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特曼的膠泥礦——發現的經過——一次秘密遠征——夜間歷險——狼狽的處境——失敗,以及度假一周
據猜測,奇異的惠特曼膠泥礦位於莫諾湖附近的一個地方,不時有人報道說惠特曼先生深更半夜化了裝偷偷地穿過愛絲梅拉達,於是我們便激動萬分——因為他一定是向他的礦走去,現在是跟著他的時候了。天亮後不到三小時,附近所有的馬、騾和驢都給買走,租去或被撤掉,一半的人將踏著惠特曼的足跡,向山區進發。但惠特曼會在山谷裡漫無目的地遊蕩數天,直到這些探礦者的糧食吃光,只好回家去。一次,在一個大探礦營地裡我聽到了消息,夜間十一點鐘,有人報告說惠特曼剛走過去。不到兩個小時,原已空無一人的街道現在已經擠滿了人和牲口。每個人都極力保守秘密,但還是大著膽子悄悄地只告訴一個鄰人,惠特曼剛走過去。離天亮還早——這是隆冬寒天——擠擁的人群就已走光,他們拋棄了營地,全體人馬出發去追趕惠先生。
傳說二十多年前,在早期移民時期,三個年輕的德國兄弟從平原上一場印第安人屠殺中逃脫性命,徒步在沙漠中跋涉。他們避開一切道路,只是朝西方走去,希望在餓死或累死之前找到加利福尼亞。有一天,他們在一條山谷裡坐下來休息,三兄弟中的一個突然發現一條奇特的膠泥礦脈,貼著地面延伸著,暴露出暗黃色的金屬塊。他們看出,這是金子,只要一天的功夫就可以發財。這條礦脈寬如街邊石,含三分之二的純金。每一磅這種不可思議的礦石大約值二百美元。三兄弟每人帶了約二十磅礦石,然後把礦脈掩埋起來,草草畫了張地圖,並在附近作了些明顯的標記就繼續向西走去。但是他們的處境越來越艱難。在路途中,一個兄弟摔斷了腿,其他兩個兄弟不得不繼續前進,把他留在荒野中等死。另一個又餓又累,漸漸不行了,倒在路旁奄奄待斃。第三個又走了兩三個星期,吃盡了苦頭,來到了加利福尼亞時已精疲力竭,又生著病,由於受盡折磨而精神失常。他把礦石幾乎都扔掉了,只剩下一些碎片,僅這一點已足以使大家激動萬分。但是,他在那個礦的所在地區一帶受夠了罪,無論如何他也不願帶一群人到那裡去。他在一個農場裡幹活掙工資餬口,感到十分滿足。不過他還是把地圖交給了惠特曼,並盡可能詳細地描述了那個礦的位置。這樣,也就把厄運傳給了這位惠先生——因為,當我在愛絲梅拉達偶然看到惠先生時,他已經忍受著飢渴、貧窮和疾病,為尋找那個失蹤了的礦度過了十二、三個春秋。有人相信他已找到,但大多數人相信他還沒有。我見過一塊拳頭般大的膠泥礦石,據說是那個年輕德國人送給惠特曼的,它十分誘人。它裡面的純金粒就像水果蛋糕中的葡萄乾一樣密密麻麻的。只要獲准在這個礦裡開採一個禮拜,就足以滿足一個人相當的慾望了。
我們的一個新夥伴,希格比先生認識惠特曼,我們的一個朋友范-多恩先生和他交往甚厚,不僅如此,惠特曼先生還答應過及時地私下暗示他,使他能夠和他一起去參加下一次的探礦遠征。范-多恩先生把暗示透露給我們。一天夜裡,希格比十分激動地跑進來,說他敢肯定他認出了惠特曼,他化了裝。假裝醉醺醺地向城外走去。不一會兒范-多恩先生也來了,證實了這條消息,於是,我們聚集在小屋裡,腦袋湊在一起,激動地低聲議論著,安排我們的計劃。
我們將分成兩三個小組,午夜後悄悄地出城,避開人們的注意,第二天黎明在八、九英里外俯瞰莫諾湖的「分水嶺」上匯合。出發後不得弄出任何聲音,在任何情況下也只能低聲講話。我們相信這一次城裡的人們沒有看見惠特曼,他這次的遠征也沒有為人們察覺。九點鐘,我們的秘密會議結束了。在絕對保密的情況下謹慎地收拾行裝。十一點,我們給馬備上鞍子,用長套索把它們套好,然後拿出一大塊臘肉,一袋豆子,一袋重一百磅的麵粉,幾個鐵皮罐子和一個咖啡壺,還有煎鍋和一些別的必需品。這些東西都要「馱」在一匹備用的馬上——無論是誰,只要沒跟西班牙行家學過怎樣上馱子,他就別指望把這事幹得地道。這不可能。希格比有一些經驗,但不完善。他安上馱架(一種象鋸木架似的東西),把行李堆在上面,用一根繩子把它周圍團轉、上上下下、「四面八方」捆綁起來,不時打一個結,有時又猛地一拉,直弄得那匹馬肚子塌了進去,氣喘不止——但每當這一個地方捆緊了,另一個地方又鬆開了。我們沒把馱子捆得十分緊,但總算勉勉強強弄得像了個樣,然後,我們就出發了,排成單行,一個接一個,一句話也不說。這是個漆黑的夜晚。我們順著道路中間行走,輕腳輕手地經過一排排的木屋,每當一個礦工走到門口,我就渾身哆咦,害怕燈光會照到我們身上,引起人們的懷疑。但什麼也沒有發生。我們開始沿著曲折的山谷朝「分水嶺」攀登,不久,木屋開始稀稀落落,間隔也越來越遠。這時,我才開始稍稍自由地呼吸,覺得不那麼像個賊或殺人犯了。我牽著馱馬走在最後面。山路越來越陡,這匹馬也相應地越來越對它身上馱的貨物不滿,有時還往後拖韁繩,磨磨蹭蹭。我的同伴們已消失在黑暗中。真急人。我對這匹馱馬又是哄又是嚇,剛剛把它弄得開始小跑,捆在它身上的鐵皮罐子和盤子叮噹作響,嚇得它狂奔起來。它那韁繩拴在我的馬的馬鞍上,當它從我旁邊跑過的時候,把我從我的坐騎上拖下來,這兩個畜牲扔下我瘋狂地向前奔去。但我並不孤獨——那些抖鬆了的物品從那馱馬上甩了下來,掉在我身旁。幾乎就在最後一座木屋旁邊。一個礦工走出來喊道:
「誰?」
我離他只有三十步遠。天太黑了,又是在山陰影中,我知道他看不見我,便一動不動地躺著。又一個腦袋出現在屋門口的燈光中,這兩個人朝我走來,走到離我只有十步遠的地方,一個人說:
「噓!聽!」
我的處境是那麼狼狽不堪,就是我逃脫了法律的制裁,有人懸賞要我的腦袋,也不至於這樣狼狽。接著,他們好像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雖然我看得不十分清楚,不能肯定他們在做什麼。一個說:
「我聽見一個聲音,聽得清清楚楚。我覺得附近好像有——」
一塊石頭嗖的一聲從我頭上飛過。我像一張郵票一樣貼在沙地上,暗自想道,他稍微校正一下目標,大概就會聽到另一個聲音了。這時,我暗暗咒罵這次秘密行軍。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哪怕是山嶺上佈滿了膠泥礦脈,我也不幹了。接著,一個人說道:
「我來告訴你我聽到的事兒!韋爾奇說他今天看見了惠特曼,他明白那是啥意思。我聽見了馬蹄聲——就是那種聲音。我正要到韋爾奇家去,這就去。」
他們走了,我很高興。他們到哪裡去我不管,只要他們走開。我很滿意他們要去見韋爾奇,越快越好。
那兩個人剛關上門,我的夥伴就從黑暗中走出來;他們已經抓住了那兩匹馬,正在等待時機。我們把貨物重新裝上了馱馬,又悄悄地上路了,黎明時分,到達「分水嶺」和范多恩匯合。然後,我們走下「湖盆」,以為沒事,就停下來煮早飯,因為我們又累又餓又困。三個鐘頭以後,全城的人都排成一條長隊,翻過「分水嶺」,消失在湖對面!
這是否是由我那場事故引起的,我們不得而知,但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洩了密,這次惠特曼不會去找那膠泥礦了。大家悔恨不已。
我們召集了一次會議,決定盡量利用我們這場不幸,在這個神秘的湖畔玩上一周。人們有時叫它「莫諾」,有時叫它「加利福尼亞死海」。它是陸上最奇特的畸形兒之一,但書本上幾乎沒有提到過它,也極少有人見過它。因為它遠離通常的旅行道路,再者,它是那樣難以接近,只有那種把最惡劣的生活視為享受的人才願意作這種不舒服的旅行。第二天一早,我們沿湖遊覽,來到湖畔上一個極為幽靜、人跡罕至的地方,在這裡,有一股清澈、冰涼的泉水從山腰流出注入湖裡。我們盡興遊玩一番後,愉快地回到營地。我們從一個住在十英里以外的孤獨的農場主那裡租了一條大船,兩支獵槍,打定主意要舒舒服服地娛樂一下。不久,我們就完全熟悉了這個湖和它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