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強!」
郝強一驚,有些疑惑地站起,開學的第一次點名還沒開始,「煎餅」怎麼就叫自己了?暑假裡我沒幹啥呀!——
被郝強吞進肚中的金丹,大概覺得老是獨佔郝強的胃,不太好意思。於是給郝強騰出一點空隙,讓他進食,但也僅僅是能夠容納一小碗飯而已。正在正在長身體的郝強,一天兩小碗飯如何過得了日子?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既然肚中的寶貝能給自己輸送力氣,那就把他當成食物吧!
自從與王鐵匠扳手腕後,郝箬雖然仍是面帶愁容,可也不再提起去醫院的事。郝強暗自好笑,自己順著王叔打的哈哈,說自己是在練氣功,老爸竟然相信了,這個老爸真好騙!
恢復自由身的郝強,便堂而皇之地如老和尚坐禪一般,坐在房中的椅子上。這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吃法」。本來好的的他哪有耐心安坐?但是不靜坐他就「吃」不到「飯」。有啥辦法呢!
一旦一動不動地坐下,郝強便覺得自己的身心會慢慢地安靜下來,當安靜到自己的頭腦能夠彷彿聽到一種似有還無的靜之極的轟鳴時。即有一種氤氳之氣,彷彿營養液液化一般;從脹脹的胃中溢出,帶著一種舒適的溫熱,像霧一散開滲入五臟六腑,徐徐地向身體各處瀰漫。
於是,郝強進入了一種安然舒暢的狀態。那種感覺,就像是有無數螞蟻在自己的體內叮咬。那種叮咬,並不痛苦,而是傳遞給他一種輕快的酥麻,令他週身舒泰快意。這讓他忘記了飢餓、靜靜地陶醉在一種從未感受過的體驗中。
整個暑假的大部分時間,郝強都沉浸在那種全新的體驗之中。而他的身體,不但沒有餓垮,反而結實了許多。雖然肚子仍還是脹鼓鼓的,人也削瘦了不少。
最讓郝強欣喜不已的還是,自己的身體像是不斷地填充著力氣,全身充滿了飽滿的盈盈的力量。這讓原準備低調,暫緩報仇的郝強,按捺不住地幾次跑上街,尋找仇人蛤蟆。
膽小的蜈蚣,在將郝強甩進潭中即嚇破了膽。一逃回到縣城,便邀毒蛇外出打工避難。毒蛇開始不肯走,可聽到蜈蚣說:我們沒有靠山,真的出了事,只有當替死鬼!魯莽的毒蛇一時沒了主意,只好與蜈蚣一起連夜遠走他鄉。
至於蛤蟆,膽顫心驚地過了兩天,驚愕的發現郝強竟沒有死,心裡驚恐萬分,既擔心郝強報復,又擔心郝強報警。想逃吧?又不敢獨自一人闖外面的天下,心裡暗罵毒蛇和蜈蚣不夠朋友。
驚驚惶惶的又過了幾天,見一切如常,蛤蟆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不過,他現在對郝強可是懼怕到骨子裡去了,那還敢與他碰面?郝強又如何尋得到他?
「郝強!你是怎麼了?到醫院檢查了嗎?得了什麼病?」一走進教室的文老師,突地看見郝強一副病態,瘦骨伶仃的模樣,偉大的母性在她的體內復甦滋生。在看到站起的郝強,挺著個肚子,簡直就像一個血吸蟲病患者,眼中的憐惜之光更甚。
正在努力回憶尋找自己在暑假中做了啥錯事的郝強,被走到身邊的文老師,弄得一愣。感覺到文老師的真摯的關切之情。郝強的臉不由得一紅,心裡暗自為自己背地把文老師叫著「煎餅」而懊悔,說話也有點語無倫次:「謝謝文老師,我沒——只是一點小毛病。」自己這樣子說沒有病,誰會相信?
文老師一驚,咦,這麼講禮貌了?這還是郝強嗎?難道是病了一場改變了性情?
其實,文老師長得還是不錯的。身材修長,白裡透紅的圓臉,只不過扁平了些,缺乏一點立體感而已。郝強叫人家「煎餅」確實有點不地道。
文老師的學歷不太高,是憑關係進微壩中學的。開初工作是有點吃力,不然也不會被郝強弄得兩次下不來台。不過,她不像某些有關係的人自狂自大,而是暗自努力,工作能力今非昔比。至於有那麼一點點嫌貧愛富,那是人的通病,無可厚非。
「有病就要治,不能拖,知道嗎?」文老師溫和地郝強說道,心裡有一種找老校長為郝強組織捐款的衝動。
「嗯!」郝強的心裡很激動,竟紅著眼圈使勁點頭。
學習成績的不好的郝強覺得在學校的日子很是無聊。但是,上課時他卻老老實實地坐著,這讓老師們吃驚不已,這個郝強怎麼變乖了?他們那裡知道,郝強是一邊上課一邊「吃飯」!
日子就這樣無波無瀾地打發過去。直到終於有一天——
「干豆莢,這麼無法無天,你爸怎麼不去告他們?」午休,在操場上,郝強無意聽到鐵錘的大嗓門。
「鐵錘,怎麼回事?」郝強覺得奇怪,走過去問道。
廋得像干豆莢的「干豆莢」苦著個臉不做聲。鐵錘瞪了「干豆莢」一眼,然後說道:「強哥,真是氣死人了!」
「干豆莢」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干豆莢」姓江,家住在城郊。父親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縣城擴展,他家得了十幾萬元的補償。如果拿著這筆錢創業,他家能夠致富也說不定。遺憾的是,他父親卻拿這錢修了一棟兩層的樓房。這樣,「居」倒是安了,可是卻不能樂「業」了。
人年紀偏大,又沒啥技術,加上腳又有點殘,腿腳不方便。沒辦法,「干豆莢」的父親江叔只好買了一部二手摩托跑摩的。縣城是禁止摩的的。江叔做小偷一般風裡來雨裡去,每月掙個千把塊錢,養家餬口。
昨天上午,天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生意清淡。江叔正抱著腦殼發愁時,走來兩個年輕人。說是要跑長途,去鄉下喝喜酒。
在一個街口角落,等了半天的江叔自然是喜出望外,自動降價,答應30元錢送他們一程。
摩托車載著兩人,穿過街道,走上一條鄉級公路。公路的路況不好,地濕路滑,江叔小心翼翼,短短的十幾公里路程,竟走了個把小時。費了好大的神,江叔才將兩人送到目的地。
見兩人一下車,即朝路邊下方,掩映在青山綠樹之中的小村莊走去。江叔忙提醒車費。
走在前面留著長髮,長得像猴子一樣的高個子,很不耐煩地回過頭來:「你想讓我們走回去?你就在這裡等我們,回到縣城算你兩趟車費!」說罷,與留著平頭的矮個子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村子。
憨厚老實的江叔,只好蹲在路邊等待。摩托雖然也打著傘,不過哪有小車那麼密封,摩托一行駛,小小的雨點便直往臉上撲,一路下來,他身上的衣服也濕透了,淡淡的秋風吹來,讓他頗感涼意。
孤零零的江叔,一心只盼那兩人快點回來。可是,一個小時過去,二個小時過去,從上午11點一直等到下午5點,仍不見那兩人的影子。焦躁不已的江叔,想一走了之,可又捨不得那幾十塊前的車費,現在的油價也是惹不起的啊!
下午6點,望眼欲穿的江叔終於盼來了姍姍來遲的那兩個年輕人。他暗自慶幸,自己沒有白等!
「猴子」大概是有點喝高了,走路有點搖搖晃晃。在快要登上公路時,腳下不知怎麼就一軟,身子向前一撲。「咚」兩個膝蓋便跪倒在上坡的石階上,與鋪路的石塊來了個緊密接觸。
「猴子」並未喝的一塌糊塗,趕緊兩手撐在石階上,但是膝蓋還是撞得不輕,膝蓋處立馬就滲出鮮紅的血跡,染紅的褲子,就像開了兩朵小紅花。
跟在「猴子」屁股後面的平頭,長得敦敦實實,就像一根火腿腸。看到「猴子」跌倒,「火腿腸」急忙攙起痛得呲牙咧嘴的「猴子」。
一拐一瘸的「猴子」,在「火腿腸」的攙扶下,狼狽地爬上摩托車,並急催道:「回去,快!」
這時,小雨已經停了。江叔加快了速度,半個小時後,便回到了縣城。
「老哥,有勞了!」「火腿腸」小心地將「猴子」攙扶下車,拍著江叔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說。但卻沒有一點掏錢的意思。
江叔心裡一涼,明白自己遇上坐霸王車的了。他不想又不敢再開口要車費。上次有個跑摩的,硬要給坐霸王車的要錢,結果,錢沒得到,反被打了個半死。
唉!真是倒霉,白白地淋了一身雨,耗了兩升油,耽擱了一天工夫!老實巴交的江叔,長歎一聲,默默地發動摩托,準備離去。
「喂,就這麼走了?」
江叔一聽,心中大喜,立馬熄火,還是高個子有良心啊!
「你這人怎麼一點都不負責任?把我的腳弄傷了,就想一走了之?」
江叔一愣:「我弄傷了你的腳?」
「誰教你的技術那麼爛,這麼好的路竟然會翻車。你得賠償醫療費!」
「你們還講不講道理?」江叔氣得全身直打哆嗦。
「講理?好!我們到『打摩辦』去說!」「猴子」有恃無恐。
「打摩辦」的全稱是「打擊摩托載客辦公室」。一提「打摩辦」,江叔就焉了。他一無關係,二無門路,一旦被弄進去,不僅僅是罰款,弄不好摩托都會被沒收!
「怎麼,想耍橫?想賴帳?——你去打聽打聽,我們侯哥是誰!」「火腿腸」一擼長襯衫衣袖,瞪著眼,凶神惡煞地吼道。
「要多少醫療費?」 江叔鬱悶地盤算了一下得失,一咬牙,認了!那點小傷也就幾十塊錢,這些混混自己惹不起,就算賒財抵災吧!
「猴子」瀟灑地伸出三個手指頭:「三千!」
「沒有!」江叔嚇了一跳:「三千?你乾脆要我的命算了!這部爛摩托我也不要了,你愛上哪就上哪!」
「猴子」一愣,沒想到原先軟不拉幾的江叔竟突然強硬起來。看江叔一副粗手粗腳的樣子,有傷在身的自己和「火腿腸」還不一定是他的對手!於是口風一變,軟中帶硬:「我知道你現在沒錢。明天我到你家裡來拿。我警告你,你可別耍花槍,我多的是兄弟,你家在哪,一查就知道!你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這兩個雜種!還是人嗎?你爸準備怎麼應付?」郝強聽了「干豆莢」的述說,一時怒髮衝冠。
「還能怎樣,正在家裡發愁呢!」「干豆莢」哭喪著臉說道。
「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郝強大包大攬地拍著胸脯說道。傷疤還未好就忘了痛的他,憤怒的情緒之中,摻雜著一種期待的興奮:老子正有力無處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