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如琉璃之國有朝顏 顏傾天下方及笄 離宮成婚(3)
    新房裡,龍鳳紅燭高燃,窗上貼著大大的囍字,一身嫁衣的女子坐在床沿,看不到蓋頭下的面容,但膝上的素手不住絞著紅帕,甚為不安的樣子。

    朝顏對外面的情形毫無所覺,甚或說根本不在意,兀自沉浸在乍驚乍喜中,她竟真的嫁給那個人了!不是做夢,是真真實實的!以後她就是他的妻!以後他們就能天天見面!甚至執手偕老……

    房門吱呀一聲輕響,打斷她思緒,繼而,沉穩有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一雙緞面高靴出現在視線內。她猜出立在面前的是他,不自覺屏住呼吸。

    寧琊低頭看到她絞來絞去的小手,知道她緊張。不等人遞來喜秤,直接用手掀開了蓋頭。陪嫁的凌嬤嬤眼神一凜,極為不悅。

    寧琊視而不見,在床沿坐下,察覺她臉蛋憋得通紅,卻仍屏住呼吸,不禁好笑地提醒道,「不知道喘口氣嗎?」

    朝顏這才感覺到胸口窒悶,連忙長吸一口氣,瞥見他正饒有興味地望著自己,還沒呼出來的氣霎時憋回去了。

    寧琊終是低笑出聲,她這個樣子,別說行房,恐怕衣服還沒脫下來就緊張得暈過去了。所以,還是先跟她聊聊天,緩解一下她緊張的情緒比較好。

    看出她眼睛哭過,不動聲色道,「聽說你不肯上轎?」

    朝顏連忙道,「我沒有誤了時辰!」生怕他再說出不娶自己的話,若是洞房裡再被趕出去,她也沒臉活了!

    早在宴席上的時候,他就已心猿意馬,所幸那些人都是人精,看出他急切,一番打趣過後,都識趣地走了。鑒於他和她身份,當然也沒人敢鬧洞房。

    此時見她一副臉蛋紅撲撲,眉眼含春的小可憐樣兒,忍了兩年的他如何還耐得住?向桌邊的人擺手道,「把合巹酒端來!」

    凌嬤嬤如老鷹般的眼神更加犀利,不卑不亢道,「公主年齡尚小,皇上說現在暫不圓房!」

    就知道那個趙叡不肯這麼輕易放過他,他怒極反笑道,「如今已經及笄,年齡還算小嗎?皇上管得未免太寬了,連本王跟王妃何時圓房都要指手劃腳,想把本王當第二個韓子玉嗎?」

    連著幾聲呵斥,屋內的人都不禁變色。

    除了豐厚的嫁妝,趙叡另外附贈的陪嫁丫鬟也不少。加上凌嬤嬤及近身婢女,一共十六名。此時屋內除了王府丫鬟,晴兒、嵐兒、姽嫿及凌嬤嬤都在。

    凌嬤嬤不敢頂嘴,突地跪下了,她一跪,姽嫿三人也跟著跪。嵐兒一臉悲壯道,「奴婢並無意觸犯王爺,但王爺應該知道,奴婢也是身不由已。若是王爺今日執意要與公主圓房,奴婢們只有以死謝罪!」

    寧琊額上青筋暴怒,就算放她出宮,卻還是不肯放手嗎?那個人真的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嗎?!

    朝顏被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弄得稀里糊塗,焦急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呀?什麼圓房扁房的?又跟哥哥什麼關係呀?」

    寧琊恍如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所有愛意及怒意都被澆滅了。她竟然……連何為『圓房』都不知道!?他陰陰冷冷地盯向凌嬤嬤,新婚前夜教導公主這種事的人應該是她,但她卻沒有盡到責任,不用想,定然又是趙叡的命令!

    朝顏知道自己又說錯話,後悔不迭,生怕他甩袖離去,幾乎哭道,「我錯了……」說著,袖下還悄悄捉住他一片衣角。

    寧琊一低頭看到她這小動作,哀歎一聲,心道,罷了,既然發誓要好好愛惜她,為何不能包容她小小的無知?反正,以後日子還長著呢!而且,地上的四人對舊主忠心耿耿,若是強勢打壓,只會適得其反,倒不如慢慢軟化。

    想定,沉重的心變得輕鬆。

    在四人身上掃了眼道,「本王知道了,都起來吧。」

    四人以為今日凶多吉少,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

    晴兒哭著連連磕頭,「多謝王爺饒命之恩,多謝王爺饒命之恩,以後王爺有所吩咐,奴婢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暗暗笑了笑,也沒搭理她。轉頭看到他的小王妃悄悄鬆了一口氣。

    門上突然傳來急促的叩擊聲,有人喚了聲,「王爺?」

    聽出是管家,他起身親自去開門。管家面色焦急,快速瞟他身後一眼,附在他耳邊。

    朝顏正伸著脖子想聽,那人轉身走回來。她連忙又規規矩矩坐好。

    他單手攬住她,溫柔道,「顏兒,本王要出去一趟,你先休息好嗎?」

    她眨著眼睛望他,想問他大婚之夜出去做什麼,但終是沒問,乖巧地應道,「那王爺早點回來。」

    他心中一蕩,這才覺悟到她竟已是他的妻,語氣愈發溫柔,「好,本王會很快回來的。」一低頭,在她光潔的額上落下一記輕吻。在她怔怔發呆之際,笑著離開了。

    許久,朝顏還摸著額頭回不過神。

    晴兒湊上來嘻笑道,「王爺對公主好溫柔啊……」

    嵐兒未作聲,擔憂的神色卻去了不少,她一直怕因為皇上的關係,他對公主不好,如今看來,算是白擔心了!

    這時又有人敲門,兩名俏麗的丫鬟端著托盤走進來行禮,笑吟吟道,「王爺說王妃空腹睡下不好,所以讓奴婢們送些吃的過來。」

    朝顏被一口一個王妃喚得心馳神蕩,一時也忘了接話。還是凌嬤嬤代為應聲,然後拿出準備好的紅包,一一分給兩人。兩人喜滋滋地道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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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時辰過去。

    兩個時辰過去。

    三個時辰過去……

    困得七葷八素的朝顏剛被晴兒嵐兒強行架到床上,寧琊就推門而入,見到這副情狀,疑惑道,「怎麼還沒睡下?」

    晴兒道,「公主非要等王爺回來……」

    聽到他聲音,朝顏一骨碌爬起來,睜著惺忪的睡眼四處尋找他身影。他大步走過去,微微斥責道,「不是讓你休息麼?怎麼不聽話?」朝顏嘟著嘴含糊不清道,「我怕你再走掉了……」

    他心底柔得如一汪春水,收緊手臂擁住她,歎道,「再也不走了,我要一生一世守護著顏兒……」

    朝顏這時完全清醒過來,紅著眼圈道,「你不能騙我。」

    他用手指梳理她髮絲,鄭重道,「本王從不騙人。」

    等了片刻,沒有等到她應聲,擺正她腦袋,這才看到她竟然睡著了。不禁微微一笑,這小東西在他懷裡每次都是說睡就睡。輕輕托住她身子將她平放在床榻上,正要起身離去,只覺衣服被扯了一下,低頭一看,袍袖竟被一隻小手緊緊抓著!

    晴兒嵐兒在旁邊看得清楚,晴兒忍不住道,「要不王爺宿在這裡吧。」

    他原本只是過來看看,聽她如此說,似笑非笑道,「本王又不是柳下惠,不怕本王圓房了?」

    晴兒篤定道,「奴婢知道王爺愛惜我家公主,定不會乘人之危,的。」突然換了一種口氣,哀歎道,「可憐的公主,連圓房的意思都還不知道呢……」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表面在恭維他,其實不過是讓他不能為所欲為罷了!他只得道,「放心吧,在你家公主知曉情事前,本王是不會『乘人之危』的!」特意加重了那四個字。

    晴兒吐了吐舌,連忙慇勤地上前道,「那奴婢服侍王爺休息吧。」

    他擺手,「不必,你們下去吧。」

    兩人想起他那個『毛病』,都知道他是不願意她們觸碰,識趣地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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