我一個人呀。一會兒,列夫-波裡西什進來了,我倆就隨著滾滾車輪的節奏尋歡做樂。

    回來的時候,他的惡老婆正站在那兒等他呢。

    我跟車來回跑了6個多月;整個冬天我在南方曬得黝黑,真是棒極了。說實話,我對他都已經非常習慣了,雖然我自己不願承認這一點。一天我實在忍不住了,便對他說:「列夫什卡,你幹嗎不拋開你那偷偷摸摸的行當,離了你的『美人兒』,咱們一起到別處去過日子?」

    「不行啊,阿爾賓諾什卡,我怕她簡直比怕地雷還厲害:地雷只爆炸一次,可那個母夜叉能把我這後半輩子擾得不安寧。沒法子,我還得跟她將就著過……」你們知道這段戀情是怎麼了結的嗎?本來是不會了結的,可我後來坐膩了火車,覺得怪煩的,就蹬了他。有一點我直到現在也搞不明白:他會不會不是因為怕那個母夜叉,而是怕失去他那份舒適的工作?我自己很清楚,唯一不讓我討厭的男人就是那種肯為了我而犧牲一切的人。可大多數人都只是喜歡樂一陣子,別的就談不上了。所以咱也得想開點兒,要及時行樂嘛……圍繞著男人能否為女人做出巨大犧牲這個話題,大家進行了一番熱烈的討論。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對阿爾賓娜來說找到一位心目中的英雄是不太可能的。然後大家又讓佳麗娜接著講故事。

    故事之六

    持不同政見者之妻佳麗娜講的故事背景是現代社會中瑣碎的日常生活。說的是她在朋友家發現了私通的跡象,她非常害怕……我前兩天給大家講過我有個好朋友叫柳德卡,是她給我和斯拉維克牽的紅線。她也有一段「不同政見的羅曼史」:她的意中人在勞改營呆了7年。開始時他們書信往來——柳德卡幾乎給所有的政治犯都寫過信,寄過包裹,還給他們織毛衣。他們都叫她「不同政見大姐。」後來蓋裡克被放出來了,他們終於見面了,又產生了愛情,就結為伉儷。他們的婚姻非常幸福,我看著他倆,常常羨慕地想:「斯拉維克快放出來了,將來我倆也會這樣的。」

    我非常想向柳德卡學習——看她怎樣持家,怎樣對待丈夫——我也要為將來的小日子做準備呀。每次在單位裡跟朋友們聊起家庭生活來,我都會提起柳德卡和蓋裡克這對兒理想的夫妻。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的知心朋友柳德卡居然在明目張膽地背叛自己的丈夫,真使我又驚又怕。事情是這樣的:一天我事先沒打招呼就去看她,只想隨便坐一會兒聊聊。我按了按門鈴,聽到柳德米拉快步跑來開門。她猛然拉開門——她滿臉放光,雙眼發亮。可當她看見是我時,表情就變了:「嗨,原來是你呀,佳爾卡。好吧。那你就進來吧。」

    我進去後,發現桌子上擺著涼菜和一瓶伏特加。

    「你在等客人嗎?」我問。

    她露出為難的神情,答道:「不是什麼客人,就是一個人。

    聽著,佳爾卡,告訴我你來幹什麼,然後趕快走吧,好嗎?我有很要緊的事。」

    她不停地看著鐘,顯得非常緊張。我呢,呆了幾分鐘,借了幾本書就走了。回家的路上還覺得奇怪:柳德卡那副焦急的神態,會是等誰呢?可能是剛剛放出來的政治犯,可她為什麼要瞞我呢?我都有點生氣了。

    過了兩天我又去了——還書,我發現還和上次一樣:桌子擺好了,柳德卡奔過來開門,只是這回她不那麼興奮了,眼圈紅紅的。顯然她盼望已久的客人還沒有來。出於好奇,我第二天又突然去了她家。柳德卡讓我進來後,自己就坐到沙發角里,看著我。她擺弄著手指頭,十分緊張的樣子,眼睛也哭紅了。我覺察到可能發生了一出愛情悲劇。我居然還一直以為柳德卡是個理想的妻子呢。為了穩妥起見,我還是小心翼翼地問:「柳德卡,你還在等人嗎?」

    她點點頭,淚珠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他還沒來?」

    「沒來……」

    「那就滾他的蛋吧。不來就算了,忘掉他吧。」

    「不行呀,佳洛什卡。我全得靠他呢。」

    她從沙發上抓起一隻墊子,把臉埋了進去,又抽抽搭搭地哭起來。我驚呆了:柳德卡呀,我的小柳德卡,你怎麼成了這樣,你究竟幹了什麼事?就連我的柳德卡,有著這麼好的丈夫,還因為一個什麼臭男人而折磨自己呢,這世界上我還能再相信誰呢?

    門突然開了,蓋裡克走了進來。他看見擺的桌子,看見柳德卡在哭,又看見我吃驚的神色——卻沒任何反應。他走過去撫摸著柳德卡的頭髮說:「他還沒有來?」

    柳德卡搖搖頭,哭得更厲害了。我簡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到底在等誰呀,老天爺?」我不顧一切地喊道。

    「誰,誰……?」柳德卡說,「水暖工。」

    「別開玩笑了。」

    「誰跟你開玩笑?廁所漏了一個多星期了,都快髒死了。

    我不去上班,就算是休假日,天天在家等著,可他們修繕科天天都說:『等等吧,他明天就去了。』這個水暖工是個酒鬼,現在又喝上了癮;而且就他一個水暖工。我留了點伏特加,想等他來了好給他喝。可是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她又開始放聲大哭。

    我一直在「咯咯」地笑著,這時又放聲大笑起來,像個瘋子。等我平靜下來之後,才告訴他倆說我還以為出了什麼道德悲劇呢,看到柳德卡在盼著自己的情人……「你這個傻丫頭。」柳德卡說道。「我可從來沒像盼水暖工這樣盼過蓋裡克——沒有水暖工,生活簡直不能忍受。」

    自然女人們馬上又想起自己也曾等過水暖工、電工、修電冰箱的師傅,等等。娜塔莎說她等人來修房子等了兩年,愛麗什卡說她訂做一條超短裙,等裁縫做好時短裙早就過時了,又興起了長裙子,她最後只好把裙子送給一位有孩子的鄰居,讓她改改給女兒穿。

    現在又輪到奧爾佳講故事了。

    故事之七

    女工奧爾佳的故事說明,只有丈夫想法注意妻子的行為時才會發現她們對自己不忠;如果不想發現的話,他們就會視而不見。

    你知道嗎,佳麗娜,你懷疑你的好朋友不忠,我聽了好驚訝。我並不怪你——女人都這樣,老愛關心這些事。可最令我驚訝的還是男人。即使他老婆沒有跟別人眉來眼去,他也會醋意大發,因為一點點小事跟她糾纏不休:像她看了誰一眼啦,坐的位置不對啦,為什麼突然換上新衣服啦——這究竟是為了誰,為什麼?可一旦妻子真的不忠了,丈夫就會權衡利弊,仔細盤算:有沒有必要去注意妻子的不軌行為?是不是視而不見更好?

    我們廠裡有位師傅叫安頓。他年歲不小了,還是光棍一根。這人長得不怎麼樣——休態臃腫,臉像個大皮球,渾身沒有一點漢子氣兒。有點見識的女人瞧都不瞧他一眼,他只好去追那些剛從農村招進來的小丫頭們。很長一段時間,他換了一個又一個,就跟換襪子差不多。那可憐蟲堅信只要姑娘越年輕,越沒見過世面,就越容易騙到手。結果他因此而吃了大虧,這也是活該。

    我們那兒有個從普斯科夫附近來的姑娘叫蕾夢達-扎莫什基娜。瞧他們農村人給女孩起的這名字,跟小豬小牛的名字差不多。像朱麗葉,賽爾維婭,蕾夢達之類。我們總得管她叫點什麼呀,於是就喊她蕾卡。她還是個害羞的少女時,倒沒什麼,人挺聽話的。安頓追她向她求婚時,蕾卡也很老實。

    她能怎麼樣呢?沒有其它選擇:要麼慘兮兮地住在陰冷潮濕的集體宿舍,要麼找個丈夫。上帝保佑,還真有位丈夫送上門來了。於是他們就結婚了,住到了一起。起初那一年,蕾卡還算守規矩。可後來就鬆開了褲腰帶,在城裡跟誰都來。這在廠裡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就連幹活的時候她都在那兒「性解放」。我們車間旁邊是個木工組,一幫小伙子,她跟他們每個人都有一腿。

    午休時或者下班之前,我們的安頓師傅就沉著臉到木工組去找自己的老婆。他其實比誰都明白,可就是執迷不悟。比如,蕾卡從浴室出來了,後面還跟著一個正提褲子的小木匠。

    安頓好像壓根沒看見這個小木匠,只對老婆說:「你洗好了吧,蕾什卡?咱們回家吧。」

    最糟糕的一次是他當場抓住了蕾卡,那正是快下班的時候。她在木工組,正躺在一堆鋸末刨花兒上,木工組長金卡壓在她身上。他倆正幹得起勁兒時,安頓輕輕走了過來,很有禮貌地問道:「你們在這兒幹什麼呢?」

    蕾卡正在興頭上,快要達到高潮了。她惡狠狠地從情人身下瞪了丈夫一眼說:「你看不見嗎?我們正干呢。」

    可憐的安頓轉身回了辦公室。蕾卡跟金卡辦完了事,放下裙子,理理頭髮,出來了。她若無其事地走進辦公室說:「咱們回家吧,安托沙。」

    可他坐在那兒,眼睛盯著桌子,一聲不吭。那小騷貨哄他:「你還真以為我跟金卡在鋸末堆上幹哪。我剛才是逗你玩兒呢。我們只是在那兒比勁呢,看誰能打過誰。好了,快起來,咱們回家吧,該吃晚飯了。」

    安頓默默地站起來跟著老婆回家了,再也沒提過木工組裡發生的事。他信了她的話。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相信她的話——不是在興頭兒上說的那句話,而是她的謊言,這才是他想聽到的。

    下面輪到尼爾婭講故事了。

    故事之八

    音樂教師尼爾婭的故事裡也出現了蘇聯工人的形象。

    你們剛講的這兩個故事使我想起一個笑話,我先講給你們聽聽,然後再講一段我的親身經歷。

    先說笑話,這是奧爾佳的故事提醒了我——關於男人對妻子不軌行為的態度以及他們猜忌種種。兩位老友見了面,都是剛結婚不久,其中一個向另一個打聽他的小妻子是否對他不忠,還說道:「我總懷疑我老婆跟哪位花匠勾搭上了。我每次下班回來,桌子上都擺著瓶鮮花,窗台上簡直成了植物園。

    一定是她有個跟花草打交道的情人。我心裡明白妻子背叛了我。」

    另一位歎了口氣說:「我也懷疑自己的老婆跟電工搞上了。」

    他朋友驚異地問:「你是怎麼發現的?是不是每天都換新燈泡?」

    「不是。有一次我提前一個小時下班,回到家發現老婆在床上躺著呢,身旁還躺著一個電工。所以我才開始懷疑她是不是跟這個電工有什麼越軌的行為。」

    笑話就講到這兒,現在開始講我那段真實經歷。有一次廚房的電線短路了:線是嵌在牆裡的,可牆非常潮濕。該去叫電工來修,可就是騰不出人手來。老人都得了流感,年輕人都要上班。而請電工必須得一大早兒就去,不然就一個人也找不到。那天我們音樂學校正好有場音樂會。我換上演出服,好好打扮一番,然後在去學校之前先找了一趟修繕科。老天爺保佑,電工正好在那兒。他紅光滿面,一雙眼睛色迷迷的,好像能把人的衣服剝下來。

    「我家牆裡的電線短路了,需要換一根新電線,」我告訴他。

    他流里流氣地笑了一聲:「哈,像你這樣的美人兒,我們總會找到新電線的。我5點鐘去。」

    他其實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只不過像一男人那樣開開玩笑,我也沒在意。我急急忙忙地走了,忘了這回事。

    我5點左右回到家。一會兒聽見門鈴響了,正是那位電工。我還沒來得及換上衣服,就穿著睡裙。他站在門口,笑嘻嘻地望著我,也不說話。我說:「請進來吧,我告訴你毛病出在哪兒。」

    他答道:「我已經知道你的毛病出在哪兒了。咱們試試看吧。」

    我聳聳肩,把他領進廚房。我給他開了門,他突然看著我說:「可這不是廚房嗎?」

    「是啊,就是廚房呀。你看牆都黑了——短路了。」

    他用驚異的目光望著我說:「這麼說是真的出了毛病?那你幹嗎打扮得那麼漂亮去找我?」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我打扮是為了工作,今天有個音樂會……」聽到這兒,他扔下工具袋,開始鑿牆皮。他再也不看我一眼。我看到這小伙子已經幹起來了,就回了自己的屋子。他修好之後把我叫過去。

    我一看都修好了,便問他:「多少錢?」

    他笑著說:「掏什麼錢呢?電線的錢是公家出的。我以為你叫我來是為了另一種病呢。我自己身上的電線嘛,一般我總要10盧布。如果您感興趣的話,我隨時可以侍候您。」

    從此我才知道我們的電工師傅所從事的第二職業是什麼。以後再去找人修理什麼時,我總是讓丈夫去。

    女人們對這位電工的第二職業非常驚訝,特別是阿爾賓娜,「而且還這麼便宜。比莫斯科夫斯基車站的清潔工還便宜。

    顯然他幹這行也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需要。居然在這方面我們也趕上了腐朽的西方國家,真讓人高興。」

    「怎麼,他們那邊也有這種事嗎?」

    「男妓嗎?隨便挑。我從報上看到他們還有給女人服務的妓院呢。進去後挑個中意的男人,好好地樂一陣子——當然,你花得起錢就行。不過,這也許是我們的報紙胡編亂造的,我也不知道……」「真讓人噁心。」愛麗什卡喊道。

    「可要是偷偷摸摸的,那就不噁心了嗎?」

    大家都同意阿爾賓娜的看法,認為暗娼並不比公開賣淫好多少。然後是愛瑪講的故事。

    故事之九

    女導演愛瑪講的故事,與其說是講「不忠與嫉妒」這個話題,不如說是找到了一個問題的答案:為什麼許多蘇聯婦女被煩惱的事情糾纏不休。

    我給大家講個故事,說的是一個小城裡的那些金髮碧眼女人們是如何背叛自己丈夫的。為什麼非得是金髮碧眼的女人呢?你們聽聽就知道了。

    事情發生在南方的一個小城裡,城市的名字保密——說不定有誰的親朋好友就在那裡住呢。跟我丈夫離婚後我就到這個小城去當劇團導演。我在那個地方很惹人注目,身後有一大群追求者。還有一個好朋友在當地的文化局當局長。在戲劇學校時我們在一起上過課,可後來他卻轉到了另一個舞台——黨政工作的大舞台,而且爬得還挺快的。我到那裡工作後,他看在老同學的份兒上很照顧我。他馬上就把導演的位子給了我,還幫我弄到一套單元房。而且這一切都是不要報酬的,儘管他在上學的時候就是個有名的好色之徒。

    到那以後的第一個冬天來臨了,似乎還相當寒冷;小城在南方,但卻坐落在山區,屬內陸性氣候:夏天炎熱,冬天寒冷。這我可沒想到。我跟丈夫離的時候賣掉了西伯利亞的毛皮大衣,現在沒衣服穿了。我穿著件皮夾克上下班,估計自己用不了多久就會得肺炎。我必須弄件暖和的大衣穿。那一陣正時興羊皮大衣,城裡那些有錢的漂亮女人每人一件,一個個走在街上,神氣十足的樣子。所以我也想弄一件穿穿,我也不比她們差,就連劇團裡的那些女演員有的還穿上了羊皮大衣呢。我問了一個又一個:「你這大衣哪兒買的?」

    她們每個人都答的不一樣,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有的說是奧德薩,有的說是莫斯科,還有的說是裡加。可她們大衣的款式都一模一樣,我覺得有點奇怪。於是就去找老朋友幫忙:「聽著,高吉,我都快凍成冰棍兒了。你能幫我搞件羊皮大衣嗎?」

    他一蹦三尺高。

    「什麼。你,羊皮大衣。這絕對不行,你不可能。你隨便挑什麼樣的都中,可絕不能穿羊皮的。你如果願意我可以給你買輛汽車,你可以開車上下班。」

    「你這是什麼意思,高吉?我要輛車幹什麼,我又不會開。

    我就想要羊皮大衣,我快凍死了。」

    「不行,你不能從我這弄羊皮大衣。你是個正派女子,上學的時候我們有飯同吃,有錢同花,你就如同我的親姐姐一樣——你不能穿羊皮大衣。」

    可他又不說為什麼。我估計可能是當地的愚味的風俗,認為女人穿羊皮不正經。後來我偶然地發現了其中的奧妙。原來,高吉和所有高加索人一樣,迷戀金髮碧眼的女人,能把城裡所有漂亮的金髮女人搞到手,他們認為這是件極為光榮的事。就連在戲劇學校時他還常說他不敢奢望把所有的金髮女人都睡一遍,但至少應該有這個志向。這個小城裡金髮的女人不多,南方的城市裡黑髮美女最多。高吉常常拿羊皮大衣作誘餌,使金髮美女上鉤。這些大衣都是從西烏克蘭的一個熟人那兒搞來的,那裡出產這種皮大衣。結果,這些金髮女郎們幾乎人手一件。這些女士中有當地領導的夫人,有女演員,大學教師和醫生。我後來也加入了她們的行列。可是沒有幾個人知道那些羊皮大衣都是出自高吉之手。碰巧很多高級領導的嬌妻都是金髮美女,像檢察長的夫人啦,地委書記的太太啦,等等。其實他們的丈夫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給她們弄件羊皮大衣穿。可她們偏不,都想從高吉這兒搞一件。後來我常常逗高吉說:「幸虧這裡的金髮女人不多,要是你愛黑髮美人兒的話,你能供得起麼。」

    高吉搔搔腦袋,裝作著急的樣子說:「那樣的話,不出一年就得玩兒完,不是我朋友工廠裡的羊皮大衣玩兒完,就是我自己玩兒完。」

    最後一位是愛麗什卡。她一句話讓大家吃了一驚:「我給你們講講我是怎樣連續3次背叛我的瑟約什卡的吧。」

    「你?你們小兩口不是挺恩愛的嘛。」

    「正因為如此。你們聽著吧。」

    故事之十

    胖丫頭愛麗什卡講了她是如何為了「跟大家一樣」,才做了對不起丈夫的事。

    我一直跟瑟約什卡過得很好。後來我交了個新朋友,她叫桑婭,長得像洋娃娃那麼好看,可骨子裡卻是個騷貨。她老在我耳旁嘮叨個沒完,說我如何不懂生活,不懂男人,就因為瑟約什卡是我唯一熟悉的男人。

    「你沒有親過別人嗎?」有一天她問我。

    「親過,像親戚朋友什麼的。」

    「其他的男人呢?」

    「當然沒親過。有這個必要嗎?」

    「所以呀,你連你的瑟約什卡都不瞭解。跟別的男人比起來他到底如何?也許他跟你不是一種類型呢,你卻根本不知道。」

    然後她又講起了性生活不和諧之類的話。我反駁說:「可我跟丈夫都很滿意呀,我們倆一有機會,星期日一整天都在床上過。」

    「正是這樣呢。」她說,「如果跟別的人也許整個星期連續7天都在床上過的呢。你從來沒跟別人試過,像個瞎貓一樣,碰上了瑟約什卡就很知足了。」

    她整天跟我說這些,最後我真有點動心了。也許她說的有道理?可能真有比瑟約什卡更好的人,我自己還不知道呢。

    這些念頭攪得我心神不定,坐立不安。看電影時,裡面如果有個英俊瀟灑的大明星,我就想:我要是親親他會不會比親瑟約什卡更好?在床上時,我總把瑟約什卡想像成別人,看看自己有什麼感覺。為此我日漸消瘦,體重也減了。難以想像吧?就這麼厲害。

    一次丈夫出差,我決定試著背叛他一次,看桑婭說的對不對。在內心深處,我覺得瑟約什卡是最棒的。我說對了……別打岔,我會告訴你們的。我開始考慮到哪兒去找合適的人眩最後終於選中了3個人:一位是讓所有的女孩子著迷的全能歌手;第二位是喜劇團的著名演員;第三位是在美國舉行過個人畫展的放蕩不羈的藝術家。我弄到了他們的地址,給他們每人寫了一封信:「為了我的家庭幸福,我懇切地要求和您私通一次。萬望您能首肯。」

    每封信中我還夾了一張我的照片及電話號碼。三位都立即表示同意,我把他們安排在連續三天之中。你們猜結果如何?他們中間沒有一個比得上瑟約什卡,沒有一個。我興高采烈地把這消息告訴了桑婭。瑟約什卡回來後我給了他無限的快樂,然後把一切都告訴他了,還建議他也去找幾個女人試試,看看哪個更好,是我還是她們。可他卻說沒有這個必要,因為跟我結婚之前他已經睡過幾個女人,結果發現我是最好的。

    我有時覺得他也許是哄我才這麼說的。你們說呢?

    大家聽了愛麗什卡的惡作劇,都笑了起來。誰也不真的相信她的故事,但都裝作相信的樣子。愛瑪出於禮貌問道:「你在跟別人試驗的時候發現了什麼新的感覺了嗎?」

    「唔,他們都想讓我高興。我把原委都跟他們講了,也告訴他們應該怎樣做。他們用的是力氣。而瑟約什卡用的是愛心。這就是不能相比的原因。」

    「可見你並不那麼傻,愛麗什卡。你可能很天真單純,但你還是很有主意。」拉麗莎很圓滑地說道。「可這種怪念頭不能太多了,不然真要出麻煩的。」

    「當然不會的。我現在已滿足了。我後來跟桑婭鬧翻了。

    誰知道她還會讓我做出什麼蠢事來。」

    到了睡覺的時間,女人們還笑著愛麗什卡的「心理加生理的療法」。這樣就結束了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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