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的日內瓦是藍色的,藍色的天,藍色的湖,藍色的水。藍色勾起她心裡一陣又一陣甜蜜的感覺。
湖邊上艷粉艷粉的玫瑰在暖暖的陽光底下那麼無憂無慮地綻放著,這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城市,城裡的人是富足的,著裝是優雅的,生活是安靜的,站在靠湖邊酒店的陽台上,看著藍天底下的湖水,湖面上一艘艘豪華遊艇,在陽光中,在白雲底下,就是那麼悠然地行駛著
,她驚訝地發現,這裡的雲和家鄉的雲一樣,也是不動的,平平靜靜地掛著。
看著湖中間那個世界上最高的噴泉,也是在那樣不急不慢地噴灑著,那副很規矩的噴法,好像心裡是那麼有數,她心裡想起了,這是一個靠做鐘錶發財的國家,做事如此精確,也應該算是民族習慣了。
小別勝新婚的這一對情人,相聚在這麼美麗的一個城市裡,五星級大酒店的房間推開窗戶,便可看到湖水,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住房,只好在酒店裡住上半年。每一個早晨,在懶懶的陽光中醒來,一打開鼻子便能聞到咖啡的香氣,慢慢沖完浴慢慢穿上白大袍子,白白軟軟的酒店拖鞋,坐在高高的、被鮮花圍著的陽台上,悠悠地吃著早餐,不慌不忙,悠悠然然地切麵包,塗黃油,一生中的大半日子都是在馬不停蹄,今天難得可以有這樣的一份偷閒,她是該好好寵寵自己了,這樣想著,她便在陽台上摘了一朵花,插在頭髮上,看著陽台底下一批在湖邊遊艇的遊客衝著她做笑,她知道,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以後,她就曾寫過一篇文章叫做「早上咖啡」。
我在故鄉每天一早要喝三碗酥油茶,出國後每天早上三大杯咖啡加熱牛奶。
6年前,我在北京認識了我的挪威王子石丹梧後,我對喝早上咖啡的執著和感情依然沒有變化。
早晨醒來那一刻,人是鬆鬆的,腦子卻是清醒的,我知道他為我做的一切,包括臨別時停留在額頭邊彷彿不經意間的吻。
睜開眼睛,懶懶地起床,打開睡房的門,就已經能夠聞到從廚房裡飄來的咖啡的濃濃的香氣,那種有人疼、有人愛的溫暖頓時充滿整個清晨和全身。
杯子,牛奶,誘人的咖啡壺,旁邊永遠會有一張卡片,不用看就知道上面寫是「我愛你」——每一天,寫十遍,說上百遍,聽幾萬次也不會厭。
淡淡飄進的晨光,安安靜靜地坐著,一面喝咖啡,一面會北歐人特有的執著,甚至固執。明明遲到了,上班就要晚了,還是堅持做,給最愛的人煮完咖啡,擺好杯碟,留下字條,方可出門。
那種始終如一的品行,讓人又疼又愛。
就像這咖啡一樣,苦並甜蜜著。
我和咖啡的緣分是從考入上海音樂學院開始的。
離開了故鄉的火塘和酥油茶,學校食堂裡的稀飯饅頭很難讓我的舌頭習慣和滿足。我的墨西哥女朋友安巴羅邀請我聽她最喜愛的「老頭爵士樂隊」,在上海的和平飯店,我第一次喝到咖啡。
顏色像極了故鄉的酥油茶,雖然口味沒有酥油茶那樣香甜,但是已經很讓我滿足了。我一口氣喝了五杯咖啡,嚇壞了請客的人。
在沒有火塘的異地他鄉,咖啡成了惟一可以替代酥油茶的奢侈品。好在有安巴羅在北京當大使的父母一直供應。
每天早晨手捧咖啡,腦子裡想的卻是在家鄉喝酥油茶的樣子。
一次學校放寒假,我帶了兩大瓶咖啡回家,想讓媽媽嘗嘗外國的酥油茶,先是供在神案上,孝敬死去的祖先們,第二天才可與家人分享。
第二天清早,我還在廚房後面洗頭,就聽見媽媽在院子裡面叫:哎呀,不得了啦,豬發瘋了!跑到了院子裡叫,家裡兩頭肥豬八條腿一前一後在地上亂跳亂鑽,使勁用嘴拱地,各拱出一個很大的坑。
我的咖啡呢?我問媽媽。
媽媽指指花瓶,原來空瓶子已經洗出來插花,咖啡則倒進豬槽,一不小心被貪吃的豬吃掉了。那麼黑,又特別苦。媽媽解釋著,我笑得幾乎背過氣去。可憐的豬,興奮得一個星期都無法睡覺。
現在,躺在我瑞士的大床上,想著這些往事,仍忍不住笑出聲來。
6年的時間,2190天,多少個小時和清晨,我天天享受著被愛的滋味,被寵的歡心。咖啡品起來是少有的甜美,少有的香濃。
也曾愛,也曾被愛,但都是沒有這一次這麼深刻的體會。
從此也愛上早晨,愛上睡眠,愛上半夢半醒間朦朦朧朧的感覺,甚至也朦朦朧朧地對他說:我也愛你。
待他走後,迫不急待地跑去廚房,看看咖啡還在不在,看看這樣美妙的日子是不是夢,看看被愛寵罩著的自己有多美麗。
6年來,這一杯杯,一壺壺,風雨無阻,充滿愛的早上咖啡,伴我看新聞,聽音樂,準備著新的一天的開始,洋溢生命的全部熱情,給所有需要我幫助的人們。被愛也教會人怎樣去愛。
被愛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