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聖旨的第六天,皇甫離洛領著一大群人、抬著東西來定聘,也就是俗稱的「文定」,現代人叫定婚。
「六十洋紅」(綾羅綢緞衣料六十件),金步搖三十隻,金戒子二十隻、金耳環十副,夜明珠兩顆;聘禮,小禮三十六,中禮六十四,大禮一百廿;食品,個數「一百廿」,即包頭120對、油包120只、麻餅120只等。同時送來的還有「過書」,也就是俗稱的「聘書」、「婚書」、「紅綠書紙」(紙張兩層外紅內綠)。
小小的屋子被各種的金銀珠寶、瓷瓶器皿、綾羅綢緞等吃的用的塞滿了,聽說這只是上半禮,下半禮會在婚娶前二十日或一兩個月內送來,比上半禮多上幾倍。看著這個架勢,劉小丫呆了:她操持過一個弟弟一個妹妹的婚禮,覺得沿海的婚禮已是很麻煩了,沒想到古代只是一個定婚,就有這麼大的排場。(她忘記了這是皇帝娶媳婦,自然要隆重。如果不是皇甫離洛怕累著劉小丫,一再簡化,估計她只有哭的份了。)
因為定婚這一天,女方也要請客,所有的事自有林義幫著張爺爺張奶奶張羅,皇甫離洛也派了有經驗的嬤嬤,協助他們回禮等事。劉小丫像個木娃娃一樣,被人指揮來指揮去。古今的婚禮,差別真是大,有機會回現代,一定以此寫本書,說不定能發大財。
說起現代,就想起家人。他們還會不會想起她,如果知道她終於要嫁人了,不知會做何感想,應該所有的親朋好友都會鬆一口氣,不用操心不用丟人了!他們常說她的眼光太高了,如果知道她嫁給王爺,會不會瞪壞眼珠子?如果知道她千方百計地不想當王妃,會不會狠狠揍她?
寧靜的夜晚,皎潔的月光裡,劉小丫獨自一個人走在那條浮華絢麗卻不屬於她的街。七王府的門就有一座房子那麼大,門前的兩頭石獅子,威武地盯著她,讓她有種做賊的感覺。這是她以後要生活三年的地方?三年後,如果她有命活著,又會成為古代的高級剩女、棄婦,結果只能找個地方隱姓埋名地過一生,或出家當尼姑。她會像一個拾荒者,讓它變成陳年的私釀。寂寞的歲月與風為伴,她已習慣了平靜的生活,懂得了如何忘記悲傷。
定婚的第二天,宮裡就派來四個資深的老嬤嬤,來教劉小丫各種禮儀。
雖然不恥於行賄受賄,但為了小命著想,也為了自己的計劃著想,劉小丫平生第一次硬著頭皮,送了一回大大的禮。其實,她大可不必送禮的。且不說皇甫離洛已經威脅加賞賜過了,單說她是未來的七王妃,皇甫離洛再怎麼不受寵,也是皇子王孫,做奴才的誰敢為難她。
宮廷禮儀繁瑣,但幾個老嬤嬤挑著重要的教,主要是成親時的禮儀,以拜見皇帝皇后的禮儀,其他的盡量簡單帶過,一來皇甫離洛有交待,二來劉小丫以後也不常住宮裡。
劉小丫學其他的很笨,但學禮儀,因為有基礎,很快就入手了。幾個老嬤嬤原來還偷偷從心裡瞧不起她的,一個鄉下小丫頭,平常達官貴人家的女子,要入宮,至少得學一個月的禮儀,她少說也得一兩個月才行。哪知,劉小丫只用了十三天就學好了,而且每天只學一個午。
用劉小丫的話說,歸功於修身養性的三年師範生活。那時,她上的是市裡最好的師範,近百年的歷史。教師,為人師表,學校首當其衝抓的就是學生的禮儀著裝。比如,教室的課桌要排成一條線,他們打掃完衛生,兩人拉著繩子,各個方向比照;比如,教室宿舍的玻璃,要用報紙擦得明亮明亮的,沒有一點灰塵沒有一點手紋,她爬在四五層高的的窗台上,心驚膽戰地度過了三年;比如,衛生員檢查時,會很仔細地用手指頭抹一下黑板的上頭,看看是否有灰塵;比如,宿舍的被子疊得要像軍隊一樣,有稜有角,洗刷用品必須同一方向,鞋子也必須在床下的一條線上,輪值時,為了趴在床排下鞋子,她碰了無數頭。
再粗野的人,進去三年後,男的都會成紳士,女的也會成淑女。劉小丫強大的忍耐力,就是在那三年中練成的。
古今的禮儀是相通的,電視上也沒少見過宮廷禮儀,所以劉小丫學起來得心應手,只有那層層疊疊的裙子,讓劉小丫吃了不少苦頭。儘管如此,她還是每天早早地完成任務,跑出去做自己的事。
後來,皇甫離洛見識過各種場合的劉小丫,感歎她有時是個優雅高貴的公主,有時是個潑婦痞子。劉小丫則說,人有多種人格的,有多少種情境,就有多少種性格。該忍時就得忍,忍無可忍時就無需再忍。這也是後話!
禮儀還沒學完,張奶奶就要劉小丫繡花,說蓋頭、嫁衣、鞋子等等,都要準新娘子自己完成。瞞著張奶奶,劉小丫偷偷讓孫大娘她們代勞了。讓一個現代的80後繡花,簡直是天方夜譚。
劉小丫的母親,是個肩能挑石頭,手卻拿不動針線的人,所以在劉小丫很小的時候,就自己學會縫縫補補了。上小學那陣子,村裡的女人多了一項賺錢的渠道,把紗布搭在一個架子上,毛衣放在上面,然後別上圖紙,用毛線在上面繡上各種各樣的圖案,最後拆去紗布和圖紙。劉小丫和同伴們也加入了,一個暑假日夜兼繡,可以賺近千元(90年代初)。十字繡花流行那會兒,劉小丫也趕了一回時髦。
但她那三腳貓的功夫,和古人的繡花技術相差十萬八千里。繡法不同除外,古人的繡品細膩、真實;現代的那些毛衣都是大線條,粗糙得很,而且是對著圖紙,一針一線都有圖可依。
總之,成親前的許多事,都被劉小丫漠視了,連嫁妝都是凌歡準備的,硬要認她做妹妹。儘管如此,劉小丫兩頭忙,還是從一隻瘦鴨子變成更瘦的鴨子,最後就成了一隻瘦小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