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支支鋃鐺下床,跌跌撞撞的跑到蘇訴身邊,
清淚從她眼裡徐徐的落下,蘇訴眼裡的悲傷,就像是染在她眼眸一樣。
蘇訴伸出手,抱住她不住顫抖的身子。
「我進宮以後,結實的第一個皇子,便是蘇止。我們年齡相仿,彼此又都有些聰慧,很快成為了好友。那時候小雨還是個倔強單純的小丫頭,跟著我們一起打混。那段日子很短暫,然而那些日子卻極其快樂。可是,支支,你知道嗎?我們再也回不去了。那一日後,那個人讓我母妃代養蘇止。為了時時提醒我母妃那可怕的一日。五個月後,我母妃倒在血泊中,身邊,是滿身是血的蘇止。我母妃……」
「不要再說了!蘇訴,不要再說了!」緊緊的抱著蘇訴,柳支支哭得不能自已。
她好恨,好恨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如果沒有他,一切都不會發生。
是她太天真了,以為一切都是奪妻之仇,皇位之爭,沒想到這背後,有著太多的辛酸不能與人訴之……
命運為何如此殘忍,將這一切強行加注在兩人身上。
她抬起被水光潤澤的雙眸,伸出手撫摸他的面頰,「蘇訴,答應我,這一次,就這一次,放過他好嗎?」
就當是我心疼你一次,也心疼他一次。
蘇訴低頭,桃花眸子緊緊的盯著她,忽得又歎了口氣,道:「我一直在等著你說這句話,我知道你一定會說。」
柳支支閉了閉眼睛,依靠在他胸懷。
「我保證,只有這一次。」
「你愛蘇止嗎?」黑夜中,蘇訴忽然問。
柳支支愣了一下,本能的反駁:「不愛。」
說出口之後,才驚覺自己說得太順口了,忽然就有些尷尬。她怕蘇訴覺得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
其實,她真的覺得自己不愛蘇止。離開蘇止之後,她有種莫名的輕鬆。就像是一個人,為了穿上一雙漂亮的水晶鞋,努力把不合身的禮服套在身上一樣。
蘇止是天之驕子,有了這個念頭之後,她總是本能的去配合他。盡量顯得得體一些。然而那並不是真的她。
在蘇訴面前的,才是真的她。
只是不愛,但很喜歡。因為喜歡,所以才不想他死。而又因為不愛,所以被他背叛,雖然生氣但算不上悲傷,算不上恨。
原來,不愛有不愛的好處。
蘇訴沒有繼續追問,聽到她說不愛時,他已經滿心歡喜飛上了天,緊緊的抱著柳支支,蘇訴將喜悅的笑容藏在她肩膀上。
「我答應你,這一次,放過蘇止。但你也要答應我,以後你都要站在我這邊。」
一輩子。蘇訴在心裡偷偷的加上這幾個字。
柳支支用力的點頭:「嗯,我答應你,以後都站在你這邊。」
月光清淺,柳支支從來都不知道,有時候一語成緘,是真的。她從來沒想到,這樣簡單的一個承諾,會將她半生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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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蘇止正在房間裡,聽著屬下報上來的情報發呆。
「葬花?」
「是的,殿下,這幾日柳小姐都在葬花,一邊葬花一邊念:花飛花落花滿天,紅香消斷有誰憐。」
蘇止不解的皺眉,這是什麼意思?想了一會兒,蘇止忽然笑了,道:「你退下吧。」
晴雨走進來時,正碰上退下的下人,抬頭看到蘇止在笑,不禁問:「殿下心情何以如此好?」
蘇止笑道:「小雨,這次成功之後,我便休了你,讓你和蘇訴一起離開。」
晴雨一聽,雙眼頓時明亮起來,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道:「謝殿下成全,謝殿下。」
蘇止眼裡的寒光掩映在燭光下,溫柔笑語:「不客氣……」
支支,紅香不會消斷,因為我會給她萬千寵愛。
蘇止打算好了,過幾日塵埃落定,蘇訴一死,他便迎娶柳支支做正妃。
至於皇,呵呵,明日清晨的時候,皇帝半隻腳也該踏入棺材裡了。接下來,就是他的舞台了。
蘇止這次的算盤打的很精準。連環計,分環而出。一招制蘇訴,一招拆皇帝,還有一招是給太子的。
然而,他卻如何也沒想到,等他再見柳支支時,已經是物是人非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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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山上,風凰的髮絲迎風飛舞,手指行雲流水一般彈著琴。
他唱著《鳳求凰》,磁性的聲音,迷濛若山霧。
風歌匆匆的走來,跪下道:「師傅,一切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幾時出發?」
風凰站起來,伸出手輕輕攏了攏發,扎於一側,迷濛的雙眼掃風歌一眼,忽然問:「那楚王,可好?」
風歌渾身抖了一下,咬住唇道:「不及師傅。」
風凰清淺一笑,唇線勾勒,水藍色長袍輕輕搖晃,已然風姿俊雅的走過了風歌身前。
「你呀,跟著小柳兒學壞了。照著小柳兒的說法,這天下自然是沒人能及我半分。但……」
風歌忽然跪了下來,眼裡已是有了淚意,「師傅,風歌斗膽,求師傅不要逐師妹出師門。」
師妹會死的,真的會死的,師傅,求你不要趕她走。
風凰仰頭望月,月色清冷,青冥山的月,總是如此明亮。
再看一眼吧,也許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風歌,為師不想,只是為師不能。為師是天下第一,卻不是天下唯一。敵不過很多東西。」
敵不過很多東西,也有些東西,保護不了。
風歌恍然想起什麼,哀切的握緊了拳頭,「師傅,我們到底錯了什麼,到底錯了什麼。」
風凰回眸,清冷的眸光穿透而來。
「風歌,我們沒錯,只是大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我們只是時代的浪潮,總是要退卻的。你呀,這點還不如你師妹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