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起來了。半個,在這八月的晴空中看上去就像滿月一樣的亮。它投下的光就像陽光一樣的強烈,照射在格勒特街外一座小私家花園周圍的顫抖的青岡木樹葉上。
這棟房子獨自坐落在那個小花園的正中心,方方正正的三層灰色石頭樓,有角窗和一座很雅致的過車廳。那輛美洲虎已經停在了過車廳下,但是一眼看上去,房子裡沒有燈光來表明有人在家。
這在老伊瑟林府是很正常的事。現在只有保羅住在這裡。他的妹妹和她的丈夫還有孩子住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他的父母在他十來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他們的最後一位終身僱員,管家克洛恩夫人,六個月前就讓保羅辭退了。
這倒不是說保羅-伊瑟林好像沒有辦法擺脫貧困。家裡的錢用完了,但是有幾家建築公司出大價錢買他這塊地產。當然,這可愛的老宅會被夷為平地。但是兩英畝的土地,在這麼一塊風水寶地上,如果一個建築商能在這裡蓋,比方說,一棟二十層樓的公寓,那就相當值錢了,假如他能買通土地規劃官員的話。他們是很嚴格,但是巴塞爾的官員不比世界上任何地方的官員工資掙得多。
上一筆出價對保羅太有誘惑力了。一百萬瑞士法郎。他可以離開巴塞爾,到別的地方東山再起,好好幹他一番事業。但那就意味著伊瑟林家族他這一支山窮水盡了。在巴塞爾還有些其他的伊瑟林,表親之類的。所以這並不意味著在巴塞爾顯赫了這麼多個世紀之後這個名字要銷聲匿跡了,而只是保羅的父親所代表的這一支。他父親是整個家族中最受尊敬,最受愛戴的人。出賣他的宅子,他的花園,他的長子繼承權……保羅拒絕了。
他看著臥室窗外的月亮。一隻現代的玻璃缸中,一支小蠟燭給這間屋子增添了些閃爍的實在感,但是月光要真實得多。
他發現自己在想像著謝爾特的樣子,倒在米黃色大眾車的方向盤上。這些天來,為了保護伊瑟林的長子繼承權,他付出的代價任何人都無法想像。
「你在看什麼?」艾爾菲從床上問道。
保羅轉過身來,摸了摸皮包骨頭的胸脯上那亂蓬蓬的胸毛。這個動作沒什麼意義,只是給他些時間思考。「是月亮,寶貝。過來看看。」
「不。你過來。」
「沒個夠的小淫婦。」
「沒個夠的是你。」她提醒他。「是你開始的,你就得做完。我還沒完呢。」她咯咯地笑著。
他在她身邊躺下,心不在焉地開始輕輕地抓著她乳房上那又大又挺的乳頭。他本希望在小巴塞爾的電氣行裡買一台烏爾M-7,有煙盒那麼大小。但是他沒有別的選擇,只有買麻雀6001,就像一個很大的黑色維生素膠囊。都是非常好的麥克風,但是麻雀FM發射器只能傳遞一百米的距離。
她又咯咯地笑道:「你上流社會的女朋友是不是這樣,保利?」
她從床角抓起她扔在那裡的那頂柔軟的白色大草帽。她昨天午餐時戴的就是這頂草帽。今晚赴過舒茲恩大樓的晚餐之後他來接她時,她戴的也是這頂草帽。她赤裸著身子,開始緩慢地、幾乎是很嚴肅地向上向後運動。那頂昂貴的帽子在燭光中撩人心扉地搖曳著。
「待會兒再問我。」
他和她一起搖著,跟上她的節奏,加強她的節奏。得給她好好編個謊。間諜之類的?但是她絕對不會相信她自己的女主人會幹這種事。那麼浪漫的陰謀?
就是要跟她說點什麼,答應給她上天摘月亮,卻讓她把麻雀6001放在發揮最佳作用的地方。他注意到馬吉特經常隨身帶著一隻金色鞣革航空旅行包。可能把麻雀放在那裡最合適。但是怎麼才能讓艾爾菲去放它。如此這般?
「啊!」她的手指摳進了他的肩膀。她抖得很厲害,連他也振動起來。她的眼睛緊緊地閉著。草帽瘋狂地抖著,好像在大風中一樣。
然後她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會兒。她的眼睫毛撲閃著,眼睛卻還閉著。
「如果我們呆在一起的時間足夠長的話,」伊瑟林小聲說道,「我可以把你培養成一個十足的女士。不管是在床上還是在床下。」
艾爾菲雙眼圓睜,帶著敬畏。「真的?」
他上下點了幾次頭,模仿沃爾特-施蒂利的動作。他幾乎想都沒想,就發現了讓艾爾菲做什麼她就做什麼,甚至背叛她的女主人的動力。身為馬吉特的貼身女管家,她一定看夠了上流社會的生活,自己也想來試試。為什麼不呢?她也帶得出去。等到他在她面前展現出一幅富貴生活的圖景時,她會為他去殺人的。
「艾爾菲,」他說道,「乖。從我身上下來,去梳妝台。看見那個像閃閃發光的黑色小藥丸的東西了嗎?把它拿過來。」
艾爾菲猛地把白草帽的帽簷拉了下來,做了個鬼臉。但是她還是按照他說的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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