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被趕出蘇府的那日,天氣格外的晴朗的。
秋風徐徐,捲著陣陣桂花香氣,熏了人一頭一臉,繞一縷頭發來聞,都能感受到那陣氤氳沁人的味兒,喜鵲算是挑了個好日子,染著一身的香氣離開。
喜鵲走的前夜,大夫人就撥了個新人過來的,剛過了十四歲生辰,是管家的外甥女,從京城來的,喚作了思琴。
陸氏見著思琴的第一眼,還抱怨了一聲,說送個奶娃娃過來,以後不知道是誰伺候誰了。
管家親自送的思琴到陸樓的,聽到陸氏的抱怨的,忙陪著笑臉給思琴說好話:「陸姨娘有所不知,這丫頭雖然年歲小,但是懂事又聽話,而且力氣也大,一般的氣力活兒都不在話下,心思還很細,主子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見過一次,就能記下,以前的老東家,都捨不得讓她走呢!」
陸氏挑眼上下打量了思琴一番,還是搖了搖頭,卻也要給王管家留幾分面子,畢竟王管家在大夫人和老太太那,也是說得上話的人。
所以最後,陸氏勉為其難的說了句「留著先用用」,算是把思琴給留了下來。
「掃地抹桌打掃院子,打水傳飯收拾房間,還有平日裡跑腿的活,都由你做,你可能做得好?」陸氏一開場,就拿出了主子的氣勢,打壓的思琴把腦袋垂的更低。
蘇承歡進來的時候,正瞧見的這一幕,思琴背對著她,有幾分瘦削,穿著一身藍色的粗布衣衫,腰帶卻是黃色的,在腰側別有匠心的繫了一個蝴蝶結,倒給整一身衣裳,添了幾分活潑的顏色。
「承歡,你來的正好,你看看王管家,給我送來這麼個小東西,才十四歲。說是以前的京城做過,能幹的很,要走的時候,老東家還捨不得她,明著就是在扯謊,這小胳膊小腿的,就算是給我捶背揉肩,我都嫌她力道不夠的,以後還怎麼指望她做活。
我還想著你如今在老爺太太夫人心裡有些地位,他們念著派來的丫頭也是要伺候你的,肯定會送個手腳麻利的,長的機靈的來,你瞧著這個,不是我說,哎,定是王管家做的安排,不知道用了什麼花言巧語蒙騙夫人,夫人才會把這樣的小東西送到這裡來。」
陸氏正愁沒處抱怨呢,看到蘇承歡進來,就把滿腹的牢騷都絮叨了出來,也不管思琴就在面前。
蘇承歡耐心的聽完了陸氏的抱怨,覺得陸氏說的有些過分了。
她幾步上前,站在了陸氏的面前,看著對面的思琴,原本以為她必定會覺得十分的委屈,又十分的惶恐,畢竟才來的,就遭了主子嫌棄,而且還當著她的面,說了這麼多貶低她的話。
可一上去,她才發現,思琴臉色平靜的很,看不出半分委屈難過彷徨惶恐的情緒,好像根本就沒把陸氏的話往耳朵裡聽。
而且她雖然是垂首站在那裡,但姿態卻並不低微,更像是一個百無聊賴的孩子,低著腦袋在地上找螞蟻玩呢。
蘇承歡心裡一動,好傢伙,真的才十四歲嗎?
她不動聲色的問道:「叫什麼?」
思琴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無畏無懼,一點都不像是個新來之人,甚至眼底伸出,藏著幾分桀驁之色,可臉上,又瞧不出半分不服管教的樣子。
「思琴,思念的思,琴弦的琴。」
「才十四?」蘇承歡裝了溫和語氣,問道。
「嗯!」她輕應一聲,淡淡。
「家在京城?」
「嗯!」
「是王管家的侄女?」
「嗯!」
「看看,這是乖嘛?這簡直就是呆,主子問話,嘴巴不能生的甜一點嗎?嗯嗯嗯嗯的,除了嗯,你倒是再說些什麼啊!」陸氏是不喜歡思琴,所以處處都要挑刺。
蘇承歡用手按了按陸氏,示意不要說話,繼續看著思琴:「家中可有父母兄弟。」
「要是有,我還能淪為奴僕,供你們使喚?」她雖然是這麼說的,語氣卻依舊淡淡的,像是在陳述一件事情,而並非傲慢抑或是覺得委屈。
一句話,陸氏差點沒跳腳起來。
「這人我是要不起,這嘴巴,你聽聽承歡,我就說王管家在那胡說八道,老東家還捨不得她走,敢情不是她用了什麼狐媚手段,就是老東家是個老瘋子。」
思琴側頭看向了陸氏,眼神裡,某種情緒在擴展,那是野獸甦醒的徵兆,蘇承歡熟悉這種眼神,這是悠然的揍人之前的眼神。
前世,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要綁架影后阮七初,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她的保鏢兼閨蜜兼經紀人葉悠然不在她身邊。
不然,就算是一百個受過特殊訓練的武士,也絕對不會是葉悠然的對手,沒有人能越得過葉悠然,觸碰到阮七初一根毫毛。
蘇承歡記憶中的悠然,平時冷淡的像杯白開水,但是誰都知道,她發起火來,威力等同原子彈,悠然發火的前兆,就是眼神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盯上一個人的右邊臉頰。
因為那將會是她第一個攻擊的地方。
莫名的熟悉感,讓蘇承歡心底狂跳了一下,下一瞬,居然下意識的握住了思琴的左手。
很少有人知道,葉悠然雖然不是左撇子,但是揍人,第一拳卻喜歡現出左手。
思琴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下,問道:「小姐,你幹嘛?」
蘇承歡猛然醒悟,看著思琴黝黑的小臉,她知道,她認錯人了,她和悠然,早已經時空兩隔了,因為她相信,以悠然的本事,絕對不會也被那漩渦捲走的,她在二十一世紀,活的好好的。
但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