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在渴望已久的懷抱中一夜酣眠,次日一醒,眼睛還沒睜開,下意識伸手摸去,但旁邊空空如也,枕頭也是涼的。以為又是夢,猛然睜眼,看到身處的房間並非朝顏宮,心才落回肚裡。
嵐兒就在旁邊守著,看她一驚一乍的,疑惑道,「公主怎麼了?做夢了麼?」朝顏抱住寧琊曾用過的涼枕在臉上蹭了蹭,微笑道,「我也以為是夢呢,幸好不是。」
嵐兒無奈地看她一眼。
屋裡除了嵐兒,還有昨晚送飯的兩個丫鬟。她仔細看去,這才認出其中一個不正是迎親時帶話『威脅』她的那個?
看她望來,兩丫鬟立即機靈地上前,被她看著的那個先道,「奴婢綠萼。昨日對公主多有得罪,還請公主海涵!」說完,朝著她亭亭一拜。
另一個微顯沉穩,也拜道,「奴婢朱閣。奴婢二人是王爺派來照顧王妃的,以後聽憑王妃使喚!」
兩人俱是一般俏麗機靈,朝顏頓生好感。伸手虛扶道,「快快起身,以後不必如此多禮。」
見過禮,她視線在屋裡掃了一圈,還沒問,綠萼快速回道,「王爺上朝去了,如無意外,再過一刻就能回來!」朱閣嗔視她一眼。
她則紅了臉,自己表現得有那麼明顯麼?
一邊讓她們伺候著沐浴梳洗,一邊閒聊問話。
兩人有問必答,口齒伶俐,綠萼『自報家門』道,「奴婢已在寧府四五年,來這裡之前一直在王爺的幽茗居侍奉。」
嵐兒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能入王爺的眼,你們一定有什麼過人之處吧?」
綠萼想讓公主另眼相看,笑道,「過人之處不敢當,只是比別人多呆了幾年,樣樣活計都能做得來。」神色間難掩驕傲。
朝顏卻沒注意聽,而是想著那個人竟將婢女撥給自己,那他身邊還有人伺候麼?如此想著,也說了出來。
三人聽後,都不禁笑,嵐兒道,「公主是白擔心了,這裡雖然比不得宮中,但好歹也是王府,還能缺奴僕嗎?」
朝顏一想也是,暗道自己擔心過度。
梳洗完畢,她換上一身桃紅色宮紗,衣領裙角處繪著幾簇碧玉海棠,衣帶曳地,環珮連綴。秀髮高高盤起,頭插與衣飾相配的碧玉簪。眉心一點硃砂,淡妝掃遠黛。柔麗卻不濃艷,端莊而不矯揉,美得如畫中走來的仙子!
嵐兒早已看慣,綠萼朱閣二人卻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打量,覺得比昨天初見時更加驚艷。朱閣發自肺腑道,「見到王妃後,奴婢覺得天下女子打扮得再漂亮,也是庸脂俗粉!」
綠萼卻暗暗想,這麼完美無瑕的人兒,身份又極尊貴,眼界高的王爺當初為何要拒絕呢?一定是這小公主有何不足之處吧?但左瞧右瞧,硬是沒能找出一絲兒瑕疵!
嵐兒也記起兩年前攬英殿的事,護短道,「當初你們家王爺拒絕我們家公主,那是他沒眼光,現在還不是照樣屈服在我們公主石榴裙下?!」說著,頗為得意地揚起下巴。
綠萼被她看出心思,有些尷尬,連忙討好道,「嵐兒姐姐說的是!像公主殿下這麼完美的人綠萼是第一次見,覺得這世上絕無僅有!」
朱閣看著她二人你家的我家的爭執,見朝顏沒有生氣,接道,「所以,只有王爺那樣的人才配得上王妃,也只有王妃這樣的人才配得上王爺!」
這話說得兩人都心服口服。朝顏則忍不住紅了臉。
「對了,晴兒呢?」嵐兒這才發覺少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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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晴兒就衝進來,手上還拽著一個小丫頭。到了屋內,狠狠推了她一把道,「跪下!」
小丫頭衣發凌亂,一邊臉還腫著,被她大力一推,重重跌跪在地,也不敢看人,直抹眼淚。綠萼朱閣看清她的臉。彼此相視一眼,神色微變。
晴兒大步走來,告狀道,「公主,這丫頭不知死活,竟然敢搶奴婢為公主燉的雪蓮燕窩,真是膽大包天,公主說,該怎麼處置她?」說著,捋起袖子,一副準備『大開殺戒』的架勢。
朝顏注意到綠萼朱閣兩人的神色變化,沒有應她,而是轉頭問她們二人道,「她是什麼人?」
朱閣略有為難道,「回王妃的話,這丫頭名叫小環,是許夫人的婢女。」
「許夫人?」她下意識重複,一時沒弄懂是誰的夫人,過了片刻才回過味來。身為王爺,必定三妻四妾,這位『許夫人』定然是他的姬妾之一了。她以為這整個王府只有他跟她呢,昨晚充塞滿心的幸福感突然帶了點酸意……
晴兒打定主意要給這些姬妾們一個下馬威,上去揪住那小丫頭,啪啪打了兩耳光,罵道,「竟敢觸犯公主,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今天本宮女就好好教訓你一頓,讓你認清自己身份……」
那小丫頭臉腫得老高,模樣已是慘不忍睹,綠萼朱閣看得不忍,都背過臉去。
朝顏這才回過神,暗想一來就鬧事,那人一定會不高興的,也會給別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連忙阻止道,「晴兒!住手!」晴兒聽她呵斥,不情不願收了手。
朝顏轉向朱閣道,「朱閣可否請管家來?」朱閣點點頭去了。
晴兒興沖沖道,「公主要讓管家處置她嗎?」朝顏不理她。
管家很快被請來,是個近三十的嚴謹男子,進來後,只在屋內瞧了一眼,心中已是瞭然,垂手問道,「不知王妃何事召喚?」
晴兒沒好氣道,「明知故問!」她在宮中仗著公主近身婢女的身份飛揚跋扈慣了,一點都不將王府的人瞧在眼裡,包括這被人人尊重的管家。
管家與朝顏同時皺了皺眉。朝顏叱道,「晴兒,你跪下!」
「公主?」
「跪下!」朝顏又叱一聲,她才勉強跪下,臉上仍是一派傲氣。
朝顏看向管家道,「這婢女不知禮數,打傷了許夫人的人,還請方管家秉公處置!」
管家微有些愕然,以為這個被嬌寵過度的小公主定然受不得半點委屈,沒想到她能說出這番話。
晴兒則更加震驚,大叫道,「公主!明明是她跟奴婢搶東西,公主怎麼能罰奴婢呢?」
「不管是什麼原因,你打人就是不對!你那麼厲害,她怎麼敢搶你的東西?是你跟她搶還差不多!」朝顏毫不客氣戳穿她,在宮裡時因為有哥哥護著,她宮裡的人一向橫行霸道,她心裡是知道的。
晴兒如被針扎破的氣球,嗖地憋下去了。確實是她仗著身份欺壓人在先。她去廚房的時候,見這小丫頭在燉的東西正是自己想給公主準備的,便直接搶了過來,小丫頭不情願,兩人才鬧將起來。
管家暗歎,這小公主看起來不諳世事,難得心裡明透!
「晴宮女,走吧!」他做出個『請』的手勢,還故意加重『宮女』兩個字。
晴兒聽出他語含譏諷,恨得牙根發癢。
這時,外面有人走進來,正是剛剛下朝的寧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