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穎風站在街角,一身的黑袍和飄飛的及肩漆發,更突顯了他噙滿警戒的目光 。
「還認得我?鬼眼三、肥鏢四。」他移身月光下。「沒想到數個月來,你們愛 欺負幼弱的習慣仍舊未改。」
瞟了裴穎風手中的軟劍一眼,鬼眼三又再發出怪異的笑聲,這次他開了口。
「呵咯!縱使化成灰,我鬼眼三也會記住在我臉上留下紀念的裴少莊主。」他 恍若打梆子似的破脆嗓音,字字帶著欲將他銼骨揚灰的恨意。
三個多月前,煞血-門在銀狼山谷劫馬,原以為策畫甚久的計畫應會萬無一失 ,哪知運馬隊早和縣衙串通好,來個將計就計。劫馬當天,山谷谷般的樹林被燃放了迷魂煙,使得-門一干弟兄不但當下被擒,劫馬計畫也因此不攻自破。
一場混亂陣仗下來,姑且不論他一張臉被劃個殘破,就連他們的門主也被設計 圍捕了去!
這仇一定得報,而且該找當時的運馬隊隊首,也就是現下站在眼前的人--重 雲山莊少莊主裴穎風,加倍討回。
「當日的圍剿意在生擒,而非殺戮,劃傷你的臉純屬意外。」當時若不是鬼眼 三挾持樵戶的小孩,威脅他釋放-門門主--藥皇聶驍的話,他也不會被迫出手。
「啐!」
鬼眼三不屑地啐了口痰。「當時沒將我們一舉殺盡是你的不智,這只是替你自己預鋪死路罷了!」
「我說了,造成不必要的傷亡並非我們所願,況且你們那些被生擒的弟兄也都受了朝廷招撫,如今正過著尋常百姓的生活。」
利用談話的空檔,裴穎風探了四下的情況。古家夫婦躺在較遠處,女孩早被鬼眼三扔在一旁,而顏童卻仍被肥鏢四扛在肩上。
「呸!」
這回輪到肥鏢四惡狠狠地道:「誰信你的屁話!-門弟兄個個立誓『生為-門人,死為-門鬼。』只怕他們早被殺了,而咱們大哥……」
「藥皇迄今無恙。」聶驍如今正囚禁於天子腳下的「黑天牢」內。
「無恙?」
「他若有意受撫,終有重見天日的一天,而你們若一心於草莽,也只能永遠被當成匪寇追討,顛沛流離,何必呢?」
肥鏢四嗤笑。「左一句招撫,右一句歸化,朝廷若有心,就不會成天搜山剿匪了。」
「-門犯案累累,難免如此,倘若你們有意歸化,我倒能安排門路。」
「門路?我看是死路吧!老四,別和他多費唇舌,讓我殺了他!」鬼眼三殺意頓出,他抽出背後長鞭,甩鞭作棍,浸了毒的鞭尖直刺裴穎風胸前。
裴穎風晃蕩起軟劍,連續格去數次致命攻擊,但只守不攻。
「王八羔子,竟把我的攻擊當兒戲!」鬼眼三怒斥。
「裴某從不兒戲,即使剛才的一番話也是。」
「廢話少說!你擄我門主、擒我弟兄,又毀我一張臉。裴穎風,我誓殺你!」
眨眼間,空中僅見鞭與劍在狂嘯,鬼眼三雖靈活得像頭飛狐,但裴穎風卻總能化險 為夷,見招拆招。
「有道是擒賊先賊王,擄你門主勢在必行!」已過百招,最後裴穎風一個長刺 ,劍便由鬼眼三前襟劃過。
「你?!」
他避開了要害,劍尖只在鬼眼三膛上劃出一道血痕,並未利入。
「我不想傷你的。」劍倏地又移至鬼眼三咽喉上。
「裴穎風,如果想要她活命,就別輕舉妄動!」
一旁觀戰的肥鏢四突然大喊。由酒樓走出了一大群人,逼得他不得不將短鏢擱在顏童的脖子上。
他認得那帶頭的胡子漢,他們一群全是裴家習過武的家丁!
「別傷她。」裴穎風喊道,但劍仍停在原處。
「少……少莊主!」原本仍醉眼迷蒙的家丁們,一見這場景就全都酒醒了大半 ,他們抄起家伙作勢圍上。
「別動!」裴穎風示意。
「少莊主?」眾人打住。
「別傷及無辜,放了她,我保你倆全身而退。」即便是人多勢眾,裴穎風亦不 敢松懈,他將劍抵得更緊,以防肥鏢四狗急跳牆。
「少莊主,您這麼做無疑縱虎歸山,後患無窮,銀狼山一回您忘了嗎?」胡子 漢握直大刀躍躍欲上。
裴穎風一擺手,堵去他下文。
「如何?」他繼續和肥鏢四打商量。縱使目前處於優勢,他仍不能拿顏童的性 命當賭注。
「成!你先放了咱老三。」肥鏢四回道。
「行!」裴穎風果真緩緩偏去劍勢。
「咯呵!裴穎風,我們的帳日後必定加倍討回,你必死無疑!」鬼眼三慢慢退 出,在肥鏢四將顏童拋向裴穎風的同時,兩人倏地施展輕功,轉眼沒入黑暗中。
眾人擬欲跟上。
「別追了,他們的輕功你們追不上。」接過顏童,裴穎風順勢掩上她的前襟, 抱著她快步往客棧方向走。
「少莊主,顏小子他……」
「沒事,中了『失心淫香』。」
「淫香?那……」
拋下了身後一干人,裴穎風加快了腳步。
***
一群家丁圍著客房,同時也敲了好半天的門,裡頭的人卻仍沒響應。
「少莊主,小子中的是失心淫香,您這麼將他關在房裡是沒用的,大伙們認為 找個女人替他解毒才是好的方法呀!」長臉家丁喊到喉嚨快破了,客房裡還是沒動 靜。
「少莊主,起碼讓大伙兒進房,也好幫得上忙呀!」
漢子們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著。他們不了解,為何裴穎風帶回顏童,二話不說就甩上門將所有的人隔在外頭?
大家都清楚,中了這毒的「男人」起先固然會昏迷一陣,但醒後卻會獸性大發、六親不認,見著女人想洩欲,而顏童雖然較為瘦弱,可毒性發作後的情況還是料不准的。
安靜了許久,房裡的人終於說話。
「你們別再多話,情況要真控制不住,我自然會叫你們幫忙,沒事你們就都下 去休息,明早待我吩咐再過來。」
「明早!」全部的人頓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少莊主該不會想將自己和中了淫香的小子一起關上一夜吧!
「呃!少莊主,關於大家的提議?」一些人仍不放心地將耳朵偎上門邊。
「有我在,她會沒事!」裴穎風稍顯不耐。「你們讓芙蓉將隔鄰的客房淨空, 說是我要求的,省得外客臆測,還有--」
「還有?」眾人豎起耳朵。
「還有要耳朵的最好別將臉貼在門上,我的劍可是不長眼的。」
「可是少莊主……」
不一會兒,房裡果真傳出陣陣磨刀聲,眾人識相,這才逐漸散了去,而裴穎風的耳根子也終於獲得清靜。
「囉嗦!」他低咒。要買能找女人替她解毒的話,他還用得著他們大嚷小叫地 「提供意見」嗎?
他懸起方才用來趕人的軟劍,坐上床,望著像嬰孩般蜷縮在被中的顏童。
「……早知道你會惹事,可是卻沒料到會惹上那兩個棘手之人,沒那斤兩還想 救人,真天真過了頭了。」他搖頭輕歎。如果不是他不放心,在和芙蓉逛完夜集後 想到酒樓瞧瞧,現下她這條小命可能已經玩完了!
挑起唇,他伸手探向顏童粉酡的頰,修長的指節在她細致的肌膚上旋劃了幾道 留戀的圓弧後,最後停佇在誘人的兩瓣嫣紅上。
「為什麼……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你?尤其是那……發窘的表情……」仔細端 詳著顏童,裴穎風不自覺發怔。其賈從他第一天見到她,就有這種既熟悉卻又陌生 的感覺了,但總百思不得其解。
「唔……」顏童突然呻吟一聲,並偏開了頭。
「顏童,醒醒!」
毒性發作了嗎?裴穎風轉而輕拍她的臉頰。
根據用毒名典「萬毒譜」記載--
淫香者,亂人心魄,擾人情欲,首以失精,後以失神,於男子猛力突增,於女子蕩心欲焚,表緣於意,而交歡入浴解之。
若他記得沒錯,此毒既「表緣於意」,中毒者發作的程度系依其心念而定,不 一定非交歡才能解毒。今晚只要守好她,等她熬過如同烈火焚身的痛楚後,再配合 入浴,毒自然就化解了。
「好熱……」
顏童開始褪掉錦被,她皙秀的臉龐脹滿異常的絳紅,豆大的汗水更濡濕了枕巾。
裴穎風拭去她的汗。非不得已,他絕不去動用桌上的軟布和麻繩,因為那些東西尚且會讓男子在掙動中脫臼流血,更何況瘦弱如她!
不知怎地,他就是不忍見她受一丁點的傷,就連前些日子她因煎藥而燙傷,都 足以令他……「心疼」?!
「呃……好……熱,好難過……」
眨眼間,顏童的掙動愈來愈劇烈,肌膚上那猶如火炙的痛楚令她痛苦難耐,她不斷踢著腿,腰亦開始不自然扭動。
「放松,顏童。」
裴穎風緊扣住她頻頻在自己頸上留下抓痕的雙手,為了不讓她因踢動而磨破腳跟,他索性上了床,以強健的腿箝制住她的。
但顏童的折磨並未因他的協助而稍減,倏地,她更是突然後仰起頭,同時-破 了下唇,殷紅的熱液頓時自她齒間滲出。
「放開我,我……難過……」她狂烈掙扎。
「糟糕!可別咬舌!」
見狀,四肢已然無法空出的裴穎風只能冒險一試,他突地俯下臉,並以吻封住 了顏童自虐中的唇,一股腥甜味隨即在他舌腔中漫開。
但願這有用!他暗忖。
不一會兒,裴穎風的嘗試果然奏效,藉由親吻的熱度,顏童原先猛烈的抽搐不 但逐漸緩和,連忍痛的表情也瞬間趨於平靜。
一切就像狂風過境般,所有症狀竟因一個吻而霍然消失無蹤。
遲疑了下,裴穎風這才慢慢移開嘴唇,孰料顏童卻在這時對他的吻起反應。
一會兒,她像初生娃兒吮乳般,緩緩淺淺地吮啜著他的唇瓣;一會兒,她又由 吮改舔,像只末開眼的小貓貪享母親的芬芳般,折磨得他心猿意馬。
半晌,顏童純純的反應,漸漸在裴穎風身心間勾引起一波漫生的情欲。他十分 清楚這全都是「失心淫香」發作的症狀,因此僅存的理智仍是不自主地與肉欲搏斗 起來,雖然是越發困難。
他極度壓抑地退開了被舔得酥麻的唇,但顏童卻又跟著他的鼻息不讓移開,就 這麼一退一追數次,最後他終於不能自制地重新覆上她的唇,並加深了這個吻,全 然地釋放了兩人之間的渴望。
「唔……」顏童細吟著,兩手拳縮在裴穎風厚實的大掌中,不再掙動。
熾烈的接觸就這麼一發不可收拾,裴穎風由顏童的唇吻至她纖巧的下頷,靈巧 的舌再由下頷滑至柔膩的頸項,最後停留在她完美的鎖骨上。
她柔涼的膚觸,一遍遍解放著他唇問的熱度,他徹底地沉溺在她的香馥中,忘 了自我,也逐漸忘卻了她中毒的事實。
撩開了她破碎的前襟,裴穎風忘情地緩緩下移,然而正當他攫獲她如丘壑般起 伏的綿軟前,一聲聲的心跳鼓動聲驚醒了他。
該死!他倏地抬頭,並一聲咒罵。
他這是在做什麼?!不讓其它人介入為的不就是想避免她被人趁機占有嗎?而 現下自己卻……
他又是一串暗咒,並撐開了身子,盯著顏童頸、胸前滿布著的玫瑰色淺痕,他硬是壓下了自己體內瀕臨爆發的欲望。
「唔……」她眨著眼皮。
「……怎麼?還難受嗎?」他替她掩上衣襟,並翻身至她的身側。
驀地,顏童擰了下眉,隨即緩緩半睜開眼。「裴……穎風……」她似無意識地 喃道。
「你醒了?」他坐起身,注意力仍停留在她身上。
「裴穎風……」半張著唇,顏童突然傻笑。
「你……」
她甜甜的笑容頓時-得裴穎風欲火又起,難耐之余,他的身體居然又開始不安分了。
為了控制情欲,他索性將她一把拉起。「醒了就別裝病賴躺著,這房間是我的 ,我可要休息了。」
他吼她,可被拉起的顏童不但沒反應,柔若無骨的身體反倒順勢趴上了他的胸前,頭更是緊緊地枕著他的肩。
「這……」被撲了個滿懷,裴穎風也只能莫可奈何。他調了調姿勢,正想將她 從自己的胸前拔開,不料她居然開始吮舔他的脖子。
「該死!」
原以為毒性已過,哪知剛才那一陣仗卻只是淫香發作的「前戲」!
意識到接下來將會是個難熬的夜晚,霎時,客房內響起一陣低咒聲--
***
翌晨,客房內。
床邊,上官芙蓉拳著雙手,盯著熟睡中的顏童已超過一刻鍾。她尖細的眉峰拱 成了凌厲的彎度,淺褐色的美眸更充斥著駭人的敵意。
她就知道哪裡不對,原來「他」真是個女人!
這來路不明的女人究竟是誰?為何佯扮男裝?若按裴家漢子們所言,她不就只 是個新來的小廝嘛!可是穎風大哥卻出乎意料地在乎她,從他昨晚不曾放松過的神 情,到今天一早她推門而進時見到的畫面--
他居然擁著衣衫不整的她股肱交纏而眠,即使兩人均穿著衣裳,可那親密的感覺……
一想到這兒,上官芙蓉不禁怒紅了眼。如果可以,此刻她真想將床上的人趕出客棧!
因為能讓裴穎風這般呵護備至的,只有她上官芙蓉一個,永永遠遠都只能是她 一個!
「嗚……」
顏童的一聲悶哼,讓上官芙蓉迅速回過了神。
「你……醒啦!身子還疼嗎?」她倏地斂起不為人知的表情,跟著換上一臉襲 人暖笑,並在床沿落坐。
「我……怎麼會往這裡……芙蓉小姐?!」顏童眨了酸澀的眼,待視線較為凝 聚時,她訝異地望住床沿的人,跟著想坐起來,可一陣突來的暈眩又將她拉回了床 上。
「顏姑娘你先別急著起來。」芙蓉狀似著急地按住顏童的肩。「這兒是客棧的 客房,你昨晚中了惡人的毒,身子還沒恢復完全,先躺著休息要緊。」
顏童按了按發脹的兩鬢,努力想著昨晚的事。
昨晚,她是讓那歹人灑了一身粉,可之後發生了什麼,她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誰救了她?而女孩一家子後來又如何了?
「芙蓉小姐,昨晚誰救了我?而那小女孩一家子……」腦子一片空白,她不由 得發急。
「顏姑娘。」芙蓉又壓回她,緩緩說了:「你別著急,芙蓉知道什麼一定告訴 你,你先躺著。」
「我……」顏童稍微定了下心,可不一會,她又突然驚愕地瞠大眼。「你……喊我『姑娘』?!」
「嗯!芙蓉已知道你是女子。」
她勉強牽出笑意,並伸手指向顏童洩了密的前襟,然而在她目光觸及顏童鎖骨上遍布的吻痕時,她又暗地咬緊了牙。
「這……」顏童低頭盯住自己已然露出大半的前胸,旋即羞窘地掩上前襟。
「呵!沒關系的,咱們都是女人,沒什麼好害臊。原來我還以為大伙們多了個 小兄弟,沒想到卻是個美麗的小姑娘。」她又是絕艷一笑。
霎時,顏童慌了。「胡子大哥他們知道顏童是名女子了嗎?」如果他們知道, 那麼裴穎風……
「不!他們不知道。昨晚雖然是他們救回了你,但當時他們個個多少都帶點醉意,所以並未發現,而芙蓉也是到方才才發現。」
瞧這樣子,她顯然完全不知穎風大哥救了她的事,既然如此,就干脆瞞個徹底,省得她藉題發揮,糾纏不清。
「這樣嗎?那……幸好。」聽了芙蓉的回答,顏童著實松了口氣。
「艾呀!瞧芙蓉的記性,居然說著說著就忘了大哥們交代的事,顏姑娘體內的 余毒末清,得泡澡才行。」她狀作恍然大悟地覷向一旁蒸氣裊裊的浴桶。「來,芙 蓉幫你,現在沐浴水溫正好。」
「不……不用了。」
「沒關系,和芙蓉不用客氣的。」
她攙起顏童,並順手帶上一套擱在床頭小幾上的粉綠紗裙和乳玉白兜衣。
那是裴穎風向她要求的,可她自然不曾讓顏童知道!
走到桶邊,顏童站定了身子,頭也不像剛才那麼天旋地轉了,於是她淡淡一 笑。「淨身……顏童自己來就行了,不好麻煩芙蓉小姐。」
「說什麼麻煩,顏姑娘這樣就太見外了。你是穎風大哥帶來的人,芙蓉自然得 當自己人看,還有,往後你就喚我芙蓉好了,這樣親切多了,是不是?」
看來,她應只是個生嫩的角色,用軟的總比硬逼得她狗急跳牆、不擇手段來得好!
「芙蓉小姐的好意顏童心領了,因為現下大哥們仍不知顏童是女子,倘若改了 稱謂,拿不准會引他們心疑的。」芙蓉的體貼,微微撩起顏童內心的自慚形穢。她 真不該嫉妒這樣的一個……好人。
「可是……」
「就當顏童拜托芙蓉,顏童是女子的事請千萬則讓大伙知道,尤其是……少爺,一切保持原狀就好,好嗎?」她認真望住芙蓉。
「為什麼?恢復女兒身不是挺自在的嗎?」這是什麼樣的「詭計」?居然要她 幫著瞞。
顏童遲疑半晌,迫不得已撒了謊。「顏童不瞞芙蓉,我之所以佯裝男裝全是為 了掙得隨身侍從一職,如果被發現,飯碗不保不說,說不定還會惹上牢獄之災,為 了一家子的溫飽……我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還請芙蓉姑娘幫忙!」她懇求。
「可是……」
芙蓉不禁疑心大作,她戒慎地盯著顏童。
事情要像她說的,那她應該是瞞著所有人佯扮男裝在山莊工作的,可是何以穎 風大哥知道了真相,卻不揭穿她、轟離她呢?
事有蹊蹺!
又沉吟片刻,芙蓉選擇靜觀其變。「好吧!芙蓉答應保密。」
望住她,顏童感激地笑了。「謝謝芙蓉姐,你真是個……好人。」
「好人也得看對誰呀!」她虛應著。
「那麼……這套衣裙?」顏童指指芙蓉手上的衣服。
「哦!這衣裙我收回去了,免得你露馬腳,你還有其它衣物可換洗吧?」她問 。
顏童點頭。北上時她向貧區人家借了幾套男袍,還夠用。
「那就好,芙蓉也得走了,要是讓你那群伙伴瞧見咱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那可不好了。」她甜哂,隨即旋身出了房門。
好溫柔細心的一個人,不是嗎?
盯者水氣蒸騰的浴桶,顏童的唇角不禁浮現無力的苦笑。
***
朝陽鎮外五裡虛的銀狼山腰上。
煞血-門深長的總堂議事廳內,回蕩著斷續模糊的談話聲。
「你們見著了裴穎風?」一道山泉般清洌的精潤嗓音說著。
「見著了又如何?」肥鏢四提腳上椅,冷冷吭道。
「想必又吃鰲?」那人哼笑。
「小子你?!」肥鏢四雖不滿眼前人的謔笑,可又苦於他所言為實,而不得不 吞回欲出的抗議。「咱倆是又敗了陣,但那又怎樣?要不是耶羔子仗著人多,咱和 老三哪會那麼容易放棄?下回再讓咱遇上,保他死得難看,啐!」
「人多不多倒是其次,老三你說呢?」斜臥在巨形龍雕躺椅上的寒琰挪了下姿勢,優雅地撫了撫身下的虎皮。
「……」鬼眼三像貝雕像似地站在光線不及處,仍舊半句不吭。
「欸!」寒琰歎了口氣,伸了伸兩腿從椅上下來。他移身至天窗斜射下來的光 影中,碩長貴氣的身形加上玩世不恭的俊秀長相,一點也瞧不出具有訓人的架勢。
「一個死氣沉沉,一個卻猴急毛躁,難怪總給人欺侮著玩,每回照面不是傷就 是擒,看來咱們-門氣數不盡也不行了。」他狀似輕松地把玩著腰間玉飾。
「小子,你說這什麼話!」肥鏢四氣呼呼。
「笑話……可也是實話。」他咧開一口白牙。「說真的,那天除了老三被劈了 一劍外,有沒有探得一些老大的下落?」
「喂!被劈可不是老三自願的!」肥鏢四恨不得轟掉他一臉的不正經,可說實在,自從老大被捉後,這種嬉笑怒罵的情景已不多見。
「好好!我當然明白他不是自願的,那到底有沒有?」斂收笑意,寒琰認真地 問。
「沒有,裴穎風劈頭就是一堆屁話,不中聽!還說咱老大『無恙』,咱看『無 命』倒是真的。」說完他又啐了一口。
「噓!小心隔牆有耳,你可不希望那幾個老頭子窩裡反吧!」雖然那已是既成 的事實,寒琰仍是連聲制止。
劫馬夫風後,-門士氣自然大挫,正是需要個領導,所以「銀狼四梟」中排行 老二的他也就理所當然地被推上「代理門主」之位,而這種情況還得持續到聶驍回 寨或死亡後才會變動。
因此縱使放蕩不羈的他壓根不想-這渾水,可礙於情面,加上老門主那一代留 下的堂主、香主就只知道爭權謀利,不顧門內弟兄生命權益,斟酌之後,他也僅能 將就擔著了。
「弟兄們入門時都立了血誓的,若讓那些個老人坐上主位,那他們下輩子還指 望些什麼?所以在沒救回老大之前,我這代理門主還是得揀著用。」
他歎道,跟著踱向一把櫸木輪椅前悠閒坐定,推了兩下木輪,他便朝鬼眼三招手。「幫幫忙!」
「又沒殘廢,成天玩那把輪椅?」見狀,肥瞟四連翻牛眼瞪向他」。
「咳!我看起來有病啊,坐坐不成嗎?」
「咱就不曉得要你這代理門主有啥子用處!」成天只會裝病,不處理門務,要不是排行是以武功高低界定,他和鬼眼三早不由得他這小子亂發癲了!
一臉陰森的鬼眼三不理會兩人的斗嘴,他走向寒琰並推動輪椅。
「老二,聽你的語氣,你已有方法查出老大下落並救回他?」他依舊一陣梆子 聲。
「還是老三聰明。」寒淡謔笑,惹得肥鏢四回瞪數眼。「近來官府口風守得緊 ,我上京幾趟也沒法探得什麼,現在既然有個現成的人,我們倒是可以『請』來問 問。」
他讓鬼眼三推向一張高腳柚木桌。
聞言,肥鏢四便呼地自椅上蹦下。「你是說……」
「裴穎風。」
「怎麼個逮法?裴穎風武功極高,而他身邊又帶了好幾個身手不錯的家丁,硬碰硬可能不成。」肥鏢四興匆匆。
寒琰修長的手緩緩撫上柚木桌上供著的物品,他以指瀏覽這他許久未曾碰觸的隨身武器。
「咱們不硬碰硬,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挑起紅潤的唇。
一旁,鬼眼三的兩顆金色瞳仁也不由得隨著寒琰撫過一副大弓,而激射出光芒 來。
他的心正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