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鄂州獅子嘴順水南下,很快進入了硯水河流域。這硯水河流至望龍灘因地形西高東低,產生了兩條支流,向左而上可至岑州,向右而下則可進入錦州境內。
經過兩日光景,鍾褚一行人正好到了望龍灘。靠岸繫纜,船上的人都陸續下船。一些人感激再三告辭離去,另一些人則選擇繼續南下。
此時,日照當頭,抬頭便可望見一片蔚藍。
青宿抱著剛剛醒來的夜闌下了船,選了向陽處坐下。
夜闌整個人臉色泛白嘴唇烏紫,雖是個驕陽天,身上依舊裹著厚厚的毯子。她斜靠在青宿肩上,望著河灘上積聚的人群,隨即又望向漫無邊際的天空。她依稀記得昏睡之前,鄂州的天氣是寒風陣陣。
「青宿,我們離開鄂州城幾日了?」夜闌茫然見已分不清時日了。
「我們前夜子時離開的鄂州。」
「那我睡去幾日了?」夜闌用手撫著額頭,一陣莫名地感到頭暈目眩。
「自你睡去,今日是第八天了。」
夜闌忽然間想起什麼,抬頭關切道:「八天?鄂州的戰事如何了?」
青宿搖了搖頭道:「我們一路急著南下,未在任何一處停留,鎮北軍由風大哥率領,鄂州城定會無事的。」
「風大哥?」夜闌不清楚青宿與風歸塵之間的淵源,不由困惑道。
青宿淡淡一笑,將過往的事情娓娓道來,聽得夜闌不時笑出聲來。青宿發現,只要每當提到風大哥,夜闌臉上的笑意就會更濃。
夜闌聽完七殺闖蕩江湖的趣事,不由笑得合不攏嘴:「哈哈,阿饅哥哥打小就愛欺負人,沒想到和你們在一起,反被你們欺負了去。」
青宿見夜闌笑得有些出不了氣,趕忙道:「你身上傷口剛痊癒,我不該說這些事惹你笑這麼久。」
「沒事~~~」夜闌擺了擺手,慢慢平復下來。
坐了許久,夜闌想要站起來走走,才一挺身,便覺胸口一陣發痛,險些跌倒在地。
好在青宿及時伸手扶住了她,青宿望著眉頭忽然緊鎖的夜闌,滿心擔憂道:「夜闌,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口還在發疼?」
夜闌忍住疼痛,淡淡笑道:「不是,我想是坐久了,腿腳有些發麻而已。」
「你想去哪裡?我帶你去。」青宿柔聲道。
夜闌向四處望了望,只見不遠處有一堆泥沙,上面散落著大小不一的貝殼和卵石,好像陌南河岸邊的那塊水灘。
「去哪裡看看吧!」夜闌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青宿抱著夜闌慢慢走去,只見泥沙堆旁的大石上飄著一根紅色的髮帶。光著腳丫的女童定是特喜歡這髮帶,故意迎風而坐,不停地晃動著小腦袋,眼睛骨溜溜的轉著,見紅頭繩飛在空中,咯咯地大笑。
「快看,飛起來了,像不像一隻美麗的蝴蝶!」她欣喜地站了起來,聲音宛若銀鈴,令人不由側耳傾聽。誰知,女童起得太急,腳步未穩,一個踉蹌摔入了泥沙堆裡,半天沒有爬起來。夜闌正替她著急,卻見一個少年從一側跑了過來,伸手將女童拉了起來。女童摸了摸滿是泥沙的臉,再一次露出了那圓溜溜的大眼睛,跳至石上,沖那少年辦了個鬼臉,調皮道:「誰要你來拉我的,真是多管閒事!」
女童眼珠一轉,瞥見髮辮上的髮帶不見了,左右一探,
原來,這髮帶不慎從發間衰落,風一吹飄了起來。女童急得直跺腳,大喊:「啊嗚,刮走了,刮走了!」
蹦跳著伸手向前,想要抓住半空中的髮帶。哎呀,只見重心前傾,女童撲入少年懷裡,兩人一起栽進了泥沙堆裡。兩人慌忙從泥沙堆了爬起來,相對一望,只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泥沙籠住了眉目,模樣甚是滑稽可笑。
「哈哈~~~野人,好大~~~的野人~~~」女童笑得喘不過氣,又跌倒在了泥殺裡,頭磕在了一塊鵝卵石上。少年慌忙蹲下身,喊了幾聲名字卻不見答應。
少年慌亂不已,害怕道:「都是我不好,不該帶你來河灘玩,你快醒醒,你要出了什麼事,回去我肯定會被我爹打死的。」
女童嘴角含笑,悄悄睜開一隻眼,見少年慌裡慌張,手指微動假裝緩緩醒來。女童悶哼了一聲,睜開了雙眼。少年見女童醒來,立馬將女童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這問那,知她沒有跌傷,才放下心來。
「出來半天,我們該回去了。」少年替女童拍掉了衣裙上的泥沙,低聲道。
「才不回去,我的髮帶飛走了,我不回去!」女童一屁股坐下賴在原地,嘟著嘴表示抗議,最後索性躺在地上。
少年望著女童,無奈道:「你若想要,我再給你買一條好了。」
女童瞬間爬了起來,拉著少年活蹦亂跳地向夜闌和青宿走來。
夜闌聽見女童嘴裡正咿咿呀呀地唱著歌兒。
「曉月淺淺,思量怎消減。君不見流水潺潺蘭香暗,共白首,相攜對晴晚。
蓮生九瓣,瓣瓣催夢寒。直叫人傷斷柔腸淚濕裳,笛聲殘,青絲且隨落紅亂。」
女童和少年越走越遠,夜闌不由感歎道:「這寫詞人甚是傷懷,如瀑青絲,應是青絲莫隨落紅亂才好啊。」
猛然間,夜闌內心感到一陣害怕。
「青宿,我們這是準備去哪?」
「十三娘準備帶著孩子們去錦州安身,鍾幫主則是順道回九曲十二灘。」青宿輕聲回答道。
夜闌裹將手縮在厚厚的毯子下,不讓青宿發覺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青宿,我想回棲雪山,你帶我回棲雪山好嗎?」夜闌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哀求。
青宿沒有詢問緣由,只是點頭道:「好,我一會就去向十三娘和鍾幫主辭行,我們動身去棲雪山。」
「嗯。」夜闌放心一笑,便合上眼,漸漸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