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嬋娟閣明顯比外面暖和許多,暖玉挑挑眉,這玄老將軍與將軍夫人應該是非常恩愛的吧。親手題字,又以藍田暖玉築這嬋娟閣,堪比金屋藏嬌啊。
嬋娟閣……暖玉沉吟著這個名字,若沒記錯,青安說過婆婆的名字就叫秦嬋,大家族中一向都是忌諱重名,避諱諸多。而這玄府,一看就是沒什麼忌諱,倒也不是什麼頑固不化的家庭。
想到這裡,心中不禁放鬆些許,看著滿園的桃花紛飛,嬋娟閣中的亭台錯落,廊腰縵回,簷牙高啄, 既有曲水流觴的雅致,又不乏桃花島般的肆意瀟灑,倒真真是個安歇的好地方。讓人身心放鬆,沒來由的溫馨感。
秦嬋放下剪刀,下人上前為她淨了手。轉身看著暖玉似癡似夢的表情,倒是個單純如白紙的孩子。
唇角上揚,秦嬋看著暖玉不覺親和幾分。
抬手將暖玉的手接過,覆上她微微沁涼的手,牽著她走入屋裡,青安滿意地看著她們在前面走著,雙手抱在胸前,晃晃悠悠地進屋,倒也愜意萬分。
「少爺,少夫人可真是個水靈的姑娘。」 蘭嬤嬤忍不住讚道。
青安一挑眉,對著蘭嬤嬤裂了裂嘴,一如小時候的那個毛頭小子。
蘭嬤嬤端著水盆站在那兒,好笑地看著遠去的身影。
暖玉被玄老夫人牽進屋裡,心中忐忑。青安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在後面緩行,卻不知玄老夫人要做什麼。以前在青川看那些傳奇,總說婆婆是個可怕的壞女人,如今自己就要嫁給青安,將來卻不知婆媳要如何呢。
心中雖然慌亂,不過暖玉還是努力維持著面上的落落大方,扶著秦氏在上座坐下,方才站在下手的位置。
青安後腳進來,笑意絲絲縷縷地綻開。小丫頭倒是比自己想像中的激靈,倒是懂了些人情世故。
蘭嬤嬤是跟著青安進來的,手中端著一隻托盤,上面是一壺茶,兩隻白玉茶杯。
看到茶杯,暖玉心中總算是有了些底,早先聽青安提過,在天擎第一次見長輩是要奉茶的。
蘭嬤嬤緩緩而來,老練的步子輕柔似風,行至暖玉面前。
暖玉抬手將茶壺提起,倒出一杯熱茶來。
杯子有些燙手,不過畢竟是修習多年,這點痛算不得什麼。暖玉口中咬牙,面上卻依舊笑意盈盈,十指纖纖,握著茶杯動也沒動。
將茶端至秦氏面前,暖玉垂首柔聲道,「落雪見過玄夫人。」
秦氏笑盈盈地接過茶,抿了一口。
眉頭略略一皺,這茶杯怎麼會如此燙手?不動聲色地將杯子放下,秦氏笑道,「怎麼還喚夫人,過兩日便該改口了不是?」
暖玉雙手縮在衣袖裡微不可查地搓著,想是燙的發紅了。聽到玄夫人問話,忙忙地應道,「這還有些時日,不敢造次。」
秦氏拿眼瞟了站在一旁的玄青安一眼,這媳婦兒不是挺乖巧的嗎?哪裡有他說的那麼好玩?
青安別開目光,假裝沒看到。
「好孩子,過兩日也就過門了,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一定要說。」秦氏狀似無意地提起,牽過暖玉的手放在手上瞧著。
十指纖纖,指甲光潔,指腹飽滿,只是有些紅腫,那樣燙手的杯子連她這樣的老皮都覺得燙手,這孩子怎麼忍得住?
沒有人會在害別人的同時傷自己,那麼……眸底閃過一絲冷然,這只能說明是有人故意為難這孩子。
目光掃過蘭嬤嬤,卻又迅速打消了念頭。她跟著自己那麼多年,有幾根花花腸子自己都是瞭如指掌,那麼……就是廚房裡的幾個小蹄子了。
暖玉看到玄夫人突如其來的怒意,心中一跳。好像……自己沒做錯什麼吧。
秦氏面上的冷然迅速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慈愛笑意,彷彿剛剛那個表情不過是暖玉的錯覺。
「好了,坐下用點早茶吧。」
青安攬著暖玉坐下,自己又在她身邊坐下。如玉般精緻的臉上笑意溫潤,隨意地用著早茶。
「玉丫頭。」玄夫人脫口而出,引得暖玉驚詫抬頭,這稱呼,還真是和師傅一個叫法。愣了愣,木木地應了一聲。
玄夫人倒不覺得不妥,溫柔地一笑,低眉喝了一口茶潤潤喉,隨意地對她道,「落雪是你的字?」
暖玉放下茶杯,淡淡地答道,「落雪是我娘給取的名,暖玉才是字。」
玄夫人挑挑眉,沒有料到一個母親竟會給自己的孩子取這樣詩意而又哀涼的名字。只是看她渾身的氣質,倒真是應了落雪二字,真真是水靈似雪,落落如輕愁。
暖玉笑笑,接著道,「其實我的身世太亂,連姓都是別人贈的。」
青安亦是第一次聽她提起,原來她本不姓風的嗎?第一次見面時猶記得她說自己的字是玥叔叔起的,玥叔叔……姓風……思緒頓了頓,茶盞微動。
暖玉和玄夫人都將目光移向青安,只見他手邊的茶盞碎落在地,濺出些許茶漬。臉色略略發白,暖玉一驚,正待撲上去卻發現青安眸光深沉地看著她。
頓了頓,暖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終是玄夫人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笑了一聲,「青安哪,娘只是隨便問問,你莫心急。」
玄青安目光閃動,恢復如初,「……你們慢慢聊……我出去透透氣。」
不待二人反應過來,他便急急起身,狼狽逃離。
「這孩子,哪有讓媳婦兒一個人晾著的,真是不懂事兒。」玄夫人好笑,用了一塊桃花酥。
暖玉面上沒什麼,心裡卻是不安,也不知他怎麼了……剛剛那樣的眼神讓她覺得害怕……彷彿看著一個陌生人……甚至是深仇大恨一般。
看出暖玉的不安,玄夫人也沒再提問,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些青安小時候的趣事,倒也讓暖玉心情緩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