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似影,透著淡淡的清冷意。
車轅轆轆,回府的路上,二人只是無聲相對,並不如來時的熱絡。
暖玉倚著窗,靜靜吹著冷風。
這一場夜宴發生了太多的事,讓她有些慌亂,此刻只想冷卻片刻,靜靜地理順這其中的種種。
「梧桐公主看起來是很中意你的,你真的要捨近求遠麼?」暖玉的語聲有些底氣不足,她不是沒看到天擎與玄家的局勢……玄青安如此抗旨拒婚,實在有些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她不是什麼多情的女子,從來也不懂情愛。
「我不會娶她。」青安湊過來,語聲溫和,平靜卻清晰,字字擲地有聲,「爹一生只有娘一個,我亦沒有想過坐享齊人之福,有你一人便足矣,天下女子不足為驚為喜,許你一生,便是一世。」
暖玉挑挑眉,靠著窗望著窗外吹冷風。
青安護駕前下意識地將她護在懷裡,青安護駕時自己忍不住衝過去,青安抱著她說定不相負,黑衣人眸中驚詫萬分的目光,九個黑衣人詭異的離開,還有雲行那忽然的清冷與淡淡的落寞,……隱隱知道這其中有什麼,卻是不敢深思。
風吹亂了額前的碎發,落在眼前投下灰色的黑暈。信手將那一縷碎發離開,轉眸正見青安淡淡的眸光,如細碎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臉上,輕柔小心。
「回府後早點歇息,明日帶你去見我娘。」青安柔聲道,隨手將她耳邊調皮的碎發撩到耳後。
暖玉微微一愣,看著他的目光像只受驚的小兔。
入住玄府也有些時日了,只是自己一直窩在踏雪小築,青安也不知怎麼對家人說的,竟像是沒有幾個人知道她住在那兒。
「醜媳婦也總要見公婆的,開春便是嫁杏之期,難道你要等到奉茶時才見我娘?」青安嘴角微揚,難得的戲謔表情。
看得暖玉心中一顫,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心底還是有些不安的。
「……我娘早就想見你了,不會為難你的。」青安又丟出一句,滿意地看到暖玉驚喜的目光。那麼大一個活人進了玄府,又一住就是數月,怎麼會無人知曉?
他索性一早就將事情攤開講,秦嬋不是頑固不化之輩,倒也開明得很,對這個令兒子傾心相許的兒媳婦甚是好奇,只是青安軟言相求才穩住她,沒有立刻衝進踏雪小築去,生生盼了這麼些日子。
雖然是為了暖玉喜好安靜而阻止娘親前去,但也是有些藏私心的成分,畢竟暖玉一直沒有表態,他也不好逼得太緊。只是今日晚宴讓他看清楚了許多,她並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即使如此,他便敢賭。
伸手捉住暖玉縮在一邊的身子,往懷裡一帶,她便輕輕依偎著自己,這樣真實地抱在懷裡,真好。自剛剛晚宴那情急的一抱後,他就像是上了癮,只想將這塊溫香軟玉揉進身體裡,放進口袋裡。
天色已晚,街上空蕩蕩的。只有馬車的車轅聲和馬蹄聲。在這樣安靜的夜裡聽起來甚是清冷,讓暖玉不自覺地想起雲行那淡淡的目光。
青安的懷抱很暖,真正如暖玉一般溫熱。
忽而馬車一頓,青安下意識地穩住暖玉睡著的身子,輕聲道,「安北,發生什麼事了?」
安北沉穩的聲音淡淡地應道,「是一個青衣少年擋了路。」
青衣少年?青安的腦海迅速浮現起夜宴上一刀劈了黑衣人,險險救下暖玉的青衣少年,他們似是舊識,想來是來找暖玉的。
低眉看到暖玉睡得香甜,他沉聲道,「告訴他夫人睡著了,有什麼事明日可以到府上說。」
安北的聲音頓了一會兒才傳來,「是。」
不一會兒,安北又對裡面傳話道,「少爺,他說要見你。」
青安挑眉,竟是找自己的麼?
小心地將暖玉安放在車裡的軟榻上,又細心地為她披上自己的外衣,方才掀簾出去。
果真不出所料,是那個男人。
「閣下有何貴幹?」青安的聲音沉靜如水。
雲行凝視著他退了外衫的樣子許久,終是垂下眼眸沉吟一聲,轉身淡淡地道,「或許站在她給我安排的兄長的位置,我們之間會好過些……」
清冷的語聲隨風散入夜色中,不見了蹤影。
青安轉身,正見暖玉立在馬車上的身影。夜風吹動她一頭如瀑青絲,眉目如畫,淡淡的表情看不出情緒。幽遠的眸光深不見底,那頎長的孤影獨立,一身紅裙隨風翻飛,透著不似人間的孤傲,一時間竟讓他覺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低眉,俯首轉身走入馬車裡。
一路無話,只餘月殘如鉤,明瞭枯瘦柳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