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UDIAR,就是雲常:
怎麼樣?師父我中文學得很棒吧。現在的梯數不只會講,還會寫了,我勢在太了不起吧!還有,我要給你這個弟女一個天大的驚喜!我最近在環繞世界,隨死可能到台灣去找你,高不高興?
我們好久沒碰面,沒聊天了,只是一支都是E -MAIL來E -MAIL,去,妹到快要煩思我了。
我好想你,想到又可以把你摟在懷裡,東南溪北到處玩,我就高興得快要雞飛狗跳了。
好了,不要ㄌㄨ酲餘埽我就來了!
你的帥父
白癡師父,這有什麼好了不起?錯字連篇,還自創詞語,真是徹底地敗給你了。
這段日子被兩個男人煩心得要死,好久沒看E -MAIL. 師父也真天才,要來的日期也沒講。什麼叫隨「死」可能?不過倪雲裳也不禁甜甜地會心一笑,他總是出其不意——這就是師父的作風呀!
他來也好。她最近真的過得很糟,需要有人來轉移她的注意力,陪她吃喝玩樂到處做「功課」,開導開導她混沌的心情……
才沉浸在與師父過去歡笑的回憶裡,就聽到有人在樓下大喊奇怪的腔調:
「CLOUDIAR——雲常——雲常——CLOU——DIAR!」
不會吧?這不可能吧!她趕緊衝到陽台往下一看——
老天!眼前真的就是她的超級「帥」父,這個瘋子!
倪雲裳只好五步並做一步,快速地把這個金髮碧眼、高大威猛,性格卻異常頑童的超級師父帶了上來。
「你也拜託一下,門口有電鈴不會按哪?左右鄰居阿公小孩,都被你這個外國人嚇到了,還有我叫雲裳,不叫雲常,是你的弟子,不是弟女。怎樣?中文很難學吧,別得意得太早。」
「搞不懂你們中國人。男的叫子,女的不就叫女嗎?就像男的叫孫子,女的不就叫孫女嗎?」「對對對,師父好聰明喲!但是語言是約定俗成的累積,沒有一定的規則可循,你的母語也是一樣。」
「你在講什麼『月餅俗仔的累雞』呀?不要一下子說的太難,帥父我聽不懂啦!」「是『師』父!」
倪雲裳呵呵大笑起來。他沒變,還是這麼超爆笑、愛搞怪的傢伙。
師父的行李只是一個小背包,真是標準射手座的愛好自由、不被拘束,哪像千里迢迢從地球另一邊過來的?
「克勞蒂亞,你看到我的E -MALL覺得怎樣?寫得很棒吧!」
「待會每個錯字訂正十遍,保證你的手會斷掉。」
帥帥的阿篤仔吐吐舌頭。弟女嚴格的時候還真是不「狗」言笑呢。
一進門,師父的長手長腳,就全部攤在沙發上,真是自在地像在他家一樣喔!而且還真是會挑時間來,故意在這種吃晚飯的傍晚時刻。
她忙她的,而他也樂得休息。她的房子小,在不同地方也聽得到。
「李奧,你怎麼有空環遊世界呢?」
「還是為了躲人嘍!」
「唉——瞭解,可憐的師父。」倪雲裳一聽就懂。
他們在美國時會那麼要好,主要原因之一也實在是因為同病相憐……患難見真情呀!當然性情的契合、旺盛的好奇心、喜歡玩耍的遊戲心情、想要學什麼就必定要學成功的好強本性,都是他們成為親密師徒的眾多原因。
後來,她才聽說牡羊座的人會和他這種人很合。倪雲裳才不在乎什麼星座互相速配或鐵定相剋,合不合是靠真實相處,而不是靠幾本書幾種統計說說。
所謂沒有不合的星座,只有不合的人。
「你呢?你老爸還是老古板,不能接受你是女強人嗎?PIPE還是不放棄你?躲在自己家的公司,應該沒問題吧?」
PIPE是管子。李奧都是這樣稱呼管浩仰。只是他明我暗——只有師父知道管號,管號從來都不知道他。
「中國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反正不管我爸怎麼想,我還是我,我一樣要做我自己。至於問題是有,只是問題不在被我爸發現,而是煩人的……算了,現在不想講……你不是從我們分開後,就一直吵著想吃我做的中國菜嗎?上菜了!「
李奧的注意力一下全被她的菜吸引過去。「噢!雲常,不,雲裳,你的動作真是快狠準呀,我真是愛死你了,小可愛!」
說完馬上把倪雲裳抱在懷裡,用力地香了她一個。師父還是這麼熱情如火,不習慣都很難。
「哇,好香,好香!這些是什麼呢?」
「這個是油條澎湖絲瓜、芋頭雞肉油蔥煲,那個是豆酥鱈魚、生菜蝦松,還有一道牛肉蕃茄湯。」
「哇哈,棒棒棒!」
其實李奧才不在乎這些菜的名字,只是「麼鬼假細力」客氣地問一下而已,倪雲裳清楚得很。最重要是好吃得不得了的滋味,馬上可以痛嘗,不必「夢裡只有回憶、口裡只有唾液」了……眼前的色香味,讓他一連扒了三碗飯。
「師父,你是餓死鬼投胎的嗎?好像才剛從衣索比亞回來一樣。」
「你好厲害,竟然猜對了,BINGO !」
倪雲裳吐了吐小舌,對於師父,沒有不可能的事。
「只怪飛機餐太難吃,旁邊的女人太難看——一點都不像你那麼可愛,所以餓到現在。」
她看他痛痛快快、胃口極好地大吃特吃,之前煩躁的心情,不由得輕鬆很多。
「你幹嘛不吃?你有心事喔。」
倪雲裳雙手撐著臉蛋,看他繼續餓虎吞羊。
「還是師父厲害,最瞭解我了。」
「沒關係,等一下帶你出去玩喔,乖寶寶!」
「好——」
倪雲裳大笑出聲。誰帶誰去玩哪?才剛到台灣來的臭屁傢伙,李奧真不愧是她的好師父,清楚她的個性:知道她想講心事的時候,自己自然會講出來,他才懶得雞婆多問呢。
等一下,他們一定要high到底!
***
倪雲裳帶著李奧「城市走透透」。
首先嚇到他的是,台灣的夜晚竟然熱鬧到這種地步。人聲、車聲、到處喧嘩,簡直是不可思議!不像他們國家那邊,晚上七、八點天還光亮亮,街上商家行人卻大多「安息」了……
她先帶他到華西街,去看中國人獨步全球的殺蛇功夫,看得師父目瞪口呆;然後帶他上圓山看夜景,萬家燈火、霓虹閃爍、讓師父嘖嘖稱奇;再來帶他上KISS跳舞,辣妹之多激得師父差點給他跳斷腿;最後再帶他連闖三家PUB ,讓師父打牌、喝酒、聽BAND……全部一次過癮個夠。
「我不要回去了,我要留在台灣。這裡太神奇、太爽了!」
什麼字眼不好學?連「爽」也會了。
「師父,你喝多了吧!」
「開玩笑!這點酒算什麼?」李奧的酒量極佳,本來是沒有問題,但他還是醉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今晚的收穫真不少,看中意的對象好多喔!我愛台灣、台灣真正好!山上有樹林、地上長青草;魚兒水中游、鳥兒樹上叫。我愛台灣、台灣真正好……」
李奧摟著雲裳的肩,唱起台灣歌來,還自己改編咧,真是超級天才。連台灣當地的兒歌都會唱,他的確非常認真在學中文哪。
只是她現在真的像只小鳥,被他夾在懷裡。午夜兩點的台北街頭,還有人亢奮成這樣?
「好了、好了,就快到家了。」但是有人在等她……
是管號!
本來他的臉色還很平和,但一看到搭在她身上的外國男人,還渾身酒氣……他的整張俊臉全部變色。
「雲裳,他是誰?」
「他——」倪雲裳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這個狀況太突然,認識師父的過程又太複雜。
「雲裳,他才是誰呀?長得俊是俊,但為什麼一副要揍扁我的樣子?真是討厭。」
「沒錯!我是想揍扁你!」管浩仰咬牙切齒蹦出聲來。他一直以為他的情敵只有汪嘉駿,雲裳沒透露的也只有他,但現在看來他根本不只一個情敵。天呀!他會被不安全感折磨至死。
「MY GOD!他會聽,還會說我的……」
「本來想提醒你,不過來不及了,所以壞話不能亂說。」倪雲裳只能放馬後炮,對師父悄悄地說。
「雲裳!你要帶他回你家?」
「是的,都這麼晚了,但請你相信我,我和他純粹只是朋友。他千里迢迢從遠方來,我不能不管他。」
雲裳說得真誠又鎮定,但要教深愛一個女人的男人,如何在瞬間就能相信這種話?更何況他們看來這麼親密,又更何況……
「那麼,汪嘉駿呢?也只是朋友嗎?」
唯獨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尖銳問話,倪雲裳一時無法平靜回答。
「管號我……」
看來他已經發現他們兩人了。她滿心的愧咎感猶如潮水,排山倒海而來,不知如何以對。管號對不……
「我懂了。雲裳,原來我還是不懂你,不懂你的心在想什麼?不懂你的情到底給誰?」
管浩仰的眼睛竟然微微發紅了。
畢竟這個刺激太強、太深了,她知道。熟悉了二十幾年的女孩,原來也只是自以為是的熟悉罷了。他竟然比不上才見面幾次的男子!這要他如何能接受?
「原來你早就和汪嘉駿有接觸,原來你一直在騙我!既然如此,我還能相信眼前這一切嗎?」
再也沒有心情和她討論是否繼續隱瞞她的真實身份——因為不再有意義了。畢竟情敵不止汪嘉駿一個,隱不隱瞞都不再重要了。什麼叫防不勝防,什麼叫心如刀割?這種痛苦是不能停止的夢魘。
管浩仰帶著傷心欲絕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倪雲裳一眼,然後頹然上車,絕塵而去。
「你們台灣的男人都這麼容易激動嗎?」他知道剛剛那個是PIPE了,只是他和她對話含意超難的,什麼便不便、王家居的,他簡直是有聽沒有懂。
倪雲裳根本無心甩師父的鳥問題。
她只能蒼白著一張臉,望著管號的決然離去。
***
一大早起來頭痛欲裂。
倪雲裳並不是因為酒喝多了,而是一整晚都在想管浩仰傷心欲絕的眼神。她真的對不起他。
她今天一點都不想去上班,她是個罪惡深重的女人……
管號是她生命中烙印最深、相處最久,是亦兄亦友的男人。從小,他就知她、解她。她歡喜時,他比她更高興;她憂傷時,他比她更難過。他是她同甘共苦、互相分享最重要的夥伴,也是她度過低潮挫折、父母不能諒解之時,最重要的精神支柱。而今……連他都誤解她,這教她心頭活生生像割掉一塊肉。
也不能說是誤解,誤解只有對——李奧呀,這不是問題,她可以解釋,不能解釋的還是——汪嘉駿!
畢竟她對汪嘉駿有了男女之情,已經是不能否認的事實。這讓一向對她情有獨鍾、對她情深意重的管號,怎能接受?怎能安定?加上她又絕口不提,這不就擺明了自己的心虛?
所以,昨晚她和師父親密熱情的表象,當然教他不能聽得進去。她的表現的確令人感到動搖、無法信任了呀。
不,不行,這樣再煩也沒有用。
她一向是樂觀積極的倪雲裳,她會解決這一切的。她從小就喜歡郝思嘉的名言:Tomorrowisanotherday!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會挽回他們之間深厚情誼的,她會讓管浩仰瞭解體諒所有情況的,甚至有可能是關於……汪嘉駿?
想法已定,心情也好些了。奇怪,為什麼對管號,她調整自己情緒的速度要比對「王家居」快這麼多?難道她和「王家居」真的是所謂的「不是冤家不聚頭」嗎?
咦?李奧呢?
地板上只有涼被枕頭……他跑去哪裡了?
「嚕啦啦、嚕啦啦、嚕啦嚕啦咧——今天洗澡,要洗熱水;不洗熱水,洗不乾淨!哇咧——!」外國人的習慣總在早晨沖澡,她這才想到;更何況他又哼的這麼大聲,連這種洗澡歌他也會,他到底學到多少有的沒有的?倪雲裳憔悴的臉上終於有著一絲笑容,她跨過亂七八糟的地板,哪有給他這麼好命?等一下讓李奧自己收拾。
倪雲裳打起精神走進小廚房做早餐。
「哇!好香,好香!」師父衝了出來,看到她弄了一大盤看起來好好吃的食物:烤土司夾起司鮪魚生菜、太陽蛋和熱狗火腿水果沙拉,還有香噴噴的咖啡……噢!他在台灣,不但會玩得爽死,也會吃到肥死。
「拜託,你除了好香之外,沒別的形容詞呀?真是學藝不精,例如要說:這些美食看來好色香味俱全,真令人垂涎三尺呀等等,懂不懂啊?哇!你在幹嘛?」倪雲裳馬上驚聲尖叫:「拜託你也穿下衣服哪!」
李奧頭髮還濕漉漉的,露出濃密的金色胸毛,下半身只用大浴巾隨便圍住。乾乾淨淨的臉上,看來十分神清氣爽,性感迷人。
「雲裳,你幾時變得這麼保守呀?你以前不是看過我穿比基尼小泳褲?!」
「廢話!那是為了游泳。」東方女孩還是有趣多了,他忍不住又要香她可愛的小紅臉。
「你看起來比昨晚進來時的氣色好多了,我真怕連地板都沒得睡哩!的確是我了不起的弟女,不,弟子,振作的速度很快,真是名師出高肚。」
「是高『徒』啦!」
正在上了餐桌,瘋狂李奧又要大塊朵頤之時,電鈴聲竟然響了。怎麼會?管號對她還有心結,不可能是他……對了,一定是孟鈴鈴,她今天又沒去公司了,上次自己失蹤三天,她就每天都來找她。
「鈴鈴,你太誇張了吧,不過才早上十點多——」倪雲裳打開門,但是輕快的聲音倏然停止。
不,不可能!
怎麼、怎麼會是——汪嘉駿?
「雲裳是誰呀?」
李奧幾乎是光溜溜的,就邊走過來,邊吃邊喊……到底來者何人呀?
汪嘉駿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看到了什麼?
一個只圍住下半身的性感外國男人,一頓飄著香味的豐盛早餐,一個穿著睡衣慵懶中帶著甜美笑容的女人,一個亂七八糟的房間……
老天,別再折磨我了。
他本來是今天一早就要把她找到頂樓好好談清楚的。因為他這段日子以來,每個晚上都是煎熬無眠的,他真的再也受不了了。他要鼓起勇氣打破上次他衝動「侮辱」她所造成的僵局,他要向她道歉他不可理喻的「條件」,他……
結果現在,他覺得自己又快要瘋了。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全部調適好,準備好好重得她的心,好好和她共創未來,好好……
結果現在——
「我還是太小看你了!」汪嘉駿兩道劍目狠狠射向那個渾身長毛的外國男人,以及她:「又是不一樣的滋味了?你實在是太厲害。怎麼樣?有比我,或是管浩仰,抑或是其他男人高明嗎?」
他的心理建設,在看到那個外國男人的一瞬間,全部分崩離析、消滅殆盡了。他的理智又被嫉妒狠狠燒光,他的猜疑又讓自己滿嘴刻薄了。
「克勞蒂亞,我現在可以確定你們台灣的男人,確實太容易激動了,難怪你們立法院真的好熱鬧,不時在打架嘛!這男人長得是帥斃了,但又來了,那種想殺了我的樣子,真是教人害怕又不爽。」
「沒錯,你是應該害怕!」
「天呀!他也會聽、會說我的……哇咧!你們台灣人全都是語言天才……耶穌基督!」這次不必輪到她提醒,他早就用手趕快遮住嘴了。
倪雲裳沒聽見師父在嘀咕什麼。她早就又被江嘉駿氣得快要暈眩,這男人又在輕蔑她、侮辱她了。
「請你出去,這是我家。」忍著,絕對要忍著。
「我當然知道這是你家,你可以帶回一堆老、少、黑、白的情夫回家!我萬萬沒想到我的身邊,就有女人是現代武則天。你了不起!還想搜集我嗎?應付得了我嗎?我可是最難纏、最貪得無厭的雄性動物。」汪嘉駿刻意一臉的色慾。
「你——」不行了。她覺得自己快要倒下去,但她還是硬撐說:「一個在大庭廣眾前風流,在女人堆中打滾的男人,還有資格教訓別人?你為何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咱們頂多彼此彼此,半斤八兩,你就少開尊口吧!你現在就給我滾!」
再也沒有力氣解釋了,太痛苦、太痛苦了。寧可日後生命中不再愛人,一輩子孑然一身,也不要再受這種罪了。
「我說完這段話,自然不再打斷你們的好事!」他激動地抓起她的手腕。
「你幹嘛!欺負人嗎?」李奧把雲裳的手搶了回來。
「會說中文?不錯嘛,追我們遊戲女王的男人們,水準幾乎都不差,除了施達昌那敗類是女王飢不擇食的例外……還有阿妹、小衣、克勞蒂亞……你的花名還真多,你自己可別弄混了。」
「汪、嘉、駿!你走——」她錐心地喊。
沒想到他竟然換了另一種口吻:
「本來……今早來找你,是以為自己想通了。不管過去,你有多少滄海桑田的經歷,只要現在及以後,你願意把我當成唯一……我就會滿足得瘋狂大叫,我就已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能再說:「但眼前的事實,只能告訴我該醒了,我沒有那麼大的力量改變你。我太自以為是,太高估自己有足夠的影響力及包容力。因為你是這樣的遊戲人間,你根本無法將一顆心完全給我、只全心全意愛我一個男人……我再努力也只是徒勞無功。如今我已經心灰意冷了,我再也無力承受這種折磨任何一次……我不能不放棄你了!」
倪雲裳聽到他突如其來的心聲告白,完全張大了眼。
他對她凶,她可以更凶,但他一溫和,她就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
「……但我不會忘了你的,小衣。就算我在你的生命中,只是一個渺小的過客,只是一段點綴的插曲,就算你以後早就忘了我……我也會珍惜自己生命中這段最刻骨銘心的回憶。因為,我是那麼深深地……愛過你!」
又是決然欲碎的眼神,但真正更教她心痛心碎心發狂!別,別說「愛過」,這話太殘忍、太殘忍了。
汪嘉駿最後再一次深深看她,像是訣別。
不要就這樣離開我的生命、我不要呀!但是,他終於還是毅然轉身離開,倪雲裳頹然欲墜……
「雲裳,我發覺你現在的臉色比昨天晚上還嚴重,雖然我聽不太懂你們在說什麼,但我看得出來你更在乎這個叫王家居的男人。」李奧似乎看懂一些事情了。
倪雲裳只能心碎地笑一笑,那模樣比哭還難堪,她的頭好暈喔……
「我想我的存在是麻煩的根源,他們都誤會了什麼。我看我還是不要住你這裡好了,雖然這裡有吃、有睡,十分快樂。」
「我也不要再住這裡!我想要告訴你所有的事……李奧,帶我走……」
她真的就這樣體力不支心力交瘁地倒在師父毫無預料、差點嚇死的懷裡。
***
又是震宇每個月的高級主管會議,但汪嘉駿和管浩仰再也沒有心思聽下去。因為他們所有鬥志、理想,在霎時全消失無蹤了……突然不知人生這麼努力拚命,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們心目中的女人呀……
「至於人事部要報告的最重要事項,是震宇日前決定開除企劃部長施達昌。」人事主任像是自己立了大功,得意洋洋地說:「因為他貪污賄賂、虧空公款,又威脅恐嚇多位女性,於公於私都是敗壞公司名聲及女同事安全。多虧總附五孟鈴鈴小姐的勇敢指認及充分證據,我們才能再無後顧之憂,徹底查辦並且處分施達昌……」
這倒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好事。
震宇內部其實一直想抓到施達昌的把柄,但總是苦無機會及明確證據。今天有人敢勇於出面,真是老天有眼——孟鈴鈴那個看起來唯唯諾諾的小女生,竟然也有這番膽識及智慧,再次驗證了人不可貌相。
汪嘉駿和管浩仰同時心有所感,在會議上極有默契地互望一眼。他們當然都知道孟鈴鈴,乃是因為「她」的關係,但是「她」……
同時,兩人也極有默契,再次洩氣。
因為這種事頂多讓他們高興,不,分心三秒鐘,他們想的還是今早,或是昨晚令人難受發狂的每一幕……
下午茶時間,兩個原本是敵對的男人,竟不約而同一起上頂樓「散心」。
「你看起來很不好。」
「你也是。」
兩人不禁同時苦笑。
「是為了她?」
「你也是吧。」
都是。但實在沒辦法多說,這一切從何說起呢?
「是因為其他男人?」汪嘉駿和管浩仰竟然同時試探對方一樣的話,他們不禁訝然驚視。
「是外國人。」
「沒錯。」
夠了。這樣就夠多了。兩個都好面子、講自尊的男人,無法再多說更多。他們各自沉寂在自己的傷痛裡,也不知如何再正視對方的表情。
而頂樓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孟鈴鈴。
「喔,你們好……」她兩個男人都知道,也都見過,但是不算認識。不像阿妹雖然看似平凡,但異性緣好得受不了。孟鈴鈴就是和帥哥,不,男人就好,沒有緣分呀,現在還不是托阿妹的福,上來喂阿貓阿狗,否則連看也看不見哩!還有——不知道阿妹今天又失蹤到哪裡去了?等會下班一定要去她家找她。
「咦?餵好了呀!」
「是我喂的。」汪酷哥開口說話,他這麼有愛心真好哪!黑瓶仔裝醬油,看不出來哩……
「孟小姐,你能勇於揭發施達昌的惡行,真令人佩服。」這次說話的是管俊哥。
她今天是修得什麼正果?兩大帥男竟同時對她說話。孟鈴鈴心跳得好快,又害羞又竊喜。「你是阿妹的男朋友嘛!不,她說是青梅竹馬啦……你怎麼會在這裡?而且會知道我的事。你跳槽到震宇工作啦?」
青梅竹馬?跳槽到震宇?汪嘉駿敏銳觀察的眼神出現了。
管浩仰突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卻見孟鈴鈴繼續說:
「根本不是我勇敢,全部都是阿妹的功勞喔!都靠她犧牲色相,打扮火辣,不但收集資料,還準備精巧的攝影機、錄音機、照相機等等……獎勵金不應該給我孟鈴鈴啦,我拿得好心虛,而是應該給阿妹啦……喔,她其實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倪雲裳喔……」
「孟小姐……」
「不要再說了」這句話,還是來不及說。這個看起來秀氣斯文的女孩子,怎麼說話興頭一起,也像連珠炮一樣?
「怎麼了呀,管先生?」
文質彬彬的管浩仰會突然叫她的名字,還真是教她心頭小鹿亂撞呀。
「管浩仰你——」
汪嘉駿也不禁開口,而且提高音量了,原來她就是倪雲裳!原來她就是倪傲天的唯一子嗣、掌上明珠、獨生女兒!
原來呀,原來!
但親近老闆的人都知道,她根本是個不被看重、不必接班的傀儡接班人……所以一般震宇的員工,根本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遑論真實身份及姓名。也只有他們核心人物,才能知曉一些內幕。
所以,她根本不是管浩仰的情婦,而是他差一點的未婚妻呀!她根本不是什麼風塵女郎,只是為了要「消滅」施達昌那老賊頭呀!
他實在是千錯萬錯,只怪全被嫉妒沖昏了頭。他到底要如何賠罪、如河彌補?而管浩仰,你瞞得很辛苦吧!多虧你能守、佩服你能忍,還有阿妹、小衣,全部都只是她的不同面貌,那麼克勞蒂亞呢……想必也可能只是一場誤會?
「地板……對,是地板、太好了!」汪嘉駿大叫了,連管浩仰都搞不清楚,更何況是張開大嘴、滿臉迷茫的孟鈴鈴。
那是她的小小住處,那是——亂七八糟的地板!那絕對是那個長毛男人所睡的、親愛的可愛的地板。
他實在要被自己的吃醋猜疑的狹隘心胸給害死了。他振奮地衝下樓去……
而比較不幸運,沒有任何線索可以思考的管浩仰,還得再自我折磨一段日子了。
而一旁的孟鈴鈴,更是滿頭霧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