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之上,窸窣聲穿透耳膜,辛若漓眸光瞥及,竟是一個小侍端著托盤上了來。托盤上呈著幾個盤子,旁邊分別放了利器之類的東西。
冷聿還在緊張辛若漓究竟如何回答上,無心分心於旁人。
「辛將軍……」谷雪呆呆的看著辛若漓,眉間夾雜著些許疼痛。
「我叫若漓。」打斷她的話,若漓十指覆上她的。嘴角淡薄的笑,看不穿的喜怒,將她抱在懷裡。三年前事發,思緒如今都未縷清。上官西樓當是寵極了她,又怎會另立後?立便立了,為何還要賜死她?她一直想不通這事。上官西樓的性子本不如此,何至於那般嗜血待她?
開始是她被憤怒沖昏了頭,一怒之下卸甲歸田。小隱隱於野,她隱在一處最普通的農家。後來無事時想這件事,越是想,越是覺得不對。若上官西樓真那樣嗜血,何必大殿上不惜延遲封後儀式,那般找人治她的傷?
「若漓,我……」想起那個人,心裡突然生了個念頭,她咬了咬唇,正待開口。
若漓低眸,一撩裙擺站了起來「什麼都不要說,我不知道。以前的事,不要問我。」
「牛扒來了,大家吃啊。」小侍完全搞不懂現在的情景,端著托盤上的東西放到桌子上。
有人示意他走開,卻被冷聿全部轟了走。
「若漓……」冷聿修然站起,凜冽的眉峰寫著他此時的如坐針氈。
「四王爺,你無權這麼喚我。辛若漓雖不是什麼大人物,最起碼的禮儀還是懂的。雪兒是我此生珍惜的人,該怎樣,自不必你教習。你若有著閒心,不如去訓練你的兵讓你的兵可以打勝仗。」冷眼盯了冷聿一會,若漓悶悶哼了一聲。
許久,冷聿都不曾說一句話。谷雪轉頭,卻見他銳利的眸光一沉。到底是個王爺,若漓如此不給顏面的說,已經折了他的面子。
三個人之間的溫度頓時冷了下來,氣氛怪異的可怕。
夜,黃沙漫天,沙粒爍爍,將夜景渾濁了幾分。
威城的城樓破敗,早已容不下人居住。所以大軍住的都是帳子,辛若漓也被分在離谷雪帳子有幾十米遠的另一個帳子內。因為是女人,所以帳子裡還是擺了些花枝子。
帳子外,冷聿一抬手。眾侍衛當即會意離去。辛若漓這人遲早是他的心病。他打心底不希望她記起以前的往事。說他攻於心計也好,手段狠辣也罷,只要是礙於她的,他統統敢做。心中遲疑片刻,終於是掀開了簾子。
若漓似乎早就料到,爐子上小火煮著茶,茶香四溢。見他進來,她上前將煮好的茶水倒入了茶盞中「四王爺,等你多時了。」
冷聿的聲音略微一僵,想是沒料到她如此聰敏,直直盯了她半晌,才道「你心思到果真縝密,你怎知本王今晚會來找你?」
對座,若漓輕聲笑了笑,端起自己的茶盞,小口抿了下。半抬手間,一截皓腕細膩光滑「今日城樓之上,王爺大怒,不就是因為此事?今日我沒說,不等於明日,後日不會說。你是忌憚我所知,自然回來警告我。你白日在雪兒身邊,脫不開身,若說脫開神了,也就是晚上了,難道還會不來找我?備一份清茶,當是給王爺潤潤嗓子。」
看著對座女人嘴角淺淺的弧度,冷聿抬手端起了茶盞。真被這人給說對了,他急趕著而來,口中甚是乾渴。此時茶水入腹,嘴中自是覺得好多了。果然是個聰明的人,他喜歡跟聰明人說話,一點即到。
「既然知道本王要說什麼,那你的意思呢?」他的目光是凌厲的,將她的一舉一動,甚至一顰一笑都收入了眼底,心中計較。他就是這樣一個心思狠辣的人,只相對某個人。他才是溫柔、溫謙的。
「辛若漓沒有什麼要跟王爺談的,若是有,也不是此事。」話鋒一轉,她低聲笑起。
「哦?你要跟本王講條件?」玩味的眼光掠過辛若漓,冷聿嘴角勾起,十指在茶盞蓋上打著圈,看不透其心思。
「論心計,我辛若漓自是比不得王爺。誰人不知王爺是倉朔地下的王者?能在暗中操控一個國家的人,我一介女流,怎敢造次?又哪裡來的條件之說?」若漓目光淡淡,只是起身端起茶壺,為冷聿續上茶水。
「那你要如何?」茶水味淡,唇齒之間只餘少許香氣。他一時有些猜不透這個女人的心思,只得靜靜盯著她看了好一陣。
辛若漓也不扭捏,隨他去看「辛若漓不想做什麼,也不會去干涉什麼。既然天意讓她復活,又讓她失去記憶。那我怎敢逆天而行?若她想起了,是命。若她想不起,自此遺忘,也是命。一切都是命,命裡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王爺費盡心機的留住,就不害怕某一天她突然想起,你即便想留,都留不住麼?」
「辛若漓!」眸子一沉,冷聿猛地一拍桌子。
些許茶水被震撒,辛若漓面上仍是淺笑,拿過抹布便擦「王爺怒什麼?辛若漓說的不過是實話而已。今日她是不記得,你可以隨意的封她為妃。她或許不喜上官西樓,但是那一日她想起了,就不是今日的時光。辛若漓不會吐露以往的半個字。但是王爺、你也莫大意了。大興皇宮裡可是還有個孩子呢。那孩子長得七分像雪兒,可是雪兒十月懷胎,剖腹取出的孩子。血濃於水,豈是王爺隨意捏造個人物便可渾水摸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