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雁竹！對，他肯定會知道這其中的緣由。我跳下鞦韆，將未吃完的西瓜塞入素雲手中便朝大堂跑去。這會兒凌父正一個人大堂上拭擦他的玄冰劍。
「爹，我想問你個事兒。」見到凌父那張凶悍的臉，我努力囤積起來的勇氣頓時少了大半。
「問。」他背對著我，手裡拭劍的動作毫不含糊，就像我是空氣一樣。
「娘是並非我的親娘，是嗎？」我再次鼓起勇氣，將我的疑問問出了口。凌父拭劍的手微微一頓，眼神一愣。
「是，既然你已經覺察到了，那也沒什麼可隱瞞了。她是你娘的雙胞胎姐姐，是前朝公主，也是你師兄姬若的親生母親。你母親兩年前在下江南途中感染風寒去世了，當時你還小。」凌父道出了姬若和韓湘雨的真實身份，我大吃一驚，這事兒怎麼感覺是越來越複雜了呢？！
「那爹呢？也是支持他們復興隋朝的嗎？」我低下頭，努力控制著自己激動的情緒。一下子接收如此多的信息量，讓我這顆小腦袋裡有點容納不過來。
「隨他們去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順其自然，隨他們去吧。」雖然凌雁竹自始至終都背對著我，但是，他確實比我豁達看得開。可是，我並不是這個朝代的人，我又在糾結些什麼呢？歷史的車輪無法改變，唐朝不可能倒退回隋朝的。路過姬若房間門口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我不知道是否該進去告訴他們李世民終究會是唐太宗，會有貞觀之治，會有天下太平，會是個好皇帝。
「姐姐，姐姐，陪我出去買酸梅汁吧？」嫿凝天真的大眼睛忽閃著似乎會說話，我倒是有幾分羨慕她能如此純真無邪。
「你個鬼靈精，今天又是要去找哥哥吧？」我輕輕刮了她下鼻子，牽著她的手隨她一起歡喜的從後門出去了。
「嘿嘿，那是因為鄭哥哥做的酸梅汁很好喝啊，百喝不厭。」她說的一臉認真。自從上次鄭聖瑾救了她之後，她便隔三岔五地找我帶她去鄭氏醫館。似乎，她是迷戀上了鄭聖瑾這個如陽光大男孩般的哥哥。
「那咱們喝完就走，不許纏著鄭哥哥，他很忙，好不好？」我發現這個十五歲的丫頭很嗲很黏人，以前她老是纏著姬若，最近她老是纏著我。而我又不忍心拒絕如此可愛的小蘿莉，只好滿足她的各種稀奇古怪要求。
年輕就是好，嫿凝一路哼著不著調的小曲蹦跳著向鄭氏醫館奔去。每次就算醫館人再多，只要看見嫿凝這麼個可愛的毛丫頭，都會自動讓出一條道來。而我，就跟著一起沾了嫿凝的光，屁顛屁顛地被她牽著手奔向鄭聖瑾。
「歐巴，我來了。」當嫿凝再次撲向鄭聖瑾懷裡的時候，面對醫館裡各種震驚的眼神我已經安之若素。
「歐巴」的稱呼，純粹是因我而起。記得某次我半夜被嫿凝叫醒去屋頂陪她數星星，我睡眼朦朧，終於找了張梯子爬上了屋頂。
「姐姐，我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很喜歡很喜歡。我想找個專屬我和他之間的稱呼，你幫我想想。」嫿凝一臉陶醉的看著我。
「歐巴。」我承認剛剛那會兒我腦子裡滿是韓劇裡的帥哥，「歐巴」這個稱呼我只是脫口而出。
「什麼意思啊？」嫿凝側過臉看著睡眼朦朧的我，一臉不解。
「很親密又對你很好的那個男子啊。」我還是很朦朧很混亂的胡亂回答著。
我本以為那個他喜歡的男人是姬若，沒想到會是鄭聖瑾。我不會以大欺小的，雖然我也很喜歡鄭聖瑾。於是，整個醫館的病人私下裡暗暗傳說鄭聖瑾和凌筱仙有一個私生女，最近常常出現在醫館，還總是叫鄭聖瑾「阿爸」。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於是我的形象從逃婚新女性一落千丈成為淫娃蕩婦。
傳著傳著，這話傳到了李世民耳中，他只是不以為意的一哼置之。傳著傳著，這話也傳到了李子曦耳中，據說他暴跳如雷，恨不得拄著枴杖來和我對薄公堂。傳著傳著，這話還傳到了李佑承耳中，他反倒親自來鄭氏醫館欲將我力薦為風月樓的頭牌花魁與花傾城抗衡。
鄭聖瑾照例將我和嫿凝帶到裡屋，為我們親自調製他自製的酸梅汁。我看得出他愈發瘦消的臉，和滿臉倦容，還是為鄭盈盈的事兒在費心嗎？鄭聖瑾退婚之事雖然並未在坊間聽聞，我也未向他證實，但是，凌父那日的話語自然不像是在說謊。
「聖瑾，你向我父親退婚了？」趁著嫿凝出去如廁之隙，我問得不溫不火。
「確有此事。」他點了點頭，撈了張椅子坐到我身旁，並不避諱。
「為何？」我心裡有些不甘心，咬牙道：「李世民逼你的嗎？」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李世民是皇子，又前途無量，以你的聰明才智，很有可能母儀天下。」他的眼神黯淡下去，話語中是無奈。「而我，卻什麼都給不了你。」
「你喜歡過我嗎？」一滴淚滑過我的面頰，我或許比想像中的更在乎鄭聖瑾。
「沒有。當我知道你是凌筱仙之後，我就一直只是在利用你挑起李世民和李子曦之間的爭端。」他說的面無表情，一點兒都不像我平時認識的鄭聖瑾了。如果真相真的是如此殘酷的話，那我寧願一輩子被蒙在鼓裡，我寧願不知道。
「難道我對你們來說就只有利用價值嗎？」我心裡不甘心地做最後一搏，就算我知道答案會是肯定的。
「是。誰讓你是凌府大小姐呢，京城權貴任誰都想巴結。」他的話語如此冷漠，似乎不再是我熟識的那個陽光大男孩。「以後你也別來了，我並不想多惹是非。你就安心等著做秦王王妃吧。」最後那句話話裡的諷刺我聽得心痛。
或許，李子曦對我的不聞不問我可以無所謂，可是，鄭聖瑾，你居然也要對我不聞不問。李子曦將我拱手讓給李世民，我暫且可以算作是賭氣鬧彆扭。那你呢？鄭聖瑾，你為何也要將我拱手讓給李世民？為何……
我已經不記得我是怎樣牽著嫿凝失魂落魄地走回凌府的了。那晚，下了好大一場雷雨，我聽著打在窗紙上的豆大辟辟啪啪，電閃雷鳴。我一時睡不著覺，遊魂般地走廊裡來回踱步。回想起穿越到唐朝已經幾個月光景，不僅未曾找到回去的方法，反而像個皮球似的被丟過來丟過去。而讓我穿越的那個人現在或許正在和姬若上演著母子情深的橋段。
「韓湘雨，你讓我回去。」我怒氣沖沖地推開姬若的房門，卻未曾看見韓湘雨。倒是姬若的房中瀰漫著一層淡淡的水霧，還有一股芬芳的花香，只是這花香很熟悉，卻叫不出名。
我神不知鬼不覺地關了房門，順著花香飄來的方向走去。只見一隻半人高的浴桶中浮著淺藍色小碎花，水面微微蕩漾，熱氣氤氳，似乎剛剛有人出浴。哼，這韓湘雨都在姬若房中沐浴更衣了？這母子兩人的關係還真是親密。
「小師妹……」還未待我反應過來，一個半裸著上身的俊美男子已經將我環入懷中。我驚慌失措，一時忘了尖叫。這男子額寬面頰飽滿，象牙白的膚色，嘴角有一顆虎牙，不厚不薄的唇形被勾勒得剛剛好，睫毛長而有些稀落，眼眸漆黑，眉宇之間透著幾分儒雅。他身材修長，不胖不瘦，也剛剛好。
他是誰？
我看著如花美男愣了神，回過神來，想起他叫我「小師妹」。難道我除了雞肉師兄還有一個如此英俊的師兄嗎？莫非是雞肉師兄心生嫉妒不願告知我嗎？只是他這眉眼為何讓我看著有幾分眼熟。對了，是那晚刺殺李世民的刺客。難道他也是雞肉師兄的同黨嗎？
「你是誰？」忘了尖叫的我，直奔主題。瞭解清楚美男到底是什麼身份才對我比較重要吧，或許是雞肉師兄又拐帶了一個無辜的不知情美男。
「我不告訴你。」他俏皮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亮瞎了我的眼。他就這麼赤膊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直晃得我腦子有點兒短路。我對帥哥的免疫力真的為零，當然，大冰山和虛偽男除外。
「是我姬若師兄新收的小弟？」我反問道，一邊捂著眼睛從手縫裡偷瞄清晰勾勒出他完美身材的每一塊肌肉。
「再猜？」他嬉笑著將裡衣穿上，毫不避諱。我原以為這大唐女子很開放，沒想到男子的開放程度一點兒也不遜色。
「谷雪師父的在外弟子？」我覺得我不適合玩猜謎遊戲，從小就是，一玩猜謎我准猜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