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知覺——鑄成笑柄、——一座驛站——痛苦的情感——懺悔的後果——罪惡的復甦
我不知道失去知覺有多久,好像有一百年。模糊的知覺一點點地增長,四肢一陣巨痛傳遍全身。我動了一下。腦袋裡飄浮著這樣的想法:「這就是死——這就是來世。」
接著,旁邊一個白色的東西鼓起來,傳來一個痛苦的聲音:
「哪位行行好,從背後踢我一腳吧!」
這是巴婁——至少是一座亂七八糟的雪雕,是坐姿的,帶著巴婁的聲音。
我坐了起來,在蒼白的晨曦中,離我們不到十五步遠,就是驛站的幾座木房,而且在一個木棚下還站著我們套著鞍子,拖著韁繩的馬!
這時,又一座聳立的雪堆破裂開來,奧倫多夫從裡面鑽出來,我們三人坐在地上,一言不發地瞪著那些房子。我們的確無話可說,我們就像那些不信神的人一樣「不分青紅皂白」,全部經過是那樣令人痛苦地荒唐可笑。語言太平淡了,我們誰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死裡逃生帶來的心中的歡樂給敗壞了,幾乎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的火氣越來越大,真是火冒三丈;然後,又對別人生氣,對自己生氣,對一切生氣,我們氣恨恨地拍掉身上的雪,排成稀稀拉拉的單行,踏著積雪向馬匹走去,解下馬鞍在驛站上住了下來。
這件奇怪的、荒唐的冒險,我幾乎沒有誇張一星半點。它就跟我說的分毫不差。千真萬確,我們就在沙漠中的雪堆裡過夜,孤苦,絕望,而十五步以內,就有一個挺舒服的客棧。
我們在驛站裡坐了兩小時,各自氣憤地回想往事。這時,神秘感消失了,事情完全清楚了,馬為什麼拋棄了我們,很顯然,它們離開我們後,就在那木棚裡站了十五秒鐘,它們一定聽見了我們大家的自白和悼詞,並且十分欣賞呢。
晚飯後,我們覺得精神好些了,不久,生活的熱情又回來了。世界又光明燦爛,生命對我們又像原來那樣寶貴。跟著,我覺得一陣不安——不斷加劇的不安不停地向我襲來。天哪!我的自新並不完善——我又想抽煙了!我竭盡全力忍受著,但肉體忍不住。我獨自一人走開,和自己的良心搏鬥了一小時。我回想起我作的改過自新的保證,強烈地,內疚地竭力勸誡自己。但一切都是白搭,很快,我就發現自己在雪堆裡搜尋煙袋。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了。我溜開去找個地方藏起來過癮。我在穀倉後面呆了很久,心中自問要是那些更勇敢,更堅強,更誠摯的同伴們發現我這樣丟臉,我將作何感想?但是,我終於點上了煙斗,沒有哪個人會像我當時那樣,覺得自己又卑鄙又下賤。在那支可憐的隊伍中,我覺得慚愧。在這裡抽煙我還是不放心,心想穀倉那一面大概會安全些吧。於是,我叼著煙斗從屋角轉過去,這時,奧倫多夫銜著酒瓶從對面那個角轉過來。在我們中間,巴婁先生毫無察覺地坐在地上,正在用那副油糊糊的紙牌專心致志地玩「單人遊戲」。沒有必要再自欺欺人了。我們握手言歡,一致同意再不要談什麼「改過自新」以及「新的一代的榜樣」什麼的了。
驛站設在「二十六英里沙漠」的邊上。如果我們昨天晚上早來一個小時,就一定會聽見人們在那裡呼喊,鳴槍,因為他們在等待一些牧人和羊群。他們知道,如果沒有聲音的指引,牧人和羊群一定會迷路,陷入絕境。我們待在驛站的時候來了三個牧人,他們在風雪中走來走去,幾乎精被力竭,但以後再也沒有聽說過和他同行的另外兩個人。
我們按時到達卡森,在城裡住了下來。這次休息和為去愛絲梅拉達的旅行作準備,花了一周的時間。在這期間使我們有機會出席了海德對摩根那場大塌方的審判——這段插曲在內華達直到今天也是有名的。作一兩句必要的解釋後,我將把這件奇特的事件的歷史原原本本地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