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發出了一下輕輕的刮擦聲。紙上顯出一道道黑色條紋,沒等人看見有什麼火焰,條紋便彙集到了一起。接著發出非常輕的噗的一聲,突然紙四邊一下都燃起了黃色的火光。
隨著這黃色的火光,紙片燒完了,他們轉過頭,互相瞅著。他們都產生了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奇怪的新的恐懼感。就好像世界四下消失,腳下失去了堅實的土地。
「她沒有幹過這事,」他瞠目結舌地小聲說道。
「她沒幹,」她驚駭地喘著氣。
「那麼——?」
「那麼——?」
兩對眼睛都作出了同一個回答,「是你。」
考爾菲爾德的夏天的夜晚是那麼令人心曠神怡。四下飄逸著一股纈草、茉莉花和紅花草的香味。群星是那麼溫馨可愛,低低地垂在我們的頭頂上。微風輕柔得就像一個幼兒的吻。樹木繁茂的葉子發出了一陣綿棉絮語,屋裡的燈光灑在屋外的草坪上,一片寧和安詳的靜謐。
但這樣的夜晚不屬於我們。
我們在考爾菲爾德的房子是那麼舒適愉快。藍綠色的草坪,總是顯得像剛澆過水一樣;雪白的門廊支柱在陽光照耀下顯得那麼眩目;從上到下勻稱彎曲的樓梯扶手顯得那麼優雅;古老的地板光可鑒人;絨毛地毯豪華氣派;走進每一個房間都有一把受人歡迎的椅子,就像一個老朋友。人們來到這兒總會說,「還能再要什麼呢?這才算是一個家啊。」
但是它不屬於我們。
我是那麼的愛他。比以前更愛他,至死不渝。我刻骨銘心地愛著他。他也愛我。然而我知道,有朝一日,也許是今年,也許是明年,但總有那麼一天,他會突然整理好東西,就此離開我一走了之。儘管他還是愛著我,即便他離開了我,他也不會停止對我的愛。
反過來,如果他不這樣做,我也會這麼做的。我會拿起我的旅行包,走出大門,不再回返。我會把我的心留在這兒,把我的孩子留在這兒,把我的生命留在這兒,但我決不再回返。
這是一定的,是確定無疑的。唯一不確定的是:我們中哪一個會先走。
我們一直在為此事苦苦掙扎。我們知道在各個方面,在每一處它都存在。這樣沒好處,毫無好處。沒有出路。我們給逮住了,我們給套住了。因為如果他是無辜的,那麼它就必定是我幹的。如果我是無辜的,那麼必定是他幹的。但是我知道我是無辜的。(而他或許知道他也是無辜的。)我們無法從中掙脫,毫無出路。
它就在我們的每一個親吻中。反正每一次我們都把它壓在了我們的嘴唇之間。它無處不在,它無時不在,它一直在我們中間。
我一點不知道這是一場什麼樣的遊戲。我也吃不準該怎麼玩它。從來沒人告訴過你。我只知道我們一定玩得不對,從一開始就在什麼地方出了岔子。我甚至不知道賭注是什麼。我只知道賭注並不是為我們而設立的。
我們已經輸了。那就是我所知道的。我們已經輸了。現在這場遊戲已經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