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凝碧,煙雲裊裊。雨後初晴,白雲出岫。素衣祰袂,烏髮黛眉。
她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二八芳齡少女,素來跟隨師傅在山上修行。蓋因初生體弱,命中帶煞,被了然道人收在門下,不得入世。
豆蔻年華,少女芳心悸動,一時好奇山下風景,被了然道人逮個正著。自此不再修習,僅授之以人間萬象,明其目,聰其耳鼻,以畢生修行授之。
二八年華,了然道人方放她離開,臨行前只道是「世間緣法,自有定數。不曾入世,難以出世。留在山中只是教你為人,真正的處事,卻非得食得人間煙火方知其中滋味。爾隨我修習數年,看似悟道出世,實則塵緣未了。此行多無章法,切忌逞強而為,錯失機緣。泰然處之,方可化此緣,切記。」
於是乎,這個芳齡少女就獨自下山,如山中狐仙入世,且試人間煙火味。
十六年隔絕人世的生活,讓女孩兒對青川山下的風景好奇無比,每日對著師傅玩鬧學習,她甚至不知道青川究竟在什麼地方,而如今又是何年歲。
天街小雨潤如酥,清晨的明淨沒有持續多久就又開始飄雨。
喧嚷的街巷,因這場突如其來的雨變得急躁。人們奔跑著尋找一個避雨的屋簷,或打開油紙傘,或用衣服遮雨,不一會兒,便只剩下零星的人,如她一般,「無家可歸」。
隨性走在空蕩蕩的街上,雨絲打在發上,有些微的濕意。
頓住步子低頭看自己一身火紅紗裙濕了大半,耷拉下來貼著肌膚,難受得緊。
鬱悶地聳聳肩,抬手撣著袖子上的雨水,邊走邊暗自嘀咕著,「什麼吹面不寒楊柳風,沾衣欲濕杏花雨的,師傅肯定是騙我的……哎呀……」
一個趔趄,女子撞上一堵人牆,跌坐在地。
我怎麼捨得看不見
那一張清秀完美的臉
不過是低頭拐入轉角,怎麼就撞人了呢?最最可氣的是倒的居然是自己,而不是對方。
憤憤地抬頭,「你這個人……」
入目的是一個一身素白的男人,淡淡的表情卻是貨真價實的英俊。雖然女孩兒除了老頭子就沒有見過什麼人,但師傅也算是成熟美男一枚,自然女孩兒的眼光也不差。
男人高挑的個子,面若冠玉,長眉如鬢,論神韻如竹露清風,清雅有餘,看風姿透著幾分英氣,眉眼間儘是似笑非笑的雅致,那雙桃花眼雖然無神落寞,卻黑如墨玉,深邃地仿若無法深究的幽潭。
雨水打濕了他額前的發,順著髮絲滴落。男人不顯狼狽,反倒平添幾分清逸,猶如畫中走出的絕美少年。
雨點掉落下來 打濕整個屋簷
你淋濕站在我左邊
你美的像幅潑墨畫中的仙
打量一番,憑著女孩兒少得可憐的經驗來說,眼前的男人是心情不好。
看他一身粗布白衣,難道是肚子餓?
不像啊……女孩兒歪著腦袋仰頭看著他,忘了從濕冷的地上起來。
那男人似乎也終於意識到自己撞了人,無神的雙眸慢慢清明,俯下身,伸出手,「姑娘,可安好?」
眸光閃動,撞進女孩靈動的水眸。
女孩兒搖頭,藉著他手的力氣起身,略略粗糙的觸感讓小丫頭又確定了一分,這個男人一定是家境拮据,不然怎麼會幹粗活幹得手上這麼厚的繭呢?
我靠近遞你一張手絹
你突然的笑了 道謝說得靦腆
站起身才察覺裙子濕了,剛剛被他一撞忘了身上濕噠噠的,這會兒回過神,甚是不舒服。這雨也是沒完沒了,甚至有越來越大的勢頭。
「那個……下那麼大的雨,你要不要一起避雨?」其實女孩兒是想找個地方把衣服烘乾來著。
男人眨眨眼,似是不放心女孩兒被他撞傷,點了點頭。
女孩兒開心地挽著他的手臂,一蹦一跳。
兩人在一處張記玉器鋪前停下,站在屋簷下看著雨幕掩著外面的風景。
女孩兒鬆開手,隨手捏了一個訣,身上的衣服迅速變干。
待到男人回過神來,驚訝地發現女孩兒一身乾爽,剛剛被雨水打濕彷彿只是他的錯覺,「姑……姑娘……」
女孩兒眨眨眼,迎上他錯愕的目光,調皮笑笑,「我叫風落雪,字暖玉。你可以叫我落雪、雪兒或是暖玉、小玉,就是不要叫我姑娘。」
男人愣了愣,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抱拳道,「在下玄青安。」
暖玉笑嘻嘻地看著他正兒八經的樣子,簡直和師傅一副德行。
「暖……暖玉」他選擇了字,落雪二字聽起來太過悲涼,怎麼看都不像眼前的女子。
「你剛剛……那個衣服……」玄青安一臉彆扭,雖然人家有名有字,不是別的什麼,可剛剛那一幕怎麼看都非常人能夠辦到,即便是內力高深的武功高手也無法信手拈來,心中不免駭然。
暖玉嘿嘿一笑。
「那是我師傅教我的本事」頓了頓又接著道,「你別一副看妖怪的樣子看著我好不好?」
玄青安又是一滯,低眉不好意思地笑,真的這麼明顯嗎?
暖玉倒不介意,抬手握住他的手,沒等他做出反應就閉上眼念訣,玄青安還沒來得及說男女授受不親,她又鬆開了手。
低頭,自己的衣服竟然也干了,連發上的水也干了!
玄青安又是一臉不可置信,暖玉卻一副理所當然地巴上去挽著他的手臂道,「青安,我看到裡面的石頭好漂亮,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他意圖推開她的手頓了頓,「……石……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