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狂妃 第5卷 景辰劍的話
    元盛四十七年冬,我穿著龍袍,獨自站在梅花園的落梅亭中,看著各宮宮女忙著採擷著含苞怒放的臘梅,心裡久久不能平靜。

    元盛二十四年的秋天,承歡把無敵托付給我時,就近了冬。

    快過年的時候,我帶她回了京。

    園子裡的梅花開的正爛漫,嬌嫩的花骨朵一簇一簇壓著枝頭,陽光暖暖的照在深秋的第一場雪上,泛著一片柔和的暖黃。

    當時的她穿著一件紫羅蘭色的印花長裙,外頭搭了一件嫩黃色的小坎肩跪在這片暖黃上。

    楊雪的鞭子狠狠的抽在她的背上,她卻咬著牙一聲不吭,脊背挺的筆直,眼神宛若一隻傲然的鷹。

    楊雪問她知不知錯,她始終咬著牙關,任憑鞭子越發的狠重,一聲不吭。

    到後來我才知道,楊雪誤會她偷了屋裡的玉鐲子,正在逼她承認。

    我上前替她解了圍,答應給楊雪重新買一隻鐲子,算作補償,那一刻,在容無敵的眼神中,我看到的分明不是感激,而是厭惡。

    「哼!我沒偷就是沒偷,你這樣做,擺明了是我偷的。」

    我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換來這樣的態度,不過卻也由衷的笑了。

    在官場明爭暗鬥這許多年,在遇到承歡之前,我都忘記了笑是什麼樣子,而在遇到容無敵之前,我更是忘了原來吃力不討好了,我還可以笑的這麼開心。

    這個讓我開心的女人,也在之後的幾個月中,佔據了我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地位,我原本以為我把她當做了承歡的替身,但當她將楊雪一掌打入冰冷的湖水之後,我才知道,她和蘇承歡是不一樣的女人。

    雖然一樣透著一股子桀驁的氣息,但是蘇承歡的桀驁之中,更多的是一份慵懶和嫵媚。

    而她的桀驁,則是沉默寡言,雲淡風輕。

    更重要的是,蘇承歡的性子很彎曲,而她的性子十分的直,雖然有十分有幾分狡黠,但是那直來直往的個性,卻和蘇承歡的迂迴曲折又是不同的。

    我愛上的,分明不是蘇承歡的影子,而是確確實實的容無敵。

    只可惜,我認識的太晚。

    很久以後我都在想,如果早一點透徹的認識容無敵,瞭解容無敵,我是不是就不會自以為是的在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後,把她送給老四呢?

    當時的我天真的以為,她是願意為我做出小小的犧牲的。

    因為我和她說起把她暫時嫁給老四的時候,她面無表情,一如平常一樣沉靜,我以為,那是一種默認。

    我甚至以為有朝一日,等我大權在握,我還可以風風光光的把她娶回來,卻料不到她會來一出魚死網破,縱火自焚。

    蘇承歡說的對,我壓根就不瞭解她,談何愛她!

    元盛二十五年的春,是我生命裡最灰暗的日子,老四的威脅是沒了,可是無敵也不在了,無敵用一場大火,成全了我的帝皇夢,卻也帶給我一生一世無法釋懷的慚愧和痛苦。

    我一度用酒來麻痺自己,沉靜在和無敵的美好回憶之中,以為只要如此,她可能就會回來,同以往一樣以並不小女人的姿態,靠在我的懷中聽我唸書。

    父皇宣佈我為太子的時候,聽著兄弟們的恭喜,我該高興的不是?可是心底為何那麼痛,那麼痛,好像太子那兩個字,佈滿了容無敵的血,是用她的鮮血鑄就起來一般,沉沉的壓的我透不過氣,壓的我視線模糊。

    登基,是一件繁冗複雜累贅的事情,權勢和地位帶來的喜悅,遠遠沒有對容無敵的思念和愧疚來的深,以至於老六假死為了和蘇承歡雙宿雙飛的那刻,我也真想真死了,伴容無敵黃泉路漫漫。

    只可惜我肩上的責任太重,我是皇上,萬里江山,我要一肩挑起,我沒有辦法做到老六那麼灑脫,有時候我真羨慕老六,有時候,我也好嫉妒老六,因為蘇承歡是活著的,而我的無敵……你在哪裡?

    元盛二十五年的除夕,我不想面對孤零零的宮殿,後宮的燕瘦環肥,看在我眼中都不過是一堆美女枯骨,沒有容無敵的年,我沒辦法過下去,所以我選擇了逃避。

    以犒勞三軍,與軍同樂為由,遠赴邊關過年。

    我沒想到,我會和她再見,那個已經不在人世的,我深愛的,最愛的,獨愛的女子。

    菱悅的氣息第一次撲鼻而入的瞬間,我的心臟就停止了跳動,呼吸也有些困難,我看著她的眸子,雖然只是一雙眸子,但是那分明就是屬於容無敵的。

    老六覺得我是瘋了,可是我就是想瘋一回,哪怕只是一雙眼睛的相像,我也要瘋一回。

    我慶幸,我瘋對了,也感激老六不惜背負欺騙的名聲,幫我給蘇承歡設了圈套。

    只是即便知道了菱悅就是無敵,我又能怎樣,我的良心日日夜夜夜的受著譴責,心裡永遠有一萬個聲音叫囂著我:你有什麼資格靠近她,你有什麼資格再見她,你有什麼資格說愛她,你有什麼資格要回她……

    對,我有什麼資格?

    我一遍遍的反問自己:景辰劍,你有資格嗎?

    得到的答案永遠是:沒有。

    所以即便知道了她就是她,我也只能遙遙相望,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抱著被子,回憶著她躺在我胸膛的溫暖,回憶著她的容顏,回憶著她身上的香味。

    如今的我,對她唯獨還剩下的資格,就是回憶了。

    我用回憶緬懷過去,也用回憶懲罰自己。

    我完全沒有想到,因為容無敵而對我恨之入骨的蘇承歡居然會幫我。

    容無敵被綁架是一齣戲,也出乎我的意料。

    我是要感激蘇承歡的,終於讓我有機會能見到容無敵,也終於讓我有資格被容無敵見。

    可是面對面坐著帳篷之中,我卻緊張的一句話的說不出來。

    靜靜的坐著,知道天明,她站起身要走,那抹被第一縷晨光拉長的身影,讓我知道此刻若是不上前,怕是這輩子多不可能再擁有,雖然,我也沒有資格再擁有。

    可我的腳步,開始不受了心的控制,我從背後緊緊的抱著她,求她留下。

    原本以為她會拒絕,卻沒想到能聽到預料之外讓我狂喜的答案。

    天空忽然飄起了雪,大朵大朵如同撕爛的棉絮。

    我沒想到元盛四十七年的第一場雪,居然來的這麼突然,突然到沉靜在回憶之中的我毫無防備,心口卻因為那紛飛飄落的雪花,一陣陣的緊張窒息起來。

    容無敵給的答案,在耳畔清晰的迴盪:「你五十歲的第一場雪,若我還活著,你還活著,我們便在一起。」

    梅花園中,因著突如其來的大雪,原本採花的宮女紛紛提著花籃匆匆離去。

    我孤身而立,看著那漫天飛舞的雪花,滿心期待,期待雪花中會開出一朵美麗的人兒。

    靜妃來過,才給我披上披風,就被我打發了離開,名李富全守住梅園大門,不需任何人靠近,不許任何人驚擾。

    我站到極晚,直到漫天紛飛的雪花歸於平靜,直到腳疼痛麻木,直到澀了眼睛。

    「皇上,回去吧,夜了!」李富全在邊上勸。

    我輕輕點頭,淚便落了下來,鹹澀一片,苦的很。

    轉身欲走,一陣暖風帶著一股子桃花香氣撲鼻而來,我一舉目,那天地一色的蒼茫之中,鵝黃的一抹生動,美若仙境,連李富全一個太監都看了呆。

    二十三載光陰匆匆,我已到了知天命之歲,她卻依然年輕,年輕的我不敢直視,單足立在梅枝上,輕盈的如同一隻蝶,臉上找不到半分歲月的痕跡,嘴角噙著的淡笑風韻十足,只是淺淺勾著,就把我後宮所有的女人都比了下去。

    我生卿未生,卿生我已老。

    可即便如此,她來了,我就不再打算放她走。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有美人兮,念之不斷,一日得見兮,白首偕老。

    有美人兮,想之不絕,一日白首兮,來世續緣。

    *

    後記:關於這個故事。

    有一種愛,是毒,上癮後很難戒掉,戒掉後便不會再碰,一世不願接觸。

    有一種愛,是藥,服用後很難停用,停用後便越漸虛弱,直至停止呼吸。

    景辰劍和容無敵的愛,屬於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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