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分不清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只是感覺四周都是渾濁一片,粘重的氣流纏住週身,怎麼也掙脫不出來。
只覺得身上疼痛火燒火燎般的陣陣傳來,就如同活生生的被人抽去了筋脈一般。稍稍一動,就牽扯到了每處傷口。
南瑾琛緊閉雙眼,額頭上溢出豆大的汗珠,面色慘白。
鬼醫在他身邊不停的轉來轉去,這三根銀針下去,差點就要了南瑾琛的性命。按照桃瓔賦上所說,只等銀針入穴排出污血,再加之藥粉輔助,便可去毒反骨。
可是幫南瑾琛把脈之後,原本積壓在胸口的毒素卻全都散入血脈之中,若不是當時是鬼醫眼疾手快用內力暫時壓住了,恐怕南瑾琛這命早就沒了。
那本桃瓔賦確實是真的,只是這書中之法並不能治癒南瑾琛,換而言之,多年來費盡心力想找的東西根本就是無用之物。
鬼醫徒然的呆坐在南瑾琛身邊,面無表情,腦袋裡一片空白。
半月之後,南瑾琛終於甦醒過來,他見鬼醫蓬頭垢面的坐在自己面前,不禁皺起眉頭,聲音虛弱的說道:「師傅,您多日未沐浴了?」
鬼醫直勾勾的看著他,也不說話,這樣的目光讓南瑾琛也不由得心中發了毛。
「師傅。」喘著氣,他又試探般的問道。
「我一定會找出解毒之法,一定會。」
鬼醫一下子便站起身來,快步往外走去,嘴裡唸唸有詞,「這世間一定有解毒之法,一定有。」
等到南瑾琛身子差不多恢復之時,鬼醫卻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不見蹤影。
多年後有人傳言曾在南疆看到過他,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羊皮卷軸上的人已經消失了大半,不過短短數月的時間,無生門就已為那人剷除了多人,卻也讓無生門又一次樹敵眾多。
只是當日的生死牌還未現世,眾說紛紜那位買家到底是何方神聖,又到底要做怎樣的交易。
「落紗。」發現自己出言又不對,玉照和又改口道:「鳳玨姑娘。」
「玉公子何事?」鳳玨斟滿一杯茶水,淡淡的問道。
「何時殺我?」他直截了當的問道。
「公子莫急,此事鳳玨一定會辦,只是現今時機有些不對。」
「你又,何必救我。」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公子莫不是忘了,鳳玨必須讓公子,活著等死。」
這不過是個蹩腳的理由,鳳玨卻說得冠冕堂皇。她有仇恨在身,她不能告訴玉照和,救你還是因為自己的不捨得。
這幾日她有許多親手殺掉玉照和的機會,可是她都不敢動手。她還是猶豫不決,放不下過往。
南瑾琛即將同榮妝大婚的消息也傳到自己的耳朵裡,想想也覺得十分可笑,那個男子數月前還與自己拜堂成親,行過大禮,如今卻要成為別人的新郎官了。
她冷笑道:「公子還是好生養著,等著鳳玨來取命。」
聽到她那樣說,玉照和一席話又憋回了心裡,鳳玨對他如此,比現在就殺了他還要痛不欲生。
景初走進來,俯身對著鳳玨耳邊細語一番,兩人說完,便又來到了無生門的大廳。
台下早已坐上了一人,同上次一樣,他一身華貴錦衣,正低頭小酌著。看見鳳玨過來,他微微抬起頭。
「門主近來可好?」
「承蒙先生掛念。」鳳玨走了過去,在他面前坐下,「先生可想清楚了?」
「自然是清楚至極,可就是怕門主不情願了。」說罷,他眼睛一瞟,似乎正在觀察鳳玨的反應。
「生意人講究的不過就是一個誠字,這點先生自然放心。」鳳玨沉吟道。
「那就好,既然門主如此說了,我也不能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今日來此,不過是要兌換這生死牌。」
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這生牌我可否棄了?」
不知他究竟意欲何為,鳳玨只得先順著他的話接下去,「先生若是想棄了,自然隋先生所想。」
「那好。」他心滿意足的將手中的生牌還給鳳玨,「不過這死牌,我倒是有個不錯的人選。」
「敢問先生是?」
他手指伸進茶杯,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將那名字寫下。
「門主,可有難度?」寫完之後,他故意問道。
只是微微一愣,馬上就恢復了常態,淺笑道:「先生是主顧,一切就依先生。」
「哈哈,果然無生門名不虛傳,那我就靜候門主佳音了。」
說罷,他甩甩袖子揚長而去,只留下那個慢慢干了的字跡。
終會有這麼一日,鳳玨沿著那個名字一筆一劃的勾勒著,沉靜無聲。
夜已深,鳳玨獨自一人來到暗室,裡面灰暗一片,只有鳳玨手中的火燭散著點微光。
很快,她便找到了那個牢房,她彎下身子走了進去,直直的站在那人面前。
那人頭也未抬,「小玨來了?」
「容惜公子。」
聽到鳳玨這麼稱呼自己,容惜笑道:「哪裡還是什麼公子,階下囚罷了。」
「對不起。」
「對不起?小玨,你又何錯之有?你不過是做了選擇罷了。」 他突然站了起來,顫顫巍巍的面對著鳳玨。
那張原本英俊清秀的臉上滿是鬍渣,眼窩深陷,身上的衣服也已破爛不堪。
「只是我想問問小玨,值得嗎?」
「我和空秋不過是別人家養的賤命奴隸,早就料想會有這麼一天,只是傻傻想過有解脫的那日。呵呵,你不用對我們有愧,只是我卻想要知道,是什麼你要棄了南瑾琛?」他直截了當的問道。
鳳玨無言以對,南瑾琛永遠是她心頭不能觸碰的傷疤。
「你不用回答,我也只是好奇罷了。」他轉過身去,擺擺手,「小玨,我累了,要休息了。」
鳳玨在他身後站了許久,放下手中的火燭,自己走了出去。她知道今夜一別,就當永別了。日後也再也不會學著南瑾琛那樣的口氣,調笑著說道:「小玨。」
走出暗室不久,便有一隊人馬進入了,等到他們出來之時,暗室內早已空無一人。
只有她留下的火燭還在發著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