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微風徐徐吹來花香四溢,溫煦的日光恰如戀人深情而柔和的注視,暖暖的讓人心頭欣慰如春。這樣的時光,總是忍不住的去思戀一些讓人心痛的事情,比如此刻奢華的宸汐殿裡,那靜謐消瘦的背影,慵懶而失落的讓人心痛。
一夜的時間,她都用來撫平心口的創傷,可是那傷口那麼大,大到她沒有辦法癒合。風慕宸,便是插入她傷口的利劍,拔不出來是痛,拔出來便是死。有時候,她真的恨自己的優柔寡斷,她的目的只是巫靈珠,其他的,又何須再費神?
深深的吸口氣,聊以平復哀傷的情緒。伸手,拿了梳妝台上的牛角梳來梳理烏黑的秀髮,模糊的銅鏡中映出她憔悴的面容,這樣落寞而毫無生氣的臉,讓她忍不住的自怨自艾起來。原來,讓一個人迅速變老的不是歲月,而是一顆絕望的心。
身後,銀線穿就的碧璽石珠簾輕輕的被掀起,帶出一長串「稀里嘩啦」的清脆響聲,青竺自殿外輕步上前,微微一福身後稟道:「娘娘,瑤妃與盈婕妤同來跟娘娘告別,說是感謝娘娘放她們出宮。」
「不必了,讓她們走吧。」她慵懶的回絕。她不是那種同情心氾濫喜歡幫助別人的女子,放她們出宮,不過是任性的想要窺探風慕宸的真心而已,如今心願達成,她又何須再費神的聽她們謝來謝去?況且,那些虛偽的謝意裡,又能包含多少真心呢?她自是不想理會的。
「是。」青竺應著出去傳話,不多時卻又匆匆的進來,一臉為難的樣子回道:「娘娘,瑤妃在殿外跪著不肯走,只說今日必定要見上娘娘一面不可,否則,便長跪不起。」
汐顏蹙眉,她與齊瑤原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兩個人,平日裡見面亦沒有多少話要說,如今她出宮便等同於撿回了一條性命,何故還如此強賴著要見自己呢?想一想又歎息著搖了搖頭,心道:自己何必去費心思量別人的事情,反正心中憋悶的緊,便見上一見吧。
想到此,她抬眸望一眼正等待吩咐的青竺,道:「讓她進來吧。」見青竺扭身出去招呼,她便隨意的將散落的秀髮綰成如意髻,斜插了一隻點翠嵌寶石的鳳凰步搖,髮髻周邊用金嵌珍珠松石頭花做點綴,配上一身繡滿金絲羽鳳的海天霞色吉服,愈發顯得雍容華貴起來。
只是,那鏡中的女子依舊愁眉不展,滿懷心事。深深的歎口氣,起身,步出內殿。
齊瑤與盈婕妤早已等候在殿外,見到汐顏出來,兩人便趕緊的躬身施禮。許是因為出宮的緣故,兩人均是素衣布衫,發間只用一支素銀簪子和幾朵絨花點綴。唯一不同的是,盈婕妤雙目微垂,面帶感激之情,而齊瑤,卻是一副淡然到視死如歸的摸樣。
汐顏雖心下疑惑,卻並不多做思慮,只淡淡的道:「你們不必多禮,亦無需多做感謝,出宮之後好好的過日子便是,從今以後,宮中的所有事情都與你們無關了。」
盈婕妤又是盈盈一拜,口中應著:「是,謝娘娘教誨,臣妾感激不盡。」
身旁的齊瑤卻是冷哼了一聲,抬起一雙沾染了恨意的雙眸直視著汐顏,譏笑道:「曾幾何時,宸皇妃也會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難道,在許我們出宮這件事上,你就沒有一點的私心麼?即便皇妃娘娘寵冠後宮,亦是擔心自己也有年老色衰的那一日吧?」
話已出口,殿中諸人都暗自吸了一口涼氣,想不出齊瑤何以如此大膽說出此等不敬的話,便是連汐顏亦是一怔,不知如何開口反駁。倒是一旁的盈婕妤一臉惶恐的伸手拉了拉齊瑤的衣袖,小聲道:「瑤姐姐即將出宮,是高興糊塗了麼?我們來與皇妃告辭,如今,也應出宮去了。」
齊瑤不為所動,只望著也正巡視自己的汐顏,含悲笑道:「是,妹妹高興糊塗了呢。想到從今以後再也無法見到姐姐,心裡真是百感交集。」她歎口氣,忍住眼中即將滑落的淚:「姐姐,你我一同服侍皇上這麼久,到頭來,我終是比不過姐姐在他心中的位子。」
汐顏不語,卻是暗自神傷。比不過他心中的位子麼?她也很想知道,他的心中,是否還有她的位子?那顆小小的心,或者早已被皇權和帝位佔的滿滿的,哪裡還能存的下她呢?或許,女人對於男人來說,遠不如權利來的更實惠一些吧?
「唉~」一聲歎息近在咫尺,卻不是自她口中而出。她一怔,在眾人的驚呼中,她看清楚了忽然疾奔至自己面前的齊瑤,她一襲素衫宛如仙子,可一雙美麗的桃花眼中卻襲滿了仇恨的戾氣,一柄短刃自袖中抽出,在汐顏還來不及抵抗的剎那直刺入胸口的位置,腥熱的鮮血噴湧至齊瑤潔白無瑕的雙手,卻擦不淨她滿腔的怒火與恨意。
痛,劈天蓋地的襲滿全身,汐顏本能的揮袖一掃,疼痛激發了體內的無限真氣,貫氣如長虹一腔齊發。齊瑤只覺的面前一陣疾風橫掃而過,整個人便如同羽毛一般飛入半空,繼而失去重力般狠狠的撞在了紅色雕金漆的大柱子上,砰然落地的一剎那嘔出一口櫻紅的鮮血,一時間竟灘在地上動彈不得,唯有雙目中未減分毫的恨意凌然而出。
「娘娘~」殿中的人七手八腳的扶住搖搖欲墜的汐顏,有幾個宮女早已嚇的魂飛魄散,站在近旁瑟瑟發抖的不敢上前。唯有青竺伸手想要按住汐顏胸口孜孜流淌著的鮮血,卻是如何也按不住,只哭著大喊:「快請太醫,快去請太醫啊~~」
「沒用的~」齊瑤淒淒的笑著,吃力的用雙手探起上身,仰望著那一抹觸目驚心的紅色,道:「我早已在匕首上淬了毒,即便太醫來了也無能為力~姐姐,我們同侍一夫,你可曾想過有一日,會死在我的手上呢?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