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行率天擎暗營軍隊一路勢如破竹,攻破了皇城。一路上幾乎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抗,一切都似乎太過順利……
風聲凜冽,他抬手舉起劍,將士們一陣山呼。
浮橋下落,伴著那道玉楚的旗子轟然倒地。人聲喧鬧中他卻偏見那麼一道雪色的身影飄飛,隨著沉香木屑,浸染了血色的衣裙……極目遠眺,他瞪大了眼。
那張絕色的容顏是……暖玉……
耳邊的山呼與生死搏鬥都忽然瘖啞,他的腦海猛然記起當年的事。
那時候……墨闌還在的……
「就是你這個狐狸精……迷得殿下不顧軍紀,甚至放著前線戰事急報不管也要來陪你!」母妃咬牙切齒道,鳳目凌厲的盯著那個絕色的雪衣女子。
那女子只是笑,笑得莫名其妙。他躲在帳外,木然地看著帳中的一切。那個女人……就是母妃說的迷惑父王,亂了墨闌的妖精……
母妃惱火地揚手打在那女子絕美的臉上。
聲響很大,力道也足。這一巴掌極重,連站在外面的他也忍不住一顫。
那女子忽然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噴了母后一身。
那女子卻抬眸,氣若游絲,弱弱地道,「娘娘,不好意思……」
那個身影輕飄飄地癱軟在地上,她倚著冰冷的地面,唇角一抹淡笑,彷彿等這一刻許久了。
再後來父王一身銀色盔甲,渾身沾了數不清的血跡,神色慌張。那是他從來不熟悉的父王,像是即將失去最愛的寶貝一般的失魂落魄……
「暖香……暖香……求求你醒過來……醒過來……」
他木然地站在帳外,原來那女子是叫暖香。
而這一刻,雲行的目光鎖在暖玉一身素白的衣衫,那身影竟與記憶裡的身影重合……
「我叫風落雪,字暖玉,嗯……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裡人士,也算是天越子民吧。」
暖玉,暖玉,原來是暖香的暖,程鈺的玉啊……
難怪第一次相見就莫名的熟悉親切……難怪他一點也不覺得她喊他大哥有什麼彆扭……難怪他們如此相似。
飛身下馬,他的身影衝破亂陣,迎向那道下落的身影。
暖玉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胸口一塊透著淡光,慢慢融化,幾乎像是鑽進身體裡去了。
他心中慌亂,回頭卻見玉楚騎射軍竟然在四周圍堵……他們竟然中了玉楚的計,從一開始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順利破城不過假象,引入城中甕中捉鱉才是真。玉楚帝……果然有一手。
他抬手高呼「撤退……」
一切都在瞬息間變幻,天擎暗營的軍隊死傷無數,而他也不過是藉著多年苦練的武功在手下的掩護下硬闖出了亂陣。
回頭是烽火狼煙……他忽然覺得……這場天越的風雲歲月,才剛剛開始……
再醒來時,似乎是深夜。
她輕咳了一聲,便驚醒了房間裡的人。
腳步聲,緊接著是她熟悉的雲行的氣息。
「暖玉……」雲行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暖玉應了一聲,抬手觸到他的手,幾道粗糙的觸感,她眨眨眼,有些不安。
她還記得,自己是被砸下來的浮橋擊中了,當時城已經破了,那麼現在……忽而抬手伸進被子……
「暖……暖玉……」雲行的語聲忽然變得那麼邈遠,猛的握住她的手。
她聽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暖玉掙開他的手,終是觸到自己的小腹……平坦……
死寂……她靜靜地坐在黑暗中……
雲行的腳步聲遠了些,她猛然出聲,「不……不要點燈……」就讓她在黑暗中哭泣吧,她真的沒有那麼堅強,沒有那麼瀟灑能夠一甩頭就說沒事……
黑暗籠罩……是她唯一的掩飾了……不要連這最後的尊嚴也奪走……
低低的啜泣,她眼角灼熱的液體流下……
孩子,陪著她六個月的孩子……就這麼沒了……
而她只顧著悲傷,竟然絲毫沒有聽到空氣中猛然的窒息聲。
雲行伸向藥碗的手僵在半空,看著床上那個縮成一團的人兒……那樣顫動的身子,讓人心痛難耐。
而她竟說……不要點燈……
雲行微微側目,窗外的暮色西斜,淡淡地落照,卻是格外的刺眼。
暖玉昏睡了五日,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這五日的變故風雲……他該不該告訴她?
白玉盞碎,玉玲瓏跌碎在案頭。
「主上……」暗格人影閃動。
「滾……」一道嘶吼聲傳出,一道強勁的掌風將暗格前的人打飛。
這一次他明明是手到擒來,那個女子已經被重傷,卻還是沒能拿到青玉璧。
司徒樂閩一頭金髮,碧眼狹長,冷然地看著一地的碎屑。
他的根基被那道流星落大傷,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恢復。不光是當時無法現身取走青玉璧,如今更是沒辦反出去見風琉玥。
已經五日之久,這樣下去風琉玥必然起疑……這一次自己真是慘敗……只是想到那浮橋在自己的催動下極速下墜,想來那女子也是難逃一死,卻不知這青玉璧落在誰手中?
「主上,西影送來的藥。」暗格外人影迅速閃過。
他緩緩打開暗格,地上放著兩包藥。
唇角微揚,他的眸底神色深沉。
而與此同時,天擎一片沉寂,人心惶惶。
雲少將「擅自」攻打皇城的消息早就傳得街頭巷尾漫天飛了,天下人唯恐玉楚帝惱怒之下討伐天擎,鶴唳風聲,草木皆兵。
相對於民間的混亂,天擎宮中卻是風平浪靜。
寧王看著玉楚的罪責信,唇角微揚。他早就料到玉楚會為防萬一將玄青安的軍隊遣回天擎,而雲行……那本就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他想要借天擎毀了玉楚,他也可以借他一探玉楚的實力。
如果雲行成功,天擎能夠一舉獲得獨立;如果雲行失敗,也不過是「出了一個反賊」,天擎協助玉楚嚴陣通緝罷了。不論結果如何,都是於他無害的。
大不了將雲行推入兩國夾縫中不得生存,他竟然私下裡與那個女人交好,自己倒真是低估了他。這也算是他壞了他抱得美人歸的計劃的代價罷。
如今那個女子和雲行在一起,想來也是凶多吉少。真是可惜了那樣絕色的女子……既如此,該是用玄青安的時候了。
目光掠過案上的硃筆,他的唇角掛上一絲冷笑。
提筆書寫,他看著這道賜婚的聖旨,這個計劃甚好,皆大歡喜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