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盛二十六年春三月,北疆太上王出兵十五萬支援元盛,僅僅一夜,就將西涼軍打的落花流水。
隔月,孟哲大將軍班師回朝,可回京途中,卻遭土匪突襲,亂戰之中,雖無人傷亡,但是戰亂平息,大將軍和將軍夫人忽然不見了。
眾人遍尋周邊百里,不見兩人蹤影,不得不上奏朝廷。
奇怪的是,皇上居然以一句:如今外患初平,內憂漸起,無暇顧及此事,生生的把這件事給撇到了一邊。
初開始,朝中一片唏噓之聲,大將軍甚至和一些軍機大臣聯名上奏,要求皇上廣派軍馬,找回孟哲大將軍。
皇上卻似鐵了心:「此事不用再議,朕心已絕,再多加置喙者,就是對朕威嚴的挑釁,一律不得輕饒。」
此言出,大家再也不敢提及此事了。
四月底,南邊戰場傳來捷報,主將李玉負傷抗敵,精神可嘉,皇上親自下令,封李玉為輔國大將軍,頂孟哲位,官至正二品,以資鼓勵。
從此後,孟哲和他的名字,開始正式的漸漸的淡出大家的視線,只有大臣們私下聚會喝醉時,才會記起曾經有這麼一個人。
彼時,五月江南草長鶯飛,桃紅輕染,蟲燕呢喃,春透簾櫳。
千山嶺上,一泓天頂溫泉碧水粼粼,兩邊楊柳拂堤,碧草如絲,繁花點點,雨後的空氣清新舒爽,透著一股子杏花甜香。
溫泉邊裊裊水氣之中,站著一抹素色身影。
湖藍長裙,與水天一色;嫩綠繡鞋,同山川一體。
那不施粉黛卻渾然天成的美貌,又恰似空中潔白浮雲,沾染了一層粉嫩的桃花花瓣。
這份美麗,連同女子那高高隆起的十分破壞身材的肚子,都透出幾分成熟和嫵媚來。
往近了看,除卻女子外,溫泉裡還有一個男人,光著上半身,古銅色的肌膚泛著迷人的色彩,一串串水珠順著男人的肩膀落下,滑過他身上象徵著榮耀和責任的傷疤,在他身上逶迤出一道道誘人的水簾。
「相公,你搞定沒啊!」一聲清麗的聲音,劃破雨後的山頂,動聽悅耳。
溫泉中的景辰夜,回眸一笑,笑容帶著滿滿的寵溺:「就好了,這裡水汽重,你去邊上再等等我!」
「好吧!」蘇承歡頗有幾分無奈,這裡真的太熱了,溫泉的水汽熏的她都想睡著,無奈,她只能找了個乾燥陰涼點的地方,繼續等候。
托腮靜靜的看著在溫泉之中忙碌的景辰夜,那裊裊的水汽讓他看上去不怎麼真實,好像是個虛幻的影響,蘇承歡的心裡,莫名的沒了安全感。
這種無拘無束,幸福美滿的生活,真的存在嗎?莫不是全是她的幻覺來的?
不過聽著溫泉裡嘩啦嘩啦的水聲,她就釋然了,眼前的這一切,絕對不是幻覺。
她切身的體會著,感受著,那個男人的擁抱,是她每天的必修課。
那個男人的容顏,是她每天醒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東西。
那個男人的聲音,時時刻刻都縈繞在她的耳畔。
那個男人的寵愛,就像個蜜罐子一樣把她泡在其中。
這一切,怎麼可能是幻覺。
一個月前,她和景辰夜設計了一場玩失蹤的戲,順利出逃後,為了躲避搜尋者,她們搬來了這個深山老林。
親手蓋房子,種田闢地,養花弄草,過著「采菊東籬下,悠然現南山」的自在生活。
這種生活是蘇承歡完全不曾體會過的。
她原本以為自己必定會十分的不習慣,習慣了眾心捧月的她,習慣了成為人們焦點的她,如何能忍受兩個人與世隔絕的孤獨生活。
可是很快她就發現,她非但很快習慣了這樣的日子,甚至愛上了這樣的日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平凡不過的農戶生活,卻因為有景辰夜的存在,處處透著盎然趣味。
比如種菜,都能種出一段歡樂來。
某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兩個農活白癡,帶著一捆集市上買了的菜苗加上一堆農具站在了臨時搭建的小窩盆面前,面對著一片荒蕪的野地。
蘇承歡霸氣側漏的指揮:「先開荒。」
景辰夜得令,忙拿了一堆農具跑到野地裡,忙活半天,忽然跑過來,一臉的尷尬:「那個,娘子,開荒到底是什麼?」
蘇承歡一愣,這個……「我怎麼知道。」
好不容易兩人摸索出了開荒是什麼,開闢了一片土地出來。
她繼續氣定神閒的指揮:「種菜。」
景辰夜卻抱著一捆菜苗,很茫然:「怎麼種。」
這個蘇承歡知道,她立馬用一種很鄙夷的姿態看著景辰夜,嘖嘖了兩聲:「嬌生慣養,種菜都不會,刨個坑,把菜苗埋進去不就可以了。」
邊說著,邊取了小鋤頭過來,現場示範。
示範完後,景辰夜是敢怒不敢言。
只能小聲的在一邊嘀咕:「果然是埋進去,這哪裡是種菜,這分明是葬菜。」
「什麼?」雖然是小聲嘀咕,某女的耳朵好像不是一般的靈敏。
既然都被聽到了,而且他認為自己講的也有道理,索性梗起了脖子,理直氣壯道:「菜怎麼可能是這樣種的,你沒見我們一路回家,人家菜地裡的菜,都是根埋在土裡,葉露出土壤的,你這樣是把菜給葬了。」
蘇承歡大窘,貌似,是這樣的。
她理虧,卻要做出一副得理不饒人的姿態:「你懂,你這麼懂,你問我,你去種啊,去啊!」
這個不知道認錯的小妞,景辰夜不和她爭辯,免得到時候引爆了她的脾氣,自己吃不了兜著走,他只用行動來證明:菜,不是用來葬的。
拿著小鋤頭和一捆菜苗,他大步的頗有氣勢的走到菜地中央,然後刨了個偌大的口子,一把把菜苗埋進去,根放在土裡,苗留在土外。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他回來了,一臉得意姿態:「種好了。」
蘇承歡過去審查,一看之下,瞬間噴笑,扶著肚子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看的景辰夜心驚肉跳的:「怎,怎,怎麼了,小心孩子,小心孩子。」
蘇承歡笑的快要岔氣過去,才總算止住了笑,看著那菜地正中綠意盎然露在外頭的一戳青菜腦袋,搖頭歎息的拍了拍景辰夜的肩膀:「哎,孩子,你適合去插花。」
景辰夜皺了眉:「什麼意思?」
「孩子,古人說,一個蘿蔔一個坑,要不要我幫你數數,你這一個坑裡,有幾個蘿蔔?你說你這不是插花,是什麼?」
某男大窘無敵!
「我,我,這也好過你葬菜。」
「嗯?什麼?」某女插腰,凶神惡煞,天大地大,孕婦最大,他居然敢頂嘴,看樣子是不想活了。
當晚,景辰夜被可憐兮兮趕到了椅子上睡。
再比如說蓋房子之事,更是讓蘇承歡見識到了一個「絕頂聰明」的男人。
行軍打仗紮營之事景辰夜略同一二,可是蓋房子這種「鏗鏗鏘鏘」的事情,他就一竅不通了。
為了能給蘇承歡安個家,他只能想盡一切法子親手為她蓋個房子。
前幾日,他們睡在一個臨時的小帳篷裡,每天晚上蘇承歡睡著後,景辰夜都要消失那麼一兩個時辰。
一開始蘇承歡沒有注意,可是某晚上景辰夜起床的動靜太大,蘇承歡睡的又不太熟,就那麼不小心被吵醒了。
吵醒後,感覺到景辰夜拿著一盞油燈往外去,蘇承歡狐疑的跟了上去,走了半里多地,耳畔忽然傳來一陣聒噪的叫鳥聲,緊接著,她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鳥籠子,裡頭關著各色各樣的鳥,而她親愛的丈夫,像個猴子一樣從這個樹竄到那棵樹,不停的搗鼓一陣,每次下來,手裡都會抓著三四隻熟睡的鳥。
蘇承歡完全搞不懂他這是在做什麼,甚是以為這個男人是有什麼變態癖好,半夜抓鳥,抓了這麼雜七雜八的一鳥籠子,真有他的。
次日清晨,在她虎著臉的盤問下,景辰夜總算紅著臉支支吾吾的有些小嬌羞的開了口:「我,我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嗎!」
「驚喜?驚嚇還差不多。說,那些鳥,到底是做什麼的?」
「做,做房子的了!」
蘇承歡一臉大惑不解:「做房子,什麼意思?」
「我想蓋一間漂亮的房子給你,可是我自己又不會,你知道的,我從小錦衣玉食,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然後呢?」蘇承歡還是搞不懂,這和鳥有什麼關係。
「鳥會築巢,而且築的鳥巢都很牢固美觀,所有我想多抓些鳥,幫我蓋一個房子。」
蘇承歡一口血,差點噴出來,她是氣到了,又笑到了。
「我說孩子,你有沒有腦子,鳥會蓋房子,那還要梓人(古代工匠的稱呼)做什麼?」
生活中,處處充滿了樂趣,即便是如此平凡,卻也如此快樂,所以蘇承歡甘於平凡。
有誰說過,平平凡凡才是真,這句話的真諦,在和景辰夜白手起家的蓋房子,種地,植樹,養雞,餵豬的日子裡,得到了最為真實的體現。
看著如今為了給她創造一個不枯萎的荷花池而不停在溫泉裡鋪著淤泥,埋著荷花種子的景辰夜,再撫摸著高高隆起,九月懷胎的肚子,蘇承歡的嘴角勾起了一個甜甜幸福的笑容。
執子之手,與子共著。
執子之手,與子同眠。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執子之手,夫復何求?
但願執子之手,長長久久,此生契闊,生死白頭!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