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信不成,墨玉被識破,宮門又在太子趙叡控制之下,大王爺趙庸連連出師不利。是以,當晚終於親自出馬。
正值不惑之年的人,卻已兩鬢斑白,看起來比實際歲數大了許多。縱然外貌看去是個讓人歎惋的滄桑老人,寧琊卻從他眼中看到熊熊野心。他知道,這野心隨著年華流逝,正越燃越旺,沒有人能夠阻止,直到燃盡!
兩人立在夏夜的庭院中。
寧琊知道這幕後操縱者早晚會現身,看到他時也不是太驚訝。而趙庸看著這個如同出匣寶劍般犀利的年輕人,眼裡是求才若渴的喜悅。當年起事失敗損失慘重,聚攏的有志之士也幾乎被太子剪除殆盡,寧琊的歸來使他看到了新的曙光,他聲音清朗道,「寧賢侄,別來無恙!」寧琊淡淡頷首,「大王爺,久仰!」
趙庸道,「小女愚鈍,這陣子對寧賢侄多有冒犯,是本王教導不周,還請賢侄念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原諒她的無禮。」寧琊冷嗤一聲,沒有說話。
趙庸看著他反應,知道自己的試探惹怒了他,長長歎息道,「當年寧老弟不但是本王良將,也是本王視若兄弟的朋友,他是因本王而死,這些年本王從不曾忘記他。現在見到你,就如寧老弟本人回到本王身邊……」
這趙家父女每次一提到父親就讓他極為不舒服,他漠然道,「大王爺,三年前的事本王已不想再提。」
趙庸突然變得激動,大聲道,「寧老弟是被本王連累,但罪不至死,是太子逼迫他自戕!人死了還不甘心,又故意把寧老弟的頭顱割下送到軍中!這是挑釁!本王不相信寧賢侄竟容忍自己父親慘死而不管不顧!如果你是個堂堂正正的漢子,就該拿出勇氣替父討回公道……」
寧琊藏在袖中的手驀然收緊。當年跟隨父親潛回京城的倖存者說父親是自願授首,乾帝也曾召他去御書房私下談及父親是為保寧府上下而死,趙庸卻說是被太子逼死!他冷笑道,「大王爺不必激我,太子跟我有仇沒錯,但一碼是一碼,我不會混為一談。大王爺想做的事我不感興趣,更不願步父親後塵!還請大王爺以後不要再來寧府!」
趙庸對寧琊在邊塞的『風雲史』瞭若指掌,克服太子趙叡加諸的種種災難、僅用三年時間就將五十萬大軍軍權運轉手心的人實在不易降服,他知道自己不能急於求成,於是又恢復和藹道,「寧賢侄剛回京,或許本王真的不該談論此事,但是賢侄現在的風光能維持幾時呢?父皇為寧家封爵不過是收歸五十萬軍權的前奏,等到你手中沒了軍權,那就是被剪掉雙翼的籠中鳥,到時豈不是要任太子捏扁揉圓?以寧賢侄的性情,甘心安居人下?」
寧琊沉默了,他也知道乾帝的心思,也看到太子的處處挑釁。先不論他自己未來如何,那些曾共患難的兄弟該怎麼辦?他們從閻王手裡撿回一條命,都對太子恨之入骨,又怎會服他?而太子當年能做出那種事,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兄弟被殺,也不想再看到屍體堆積如山的局面!
但這些都是他和趙叡之間的仇恨,他向來愛憎分明,絕不會因此就與趙庸狼狽為奸!
他道,「所有的事我自有考量,並不必王爺操心!」因他曾與父親相交,寧琊不禁發自肺腑道,「據我所知,西山別院的境況並不太遭,大王爺何不安享晚年?」
趙庸看他始終不為所動,心裡一陣失落,知道今天無望,也不多說,只道,「如果寧賢侄處在我的位置就會明白我的痛苦……」搖搖頭走了。
那彎曲的背影、不太靈便的雙腿,都在昭示著這人曾身心俱傷。寧琊雖然不能切身體會,卻也明白,同樣是皇子,為何『太子』只能是別人?為何父仍健在、兒卻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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