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如琉璃之國有朝顏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往事不堪回首
    待她情緒漸漸平息下來。

    「顏兒夢到什麼不好的事了嗎?」寧琊不動聲色問。

    「我……」一想起夢中那一幕,朝顏就忍不住打冷戰。

    「好了,本王不問了。」見她如此,他只得打消盤問的心思。頓了頓,又道,「顏兒這些日有什麼心事嗎?」

    朝顏在他臂彎裡向上望他一眼,『林清幽』這個名字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提的。想了想,用一種隱秘的問法道,「你為何喜歡梅花呢?」

    「本王喜歡任何潔淨的東西,蘭空靈悠遠,蓮出淤泥而不染,百合清純淡雅,但都太過脆弱,不及傲雪盛放的梅堅忍。」他毫無猶豫地娓娓道來。

    原來只是因為它潔淨而堅忍嗎?她稍稍鬆一口氣,但這也不能證明他不喜歡林清幽。事實上,她並非一個很好的打探者,她怕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令他起疑。

    「顏兒還有什麼想問的嗎?」他含笑問道。總覺得這小東西在試探他什麼,但又猶猶豫豫不敢說出來,像只高警惕的小貓咪。

    「那……夫君……以前……」她忍不住有點緊張。

    「以前?」他下意識重複這個字眼,「是兩年前的以前呢,還是五年前的以前?」

    「五年前……」她小聲囁嚅,「夫君……有沒有特別喜歡的女子?」絲毫沒有發現抓著他胸前衣服的手心已浸滿汗水。

    看她緊張兮兮,他忍俊不禁,這小東西竟然想探問他早八百年的風流史,不會這些天一直在為這個吃醋吧?

    他一向放任不羈,憑著良好的身世,收羅美人無數,也頗得了個『浪蕩公子』的稱號。但他感興趣的只是她們的身體,從不惹情債,自父親那樣離世後,他遊戲人間的心思淡了,曾經的『浪蕩公子』也變成了威震邊關的『大將軍』。這些陳年舊事,若非這小東西突然問這麼一句,幾乎連他自己都快忘了……

    「本王對女人只有感興趣和不感興趣兩種,沒有『喜歡』一說,『特別喜歡』的更加沒有。」說完,低頭一看,笑道,「不過,眼前倒是有一個……」

    她臉頰發熱,連忙低下頭,眼睛不敢與他灼熱的視線相對。

    心中不禁疑惑,難道他真的不喜歡林清幽嗎?難道她猜錯了嗎?不,不可能。如果不喜歡,為何要特意保留梅閣?如果不喜歡,兩人在煙靄亭不期相遇時為何顯得那麼震驚?

    「顏兒若有什麼不解,為何不直接問本王呢?」見她仍舊一副疑慮重重的樣子,他單手支頭,側過身若有所思地望住她。

    他知道,在王府時,她曾打聽過梅閣的事,但沒有問出來,而後,就再也沒了動靜。他以為她沒在意。不想,白日跟趙叡說話的時候,她竟又獨獨提起林清幽,這不能不令他起疑。

    五年前的事,也沒什麼不可說的。

    彼時,太子黨與大皇子黨正鬧得不可開交。

    林清幽之父與父親相識,帶女兒進京謀職時,得父親收留,住在寧府,並在父親的舉薦下,成了老練世故的大皇子黨羽。而林清幽也是林父打算獻給大皇子做嬪妃的。

    就是在寧府寄居的那半年,他與性情孤傲的林清幽從相識,到相惜,但並沒有更深的發展。他們有的,只是相互欣賞的友誼,並無其他。

    後來,大皇子起事失敗,父親身死,林父立即帶著女兒倒向太子趙叡。

    識時務者為俊傑。雖然他背叛了父親,背棄了道義,但他並不怪他。甚或說,從來沒在意過。

    直到三年後,他從邊關歸來。他為了調查父親死亡的真相,曾私下約見過林清幽詢問宮中事宜。因兩人身份懸殊,立場敏感,所以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王府裡的人嘴巴緊,她不可能打聽得到。相信,趙叡也絕不會告訴她。

    她想問的是這件事嗎?

    「我……我困了……」在他探究的眼神下,朝顏連忙閉上眼睛裝睡。

    這副心虛的樣子,惹得他低笑出聲,在她唇上吻了吻,道,「顏兒什麼時候想問了,可是隨時找本王!」

    這樣坦蕩自若,令朝顏疑竇叢生的心更加不確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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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清幽自被朝顏惡聲質問過後,不堪的往事便如噩夢一般時時縈繞著她。

    父親是個勢利的人,先是投靠大王爺,眼看大王爺大勢已去,又立即向當初的太子、如今的皇上投誠。

    像趙叡這樣極端的人,原本是不可能接受一個蛇鼠兩端的人,可是他接受了。她還記得當初他的表情,那似笑非笑的樣子,那如看螻蟻般的優越感。並沒有嘲弄,可是,卻比天下間最殘酷的嘲弄還要傷害她的自尊心。她知道,永生永世,她都無法在這個人面前抬起頭。因為,對他來說,她,不過是父親藉以保命的『過河卒』,可以隨意被轉手相送,連真正為人的資格都沒有。

    那一刻,她是那麼憎恨父親!是他帶給她這些恥辱,而這些恥辱並將一生追隨著她!

    她不知道那位小公主要說的是不是這件事,也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間提起這個,唯一有可能令她感興趣的或許只有當年她曾在寧府住過並與寧琊相識的事。她心裡不安,生怕她對趙叡胡說八道,令她在那個人心中變得更加不堪。雖然已經很不堪。

    「皇上,德妃娘娘求見!」

    「宣!」

    她忐忑不安地立在御書房外,聽到那人簡簡單單丟出一個字。然後小桂子走出來,謙恭有禮地請她入內。

    那五年來令她刻骨銘心的人正坐在御案後一目十行地批閱著奏折,知道她進來,連頭都沒有抬一下,又淡淡拋出幾個毫無起伏的字,「什麼事?」

    在外人看來她比任何嬪妃都『得寵』,可是有誰知道他們每次見面說過的話都不會超過五句?而每句都不過是例行公事般的噓寒問暖,沒有感情的交流,沒有眼睛的對視。他之所以去她那裡稍微多一些,只是因為他嫌別的嬪妃聒噪。

    「昨天,小公主她……」

    這個稱呼成功令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抬起了頭,冷睿的鳳眸高高俯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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