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我去機場接奧格雷迪。他看上去身體非常糟糕。我認識此人已經好幾年了,就在我這個神志迷糊的人的眼裡,他精神和身體狀況的惡化也是十分明顯的。他渾身顫抖,通過海關後他直接去了酒吧,喝了幾大林蘇格蘭威士忌後才平穩了下來。在開車到倫敦的路上上又讓我停車去買了兩瓶威士忌。我們將要進行的搶劫是由兩個嚴重病態的人策劃的,但最酒准毒癮使我們盲目地全力以赴。在觀察過兩處地方後我開車把他送到旅館,讓他能夠睡上一點覺。
我卻沒有休息的可能。我病態的頭腦變得越來越出格。我計劃在打劫銀行時把自己偽裝成一個窮困潦倒的人,用一輛破嬰兒車把劫得的錢財推走,理由是警察決不會把一個髒兮兮的流浪漢和搶劫案聯繫起來。這已經不是正常的犯罪而更像瘋人院裡的瘋子所為。我完全被這個念頭迷住了,我穿上了破衣爛衫,戴上頭髮纏結在一起的發套,在銀行附近的艾奇韋爾路轉悠,以考驗一下我的偽裝。我走過一個鄰居的身邊,向他乞討還真行了,他沒有認出我來。我穿著破衣服,和在地下挖地道的同夥用無線電話交談,我該去的是瘋人院,而不是搶銀行。就像在現代版的勞萊和哈代電影中那樣,組成我們這快樂的三人小組的第三個強盜從早到晚不停地吸大麻。
我盜竊的目的不是錢。對我來說,盜竊是對生活本身的瘋狂嘲弄,童年反叛的繼續。這時我已經完全浸沉在流浪漢的角色中,決定在打劫銀行的前一天和帕丁頓車站後面的酒鬼們在露天過夜。我的計劃是確認一個出了事可以躲藏的安全地方。我很容易地就進入了當地的流浪漢社會,經受了過去從來沒有經受過的強烈感受。當然,他們主要歡迎的是我帶給他們的新的、大量的照酒,但是,這是我一生中頭一次有人真正需要我。在長久的孤獨之後我在脫離社會的人群中找到了平靜。在這裡,我不會感到因為宗教信仰或所讀的學校不同而與人格格不久,誰都可以加入到這一群人之中。他們沒有擔憂,沒有責任,沒有人使他們煩惱,沒有人愛或恨他們。對於他們來說,除了不小心把酒灑了之外,不會出任何毛病。我第一次嘗到了『「烈酒」,即用甲醇變性的酒精。也許正是在帕丁頓車站後面和酒鬼們共度的那個晚上,我預訂了進入這個感情上安全的、被忘卻了的世界的車票。
一切必須的設備在第二天都已運到了我們的地下室裡,往銀行的保險庫挖地道的漫長過程開始了。在進行響動大的工程時,我偽裝成流浪漢坐在銀行外面,當有警察經過時,我用無線電話通知下面的同夥停止用鑽。起初一切似乎順利,但是挖地道用的時間比我們估計的長得多,奧格雷迪的酒也越喝越凶。短波中不斷傳來他的口信:「急需更多飲用品。」我穿著破舊的衣服去買兩瓶蘇格蘭威士忌,每次都拿著一疊鈔票付錢,一定是個奇怪的景象。我推著嬰兒車走來走去,把購物紙袋裡的威士忌放在地下室的門旁。這種情況一直繼續到星期日傍晚,我感到惱火起來,決定把嬰兒車停放在一邊,去檢查一下下面到底在幹些什麼。我發現自己最壞的估計變成了現實。那個愛爾蘭播保險櫃的賊醉成一攤泥,一部分地道也塌了下來。「真他媽一團糟。」我嚷道。『動著急,」小組裡的第三個成員說,「你又存多了興奮劑了!銀行到星期二才開門呢,我們有時間。來,抽一支大麻香煙吧。」
看,我們這三個可憐的無賴是「毒品、酒精、大麻之結合」,已經越來越深地陷入惡瘤之中,全部到了生涯的盡頭。即使在搶劫銀行之時都不能停止喝酒、吸大麻或一把把地往嘴裡送安非他明。現在我們正在準備吸鴉片休息。
大麻香煙和安非他明及其他興奮藥品的結合使用,使我身上產生了毒品大地震的感覺,昏昏然到了都沒法從地上爬起來的地步。培也開始搖晃起來。我的同謀上著鏡銬。我在幻覺之中,但是對於我來說一切似乎都真正在發生著。我躺在地上,聽見從半完成的地道裡傳來狗叫聲,隨著聲音越來越響,十幾隻戴著警察帽的大狗躥了出來。我一點也動彈不得。看到後面跟著一隻戴著法官的假髮套的更大的狗。他兇惡地叫道:「你去坐車吧,小伙子!我們在你的床底下發現了這只提包!」突然,千百隻鳥從地道裡飛了出來,嘴裡全部叼著提包。我拚命想從這恐怖之旅中逃出來,便滾進了地道,在吸食鴉片後的源俄中看見穿著警察制服的巨型蛆蚓朝我走來。我跌跌撞撞來到大街上,我的幻覺仍在繼續,我發現在街上一切也全變了!
汽車變成了裡面坐著警察的大罷此車,追趕著我。我精神要崩潰了。我仍舊推著我那寶貴的嬰兒車拚命逃走,聽見從車裡傳出了尖叫聲。對講機還開著呢。「帶灣回來,你這個卑鄙東西。」奧格雷迪的聲音從遠遠的地方響起,我極力想把它關上,但是糊塗得關不上機。絕望中我跑進了一家加油站,從驚愕的服務員那裡買了一桶汽油。就好像是粘在了罷此車上似的,我繼續在倫敦繁忙的大街上奔跑,最後停在切爾西橋上。我在那裡把嬰兒車浸泡在汽油裡,放了一把火。當我把燃燒著的嬰兒車推落到河裡去時,隨著嬰兒車下沉,我仍能聽見,「回來你這個卑鄙東西!咕喀,咕哈……」
幻覺繼續了幾個小時後我在維多利亞車站失去了知覺。我後來再也沒有見到奧格雷迪,但是許多年以後在伯明翰的溫斯頓-格林監獄裡我遇見了抽鴉片的那位。我們稍稍清醒了一點,一起繞著活動場走,對那個迷迷糊糊的週末覺得很可笑。「那時候我們的問題是興奮劑吸食得太多了。」他說。那時?我心裡想,倒不如說現在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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