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尋整個軍營,都未曾找到她的身影。冷聿一急之下遣了辛若漓,外留了兩萬兵士在威城等候守城。
辛若漓站在城樓上,遠遠的望著遠方。依谷雪的腳程,確實能在人不知的情況下出城,不過她在這裡什麼都不認識,又能去哪?
腦海裡,第一個出現的人就是、上官西樓!
他帶走了谷雪!若不是,大興軍隊怎齊齊退出五里有餘?
谷雪怎會跟他走?莫非……恢復記憶了?
寒冷充滿四肢百骸,她徒然打個了寒顫。雪還在下,眸光及處,皆是一片雪白。
冷聿帶著小玉兒走了,臨行前,她看見了小玉兒堅定不移的目光,她、也深愛著冷聿吧?此次回去,想必是抱了必死的心。
聽聞倉朔內部起了內亂,好多大臣一致倒戈。冷聿這次回去,怕是不是什麼好事。他回去只有兩個結局。一個是皇帝退位,他登大座,殺戮四起,血流十里。另一個就是冷聿被誅,皇帝滅他從前的勢力,府上數百人皆數陪葬。
無人知道的結局,大興剛剛平定,倉朔又起亂事。倉朔這次內亂來勢洶洶,江湖術士在江湖上風潮暗湧,宮廷上,朝臣虎視眈眈。一場大戰,即將展開。
辛若漓看了眼天邊,那裡還在飄著雪花。亂世烽火連天,哪裡是家?
***
池塘邊,車伕將馬車靠邊,彎腰下了馬車,恭聲道「爺,到了。」
簾子裡,男人淡淡恩了一聲,一手掀開簾子,讓女子先行。
一襲白袍,外罩同色狐裘。她小步出了馬車,車伕早已把板凳備好,她踩著板凳落在了地上。
那人隨後也是下了來,將女子擁入懷裡,如至寶般。
行走的人不禁駐足觀看,那兩個人如遺世獨立般站在那裡,男子那惑城的容顏,眸黑如墨,仿若遠山濃翠。女子雖不是多麼貌美的容顏,卻有一股子清雅淡然,眉梢鈿花,仿似不染纖塵的白蓮。怎麼看怎麼都是絕對般配的一對。
有當鋪的夥計看到女子發上的簪子,不禁驚呆。那種玉,他終其一生都未曾見過。聽掌櫃的說,這種玉,價值連城。
女子巧笑嫣然,臉上嫣紅淡淡,啟唇看著遠處池塘「我要吃烤魚。」
「好。」他應,如多年前的寵愛。馬車上,他親手為她描鈿花,為她綰起三千髮絲。他記得她說,紅嘴犀鳥一生一世一雙人。他的一生一世只許給她,這個能要了他命的女人。
谷雪提起裙角,輕輕踩下池塘。冰很厚,足矣立足玩鬧。
男人隨之也下了去,與她一起往池塘深處走去。
行人大驚,這倆人莫不是要殉情?
車伕在一旁拿出了鐵鏟,與一套釣魚竿,默默跟在兩人身後,與其隔著兩三米。
雪在下,將冰上覆了很厚的一層雪。靴子踩在上面,吱呀吱呀的。
她不禁淺淺笑出了聲,蹲下身子抱起一把雪靠近臉龐,輕聲道「你可知,這漫天大雪為誰而下?」
他低頭看她,大手將她手中的雪扶到地上「雪太涼,會傷了皮膚。」
「上官西樓,你莫當我不知。今個一早軍營裡就已經不安靜了。說皇城那邊出了亂子,來勢極兇猛,冷聿打算攜著妻子小玉兒回朝,你以為我跟你出來是做什麼?」她突然不做聲。是了,她怎麼不知道這些事?她谷雪並非傻子,有時候不去想並不代表不知道。冷聿走了,邊疆的軍士豈是上官西樓的對手?她不走,若漓就也不能走。
出乎意料,他輕聲笑了,單手挑了下她額前的劉海。他的逝兒從來都不笨,反而是心間藏著智慧之人。大智若愚,才是她。
「你要守威城。」他說的很淺,似乎跟他無關似的。
「是,倉朔打亂,大興趁此機會攻城略地,倉朔左右逢敵,怎堪受得?」是她用了心,不想冷聿慘敗,若冷聿敗了,這威城便是她說了算,威城會是他的包容所,讓他死灰復燃。
她利用了上官西樓,雖然這連她都是不敢相信。馬車上他為自己描鈿花,認真的神態她一一收入眼底。這份情,她不敢接受。
「逝兒,大興是朕的,也是你的。你若想要,朕給你十座城池又有何妨?只是莫要再傷了朕給你的心,好不好?」
車伕已經在鑿洞,上官西樓看了眼他,眼中快速閃過一絲哀傷。
手被他硬生生掰開,他雙手覆上她的手「我的心在你這裡,別再弄丟他了。」
一股痛湧上,喉間一絲鹹腥,她抵住舌尖,狠狠壓了下去。心中痛,頭也痛,夢魔一般的話纏繞不去。
『雪兒,我真懷疑你是無心的。』曾經,有一隻手覆上她的心口,話一過,她的胸口鮮血四溢。記憶中的圖片,模糊的眼。那個男人,輪廓漸漸清晰。眉飛入鬢,俊美無雙的面龐,只著一身玄色衣袍,嘴角噙笑卻淌著一抹疏離。
那人是、上官……西……樓……
原來、他們真的有曾經……
心口又是撕裂般的痛,舌尖鹹腥味愈重,她緊蹙眉頭,將到了口中的鹹腥悉數嚥下。
笑聲如銀鈴般響起,一絲血珠落在耀眼的雪白中,當即染紅了一塊。她快速將手中的雪灑下,又捧起一把新雪蓋上「上官西樓,既是你的心,還是你將它好好保管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