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猛烈,直刺入人心底。
子時將至,風歸塵和炎趕到了齊克爾草原中部的山丘上。
炎挑選了五十名族中的神箭手,與風歸塵旗下五十名久經沙場的士兵,加起來一共是一百人。
外加風歸塵、方莫逾、炎,只有一百零三人。
「將軍,白虎軍主營共一萬兵力,我們要如何進攻?」方莫逾深知風歸塵喜歡兵行險招,可如今這陣仗,一百敵一萬,無異於以卵擊石。
「莫逾,我何時說過要進攻?」風歸塵取下馬上的長劍,笑道:「今夜,我們只是來問候班羯王子的,你帶著兄弟們在此按兵不動,沒有我的命令都不許離開山丘!」
炎手握長戟,向弓箭手道:「弓箭手聽令,待我同風將軍引出班羯王子之後,就立刻放箭!!」
眾人面色嚴肅,拱手領命。
這是一場殊死之戰,不允許遲疑,不允許心軟,不允許退縮,不允許感情用事。
炎同風歸塵相視一笑,兩人一握長劍,一握長戟,疾步衝向山丘下的白虎軍營。
白虎軍立馬發現兩人的行蹤,數名將士同時持刀向兩人砍來。
兩人傲然狂笑,一路殺至帥營前。
上千名將士將兩人圍在了營外,兩人並肩而靠,那些人望著雪地上的鮮血,頓時不敢貿然上前。
「風將軍,你的劍法不錯,全是一劍取命。」炎拭去長戟上的鮮血,不由佩服道。
風歸塵盯著杵在原地的白虎軍,朗聲大笑道:「營外這般熱鬧,班羯王子怎麼還沒未從夢裡醒來?」
話語剛落,班羯王子掀簾而出,望著忽然闖入的兩人,目光一滯,驚訝道:「瓦卡措族長?呼雷?」
「殿下,你不是呼雷,我是你白虎軍一直想殺而後快,取其首級的鎮北軍頭領風歸塵。」風歸塵長劍一橫道。
「瓦卡措,你已經背棄盟約了嗎?」班羯王子眼中凶光頓現,向手下喝道:「來人,將這二人擒下!」
班羯的口令剛落,漫長箭雨向營地射來。
「做得好!」風歸塵望了望山丘上的弓箭手,大聲一喝,揮劍殺出一條血路。炎一邊躲避箭雨,一面在風歸塵身後替他掃去後顧之憂。
劍破虛空,無往不利。
一個個將士在風歸塵的劍下倒落。
班羯大怒,整個白虎軍竟被兩人攪得大亂,斥聲喝道:「殺!」
頓然,一千將士湧出,徹底封死了風歸塵和炎的去路。
班羯正要揮手命人殺了兩人之際,只覺背後一股涼意,一把短刀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不要回頭!」一個更冷的聲音出現在耳邊,命令道:「放了他們二人!」
白虎軍見主帥被人挾持,手中正要揮下去的刀停在了半空。
「你是誰?」班羯王子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只覺得身後的人聲有些熟悉。
「我有很多個身份,殿下你想知道哪一個?」身後的人柔媚淺笑道。
班羯渾身一顫,難以置信道:「王妃,是你?」
身後的人斂去笑意,附在班羯耳畔,威脅道:「殿下,讓你的人退後十步,否則我手中的刀會傷了你。」
身後這個女子,是與他成親一月的王妃,是他心中憐愛的妻子。
「托婭,你是我的王妃,你為何要這樣做?」班羯悲憤交加。
「殿下,我不是托婭,不是你的王妃,我是被白虎軍奪去雙親的孤女,我是大夏國派入苜宿的臥底,我的名字叫九九。」
班羯恍然驚醒,冷聲道:「你若是來復仇的,就一刀殺了我吧。」
「殿下,別動怒,用你一條命換他們兩條命,可好?」九九將短刀微微一緊,一道細小的傷口便出現在了班羯頸項上。
「殿下!」白虎軍眾將士面色一驚,害怕未來的苜宿王出現任何差池。
班羯擺手示意,圍在風歸塵和炎週身的將士同時往後退了一步。
風歸塵放下手中的長劍,向班羯道:「殿下,我們此次前來是想與您坐下來談談!漫天風雪,兩軍再耗下去,都只有葬身在這雪原上。」
「你和我有什麼好談的?」班羯王子怒視著風歸塵,毫不畏懼道:「你殺了我,白虎軍個個錚錚漢子,絕不會向你棄械投降的。」
風歸塵指了指四處白茫茫的積雪,悠然歎道:「殿下,你不覺得上天降下這場雪,就是想讓這場戰事停息嗎?我今夜前來,亦是想要平息這場戰事,長年的不斷的紛戰,我想所有的人都厭倦了。天冷了,我們都該歸家了!」
班羯王子仰頭露出鄙夷的神情。
「班羯王子,帳外風大,我們不如進去再聊。」炎長戟挑開了人群,走至班羯王子面前。
九九放下手中的短刀,語氣請求道:「殿下,九九可以放下內心仇怨,望殿下止戰撤軍,還四方百姓一個太平之世。」
班羯王子望著無邊無際的雪原,又瞧了瞧風雪中持刀而立的一萬名將士,他們的眼角都帶著疲乏倦意。
想著想著,內心征伐拓疆的雄心漸漸淡去。
這場戰事或許真的該結束了。
班羯吸了口氣,剛想出聲答應,便見一名將士持刀砍向九九。
「不要!」班羯立在原地斥聲喝道。
可是為時已晚,那把刀已落下了九九身後。
「九九!」風歸塵猛然反應過來,揮劍挑落那名將士將士手中的刀。
九九轉身向風歸塵淡然一笑,整個身子便如落葉墜下。
班羯王子撲向前,抱起落在雪地上的九九,驚慌失措道:「王妃!王妃!」
血液落在潔白無瑕的雪地上,變成了怵目驚心的紅。
班羯王子緊緊摟住懷裡臉色比雪還白的人,動容道:「王妃,你不要睡,不要睡過去。」
九九猛烈地吐出一口鮮血,虛力一笑道:「殿下,我不是你的王妃。」
「不,無論你是誰,你都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班羯握住九九垂落在雪地上的手,眉眼間透著無盡的哀傷。
望著眼前這位比任何人都要疼惜自己的人,九九不禁啞然一笑。在這一個月裡,她是他捧在手心裡無比寵愛的王妃,他對她溫柔愛溺,她一直當做是逢場作戲。
喬裝成將士潛入軍營,她原本有很多的機會可以殺了他,可她遲遲未下手。
她無法對一個真心愛她的人痛下殺手,縱然他愛的不是真正的她。
如今,這個人正在為自己流淚。
九九望著這個為自己流淚的男子,淒然一笑道:「你是個傻瓜。」
眼皮越來越沉,九九知道自己快要死去了。
她努力地望向一旁混亂打鬥的人群,她只想尋找一個人的身影。那個人一直住在她的心裡,一個不愛她的人。一個她願意等,願意一個人獨自愛著的人。
她模糊地望著一個背影,怎麼看也看不清楚。
一片雪花落在眼角處,徹底擋住了那個背影。
緩緩閉上眼。
她覺得。
好冷。