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兒,李大夫說你燒得很厲害,要好好休息幾日才行。」
發燒?芊兒心中歎息,這大夫可真高明。
「李大夫是府內最好的大夫,你只要聽他的話,把這些藥慢慢吃了就好了。」
花月白放開她的手,起身自書桌上拿出一副藥,放在芊兒手中。
最好的大夫開的藥嗎?芊兒苦笑,醫術可真夠高明的。花府裡的大夫早該換掉了吧。
苦笑著,花月白已端好水,側身在她身邊落坐了。
銀勺子在發黑的湯藥中輕攪一番。「來,把它喝了——」花月白將小勺送到芊兒唇邊,笑得眉目淺柔。
你既如此待我,我又怎會拒絕,讓你知了真相傷心自責?
芊兒輕啟唇,慢慢將湯藥含入口中。
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感順著湯藥流便全身,所到之處皆是溫暖如春。
芊兒鼻子一酸,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眼眶。
「這是怎麼了?」花月白訝然停手,垂眸瞧著自己手背上的淚珠,又望向淚水漣漣的芊兒。
「公子——」芊兒抬起帶淚的臉顫聲喚他名字:「能得公子這般對待,芊兒就是死也無憾了。」
「傻姑娘。 」花月白疼惜地將她摟入懷內:「這字怎能隨便出口。你只不過是發燒而已。
揉著髮絲的手頓了一下,他接著道:「這段時間我會一直照顧你,直到你好了為止。好嗎?」
「嗯。」窩在溫暖懷抱裡的芊兒重重點頭,抱緊了花月白的身子,因此沒有看到他眸中浮現的愁色。
如果說這注定是是她最後一段時光,那麼能這樣渡過她也心滿意足了……
花月白的話確實不假,芊兒來到花府三日了,在這三日中,他時時刻刻照顧著芊兒,細心周到如春雨潤物,一點一滴浸潤到芊兒心中,佔據了少女之心的每個角落。
洛陽城又飄起了大雪。
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而降,瀰漫了全城。
到處是白色、潔淨的、不染塵雜的白色。
這是芊兒到來的第四日了,花月白扶著芊兒來到花府的院子。
雪花飄飄,白色的雪輕落在兩人臉上、身上。
「芊兒,你的病情可有好一些?」
「嗯。」芊兒點點頭,恬淡地笑了。可有誰知道她笑容背後的苦楚。這幾日,雖日日趁花月白走後服用藥丸,但毒氣還是在不斷地加劇。
她能感覺到毒意的每一次加深,若非有花月白的關懷,一個弱女子又如何能熬到現在不哭不鬧。
「那我就放心了。」花月白的話很輕,像雪花,隱約也透著雪的哀傷。
沉於溫柔中的芊兒哪注意到這點,單單為他所透出的關懷感動地欲泣。
輕飄的雪無聲地落在相擁的兩人身上。
「芊兒,我可能要走了。」
迷醉於冬日裡唯一一處溫暖中的芊兒輕抬頭,眸子裡閃出迷惘之色。
花月白伸手替她拂去肩上薄薄落雪,朦朧的眸子裡含七分溫柔,三分憐惜:「我要回天雲教,接受看守冰花的任務。」
「以後……可能一輩子都在冰山了。」
最後一句話未說出前,芊兒還處於懵懂狀態,不明白他眸中的愧疚為何而來。
這句話一出,她心中咯登一聲,手腳冰涼地往後退了兩步,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男子。
「你——你說什麼?」
「對不起,芊兒,我不能與你長相守。我——我許過諾,絕對不能違背諾言的。」
「許諾嗎?那諾言是不是定要娶緣夢小姐為妻?」芊兒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這一點,也許花月白醉酒後意識不清時所言確實讓她難以忘記。
那時的心如此刺痛,而如今,疼痛比那時更深上千百倍。
嗯。猶豫了一下,花月白輕頷首,肯定了芊兒的猜測。
心,瞬間碎為千百片,片片裂開……隨著漫天飛舞的白雪一起飄飛。
雪幕中,花月白的臉也被徐徐降落的雪花所模糊,變得好遙遠。
芊兒抱住雙臂:「好冷,我想回屋了。」她突然覺得,飄雪的冬季是如此地寒冷,冷到讓人無法忍受。
花月白關切地攬住她的肩膀:「你冷了嗎?那我們快回去吧。」
他的聲音是如此急切,眼神中也充滿了憐惜,但芊兒再也感覺不到一點溫暖和感動。
花月白擁著芊兒往回走。
「站住。」雪地上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花月白抬頭,看到前方茫茫落雪中,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條亮色身影。
那抹緋色在清一色的潔白中如此耀眼、如此明顯,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驚艷。
芊兒稍後才抬頭,瞧見來者是誰,心中陡然一驚。她彷彿一下子從傷心失落的無力感中掙脫出來,指著緋弄影罵道:「你——你為什麼會來?」
她的手是顫抖的、聲音也是顫抖的,就連潤了淚水的眸子也是顫抖的。
他叫人暗地裡下毒,殘忍地傷害自己已是凶殘至極,如今還來做什麼?!
「做什麼?自然是來帶你走——」眸光落在相擁的兩人身上,緋弄影咬牙恨恨道。
芊兒心頭一震,還未開口,緋弄影已拔劍躍起
花月白猛然將芊兒推向一邊,也抽出腰間的短刀相戰
一紅一白兩條身影在空中對峙。
只聽卡卡幾聲脆響
白影如一朵頹敗冰花般自空中緩緩而墜,說時遲那時快,紅光一掠,站在下方愕然望著兩人交戰的少女已被帶出四五米遠。
花月白捂著肩膀跪倒在地上,艱難地抬頭望著兩人。
一道血跡順著他手捂的地方劃落,染紅了那襲勝雪白衣。
「芊兒姑娘——對不起……」俊雅玉容上,那如月的眸光裡忽然閃過一絲淒楚……
芊兒心中一緊,胸口似被線勒住,揚手淒然脫口道:「公子——」
這時,她好像忘記了剛才的傷痛。所有的欺騙、背叛在觸到那令人心碎的眼神時頃刻粉碎。因為那神情中透露的痛苦懊悔是如此深切,足以令最鐵石心腸的人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