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汐顏半睜著眼睛側臥在床榻之上輾轉難眠。屋中沒有點蠟燭,只有微薄的月光灑落下來,映出她一張略顯蒼白的臉龐。
雕花的木門輕輕的從外面被人打開,有黑色的身影輕巧的走入,薄荷的香氣瀰漫開來。
汐顏蹙眉,隔著白色的帷帳,她看著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身邊,輕柔的撩開帷帳。俯身,將那支蓮花簪子放在她的枕頭一側。
她翻身撐起半個身子,看著避之不及的他,冷笑道:「王爺深更半夜前來,就是為了還東西?」
他怔了一怔,幽黑的雙眸如暗夜裡狼的眼睛那麼晶亮,卻又如冰雪一般徹骨冰冷。他望著她滿是不屑的笑容,歎息道:「汐兒,這是你的東西。」
「已經送給了別人,就不會再拿回來了。」她坐起身,將那蓮花簪復又塞到他的手中,冷聲道:「王爺當日送給本公主這只簪子的時候,是希望能如這並蒂蓮花粘在一起。可如今期望落空,何苦徒留一支簪?」
「汐兒。」他心痛的喚她一聲,伸手將她強行摟入懷中。即便只是片刻的溫暖,也要盡情享受一番,汐兒,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汐兒~~
「別碰我!」她奮力掙扎著逃離他溫暖的懷抱,萬分鄙夷的冷聲道:「擁抱過別的女人的懷抱本公主不喜歡,所以請王爺以後,不要再碰我一下!」
他渾身一震,凝眸看她:「汐兒不也是曾投身與別的男人的懷抱?」那一夜,他看的很清楚,他的汐兒被風慕澈緊緊的摟在懷中,垂眸輕泣。
汐顏聞言眉心微擰,繼而含悲冷笑:「王爺今日來是想要報復麼?用本公主的身體來償還你心中的不平?哼,既然如此,王爺又何須裝出一副深情脈脈的樣子?」
「說得什麼話?」他似是有些氣惱,聲音提高了稍許:「本王只是來看望自己的妃,希望跟自己妃溫存一刻,難道,也有錯麼?」
「是沒有錯!」她含淚悲笑,伸手胡亂的解開自己月白色的蝶紋寢衣:「看來是王爺的新妾伺候的不周是麼?好,那就來吧,就讓本公主再伺候王爺一次。」
輕羅絲綢緩緩滑下肩頭,月光下的女子一張粉臉淚痕斑駁,如玉肌膚吹彈擊破。淡淡的蘭花味道充斥著整個帷帳之內,一切恍然如昨,卻又分明已隔開千山萬水。
「汐兒。」他用力的抓住她要為自己寬衣解帶的手:「你何須要將我們逼成如此地步?」
「怎麼,王爺是又不喜歡了麼?」她斜眼看他,強忍著眼角即將滾落的淚水:「如今新人換舊人,本公主自是比不得你的嬌妾侍奉的貼心。哼,那也好,請王爺離開。」
她將自己散落的衣衫緊抓在胸前,扭頭撇向一旁冷漠的不去看他一眼,只任顆顆淚珠無聲的落入錦被之中,暈開縷縷悲傷。
「王爺。」門外響起水繡的聲音:「瑤側妃派人來請王爺去歇息。」
「本王要如何還需要她來提醒麼?」風慕宸聞言暴怒起來,厲聲吼道:「滾回去告訴她,若再敢打攪本王,本王立刻休了她!」
「王爺還是趕緊過去吧,別讓瑤側妃久等了。」她淡漠著冷嘲道:「況且,即便她再派人來催,王爺也不會真的休了她,何苦做戲給別人看呢?」
知道如今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索性也不再多加解釋,也許有些事情,是需要時間來緩解的。抽身,開門,想一想還是忍不住的問一句:「汐兒,你狠我麼?」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心碎的準備。可是她卻說:「不恨。」他一怔,卻聽她又道:「因為,沒有那個必要。」……
受傷的心,要如何才能夠彌補?或者,連汐顏自己都不知道吧。
曾經因為愛情而無怨無悔的留下來,一心想著能夠與自己心愛的人長相廝守。如今,情意轉瞬消失,而她,又該何去何從?
一連幾日,她都安靜的守在自己的房間裡,不說也不鬧,就那麼愁然若失的坐著。
風慕宸每日都會過來幾次,卻也只是靜靜的看著她落寞的背影發呆、,兩個人之間,開始了從未有過的沉默與冷戰。
秋雨微涼,像她此刻的心,淋漓的沒有停歇的期望。
汐顏站在房簷下,伸著一雙素白的手去接那些落下來的雨珠,水漬沾染在了她冰藍色的裙角上,而她,卻渾然無覺。
「公主。」身後,擎蒼有些心疼的喚她。
汐顏沒有回頭,只是對著那層層的雨幕苦苦淺笑:「擎蒼,我們的計劃失敗了。奪不到巫靈珠,你們的主子一定也很生氣吧?」
「公主的計劃沒有失敗。」擎蒼往前一步,鄭重的道:「如果宸王真能成為皇帝,那對於我梁玉國來說,是個值得慶祝的事情。」
汐顏一怔,扭頭看他,便聽他又道:「所以,公主只要忍下心頭的那些傷害,幫助宸王奪得皇位,那麼,所有的一切便都會迎刃而解。」
「你相幫風慕宸奪得皇位?」汐顏眉頭微蹙:「擎蒼,你可是做好了什麼打算?」
「屬下不敢有什麼打算。」擎蒼依舊恭敬如昔,抬頭悄悄望她一眼,又道:「公主聰明敏慧,有些事情總是能夠輕易看穿。可是,卻有一件事情,若屬下不說,公主便永遠都不會知道。」
汐顏凝眸不語,知道他既已開啟話頭,便一定會說下去。
擎蒼的唇角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苦笑,沉默稍許後才緩緩而道:「梁玉國,其實是雪狼族的一個旁支。梁玉國的人,是被雪狼族驅除在外的異族。因為犯了某些不可原諒的錯,所以,從很久的時候,便被孤立在了一個荒原上。久而久之,人群不斷的擴大,便建立了梁玉國。」
梁玉國?雪狼族?汐顏心中微顫,總感覺腦海中的那絲迷霧在慢慢的抽絲撥繭,繼而幻化成一隻清靈的蝴蝶,用美麗的翅膀扇動起她久違的記憶。
耳畔,擎蒼還在說著:「可是,幾百年下來,梁玉國人唯一的心願,便是重回雪狼族,重回狼王的懷抱。於是,我們征戰沙場,與南筠國打下了百場戰役,我們要的,就是奪回巫靈珠,希望可以將功補過。可是我們的兵力實在太弱,哪裡是他們的對手,這才想到了派人跟南筠國和親。」
「很多人都不願意這麼做,是麼?」汐顏眉峰一揚,知道有些答案即將揭曉。
「是。」擎蒼點頭,凝然望著她:「當時連屬下也不肯。我們梁玉國人,雖然只是雪狼族的旁支,卻依舊留著高貴的血液,我們怎麼可以讓他人來踐踏我們的靈魂?我們可以死,卻不能讓狼王受辱,這是我們的信仰,牢不可破。」
「可還是有人違背了。」汐顏側目:「比如,宸王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